《一笑倾国》淮兰

68、六十六

　　一觉睡醒，天正在下雪。
　　好在还不是很冷，屋子里也正暖和，手臂上伤口只传来微微的麻痒，已经不疼了。
　　我睁开眼，吃惊地坐起来。
　　梦里那个声音……那个声音！
　　是他！他在问我那个人是谁！我说了吗？！
　　我慌忙翻身下床，穿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浣雅一边拍打着，一边对我说：“四爷来了。”
　　我惊讶地望着那个从雪中出现的身影。他把斗篷交给浣雅，淡淡道：“今天的雪不小。”
　　浣雅笑道：“是的。我给爷和姑娘上茶。”
　　浣雅走后，我望着他问道：“昨天是你在追问我？”
　　他淡淡看着我，坐在榻边：“是我。”
　　“我说了吗？”我急急问道，大概自己现在一脸紧张。
　　“没有，”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你说，那是秘密。”
　　我暗松口气，精神也缓和下来。
　　“佩兰，你不说，我也不会怪你，”他兀自苦笑一下，“只是你的秘密还真多。”
　　“四爷，这件事……没什么关系，那人是个过路的，”我说道。
　　四阿哥看着我，深邃的黑色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但他再也没有问什么，静静抱着我，半晌说：“你救了我一次。”我微微笑了：“佩兰想问四爷要个赏赐。”他笑道：“你说。”
　　“我要一条命！”我正色道。
　　“你觉得跟着我，会没命么？”他微拧了眉头。
　　我忙笑道：“当然不是，我要的是别人的命。”
　　他沉默片刻，说：“我答应你，你要杀谁？”
　　我惊讶道：“我不是要杀什么人……我只想救一个人，在不久之后。”
　　“那你为何求我？”他反问，“难道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默然，这正是我知道的。
　　“你放心，”他最终道。
　　“那两人在哪里？”我轻声问。
　　他脸上划过冷冷笑意：“我也不清楚，由暗卫处理。”
　　我忽然想起那年在宫里跟着我的几个人影，笑问：“当年那些人，也是四爷派的？”
　　他淡然道：“怕你再出什么危险。”
　　我甜甜笑起来。

　　一天上午，我在王府花园里采了几朵花放在花篮里，这仿佛和当年一样了。我捧着花嗅了嗅，好清淡的香气啊！正自高兴，就听见远处一阵稚气的呼喊声传来；一个小孩子挥舞着小小的宝剑向这边跑来，一边嘿嘿哈哈地喊着，旁边有两个太监陪着。
　　那小孩子一看见我，便挥剑挥得更快，一边往我这边来。
　　我看他只是个孩子，不以为意，提着花篮想要离去。
　　谁知那个男孩挥剑挥得太厉害，竟然一甩手飞了出去，直直向我打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手拉向一边，小剑贴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我有些恐惧，太监们也跑了过来看我是否无事。我一转头，看见了四阿哥惨白的脸对着我。这时一个女子跌跌冲冲跑来，急促地说：“对不起了，姑娘……”
　　言语一滞，她也看到了四阿哥的脸色，立刻跪了下来；闯祸的孩子也被她拉着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四阿哥冷冷地正要开口，我说道：“福晋请起来！佩兰并没伤着。”
　　李氏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
　　“把弘时看好了，”四阿哥冷漠地看着她，声调里带了些切齿之音。
　　我们走得远了，我笑道：“四爷脸色好难看。”
　　他没有说话，默默前行。
　　“我没伤着呢！”我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这才注意到他仍是一脸惊怒。
　　他沉闷地说：“我知道。”
　　“那你还气什么呢？”我笑问。
　　他默默看了我一眼。
　　我也静静看着他，忽而一笑，与他并行回到镜湖小屋。也许这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我们的心如此贴近，我边笑边想，一径到了镜湖边。看着他读书习字，我在一旁安静瞧着，真仿佛我们已这样度过了千年……
　　浣雅给我端了茶来，我笑笑正要接了，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边是浣雅惊慌的叫声。
　　醒来时一个老太医正在给我把脉，原来是上官太医；他捋着胡子静静听了一刻，笑道：“四爷，这可是天下最好的病了！”我一听便明白了，不禁红了脸；四阿哥面生喜色，笑问：“太医说话当真？”
　　“完颜姑娘是我一小看大的，怎么能说谎！”太医大笑道，“姑娘恭喜了！”
　　我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微笑道：“太医笑话我。”
　　“哪里敢，哪里敢！”太医笑着起来一揖，“老朽出去开方子。”
　　太医走后，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只听门一声轻响，我脸上的被子被揭开，他又气又笑地瞧着我：“想把自己闷死不成？”我又开始脸红，安静了不响。他轻轻抱起我，笑道：“你知道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了吧，”我红着脸道。
　　他把唇贴在我唇上，微微一叹。
　　我忽然起了忧心。方入宫时我听雪湘说，专司焚香的宫女将来都是无法嫁人的，因为熏香宫女接触各色香料太多，香料里什么都有，宫女都逐渐会失去与生俱来的生儿育女之力，变成石女一般，因此无人肯要。
　　当年我亦是知道的，只是没想着嫁人，觉得短时间焚香也不妨；后来与十三阿哥交厚，曾经思嫁，却因为十三福晋兆佳氏和紧接而来的圈禁事件让我心灰意冷，从此一心一意焚香拜月，不理它事。现在虽然有孕，要是保不住又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不不禁心生忧愁，连话也懒怠说了。
　　四阿哥觉出我脸色有异，问：“愁什么？”
　　我叹了口气：“佩兰久在内宫，接触东西太多，这孩子也许保不住。”
　　四阿哥道：“放心，上官太医已经开了安胎养神的方子，不会有事。”
　　我淡淡笑笑：“要是真有这么个时候，请四爷别怪罪他人。”
　　四阿哥闻言一愣，道：“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