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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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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茶的丫鬟仿佛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雍亲王府里,我找不到她;没过两天,四阿哥回来了,我也没有对他说。四阿哥一回府,朝廷里的风气立刻为之一改。四阿哥是出了名的严厉,康熙末年朝内的贪官纷纷下水隐藏起来。
一天上午,我正在镜湖上抓了鱼食撒向水面,忽然看见四阿哥漫步而来。
我抬头笑笑,把最后一把扔进水里;他倚在我身边,笑道:“你进府时间也不短了。”
我回笑道:“四爷要我走?”
他眉头微蹙,道:“又曲解我。住了这么久,你还没到外面去过。”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喜笑道:“四爷让我出去转转?”
这时我见四阿哥脸上露出一丝戏谑:“怎么,撇了我么?”
浣雅经常出府,不以为意;我却是多年都没出来过了,眼见着熟悉又陌生的小摊、店铺,心里百感交集,只是痴痴望着,头脑里却想起多年前和陈思远一起逛大街的情景,不禁黯然;他握了我的手,轻轻带着我向前走。
我不敢多言,只得跟着;我们来到一个玉器铺前,老板看得出我们不是常人,连忙撇下手里正在雕琢的一块玉跑了出来请个安:“老爷吉祥,夫人吉祥!”四阿哥淡淡笑道:“有什么好玩意,给我这位夫人看看。”
老板忙不迭应了一声,拿出几件上好玉件给我看。
我看了一遍,没什么顺心的,便对四阿哥说了;四阿哥回身看老板拿出的东西。
我闲得看了看玉器铺子,就走了出来,在大街上悠闲地逛了一会儿;街上残雪早已化尽,我看见有个糖葫芦车子停在一边,一个杂色布衣的女人守在一旁。我走上前去,说:“给我两串!”
她吃惊地看着我,本来去拿冰糖葫芦的手也骤然停下,语不成声:“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我同样莫名其妙。
四阿哥在远处看见,便走了过来;那女子还在指着我兀自“你”个不停。
“什么事?”四阿哥冷冷问。
那女子忽然惊喜笑道:“是你!那天救了我的,就是你!”
我莫名道:“你认错人了吧。”
“没错,绝对没错!这些年你一点没变!”女子又泣又笑,拉了我不放:“是你!那年正月十八,在马蹄下救了我和爷爷的,还赔钱给胭脂铺老板……”
我终于想起来了,她也算是一位故人,便笑道:“你还好吗?”
“好,好的!”她大声说,“只是爷爷早些年就没了……”说到此处,她重逢的欢喜也渐渐冲淡,强笑道:“那位公子没一起来?”
我用余光看见四阿哥脸色有异,便笑道:“什么公子,他早就离开了。”
女子大感惋惜,直叹道:“可是可惜,那位公子仪表不凡,相貌堂堂,真是俊秀人呢。”
四阿哥的脸有些发黑。
我连忙打岔道:“好了,我们要两串糖葫芦就好。”
女子拿出两串最大的来,又说:“那公子真是好人,当时就治住了那匹惊马,好高的骑术!不过幸好姑娘你当时离得远,没有伤到你,后来那公子给我们留了钱,还说是姑娘给的……”
我不解地看着她。当时除了我和思远,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等等!
我逐渐回忆起那个人的相貌,那张脸和皇宫中的一个人慢慢重合……
我知道我的脸色突然很难看,四阿哥看着我。
冰糖葫芦如同嚼蜡,我木然吃着,淡淡的酸甜味变得索然无味。
四阿哥没有逼问我,也拿了一串慢慢吃着。
正在此时,街上一阵喧闹,有人骑着一匹马疯狂地穿过大街,接连撞翻了几个人也不止步;四阿哥脸上浮起冷色,正要上前阻止,我却见身旁寒光一闪,一个蒙面之人手执利刃揉身而来,举起了匕首。
四阿哥神色一冷,轻轻一手把那人推倒在地,那个人露出绝望的神色,就要自刎。四阿哥却弯下腰,要夺走那人手里的匕首;身边又是一道风声,另一个人从背后奔袭而来……
一声巨响,震呆了整条街上路人和商户。
那个从背后刺杀的人,呆呆地看着自己身上喷薄而出的鲜血,如同定格般立了片刻,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四阿哥从已经倒地的人手中夺走了匕首,孙成也匆匆赶来。四阿哥看了我一眼,说:“把他们带回去!”
孙成吓坏了,连忙吩咐了在后边的侍卫上前。
我看了看手上粗制滥造的火枪,心里松了口气:好在这东西没把我也断送了……
左臂一麻,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把目光转到左手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透过厚重衣料,向我龇牙咧嘴地狞笑着,鲜血渐渐染红了衣服。
“我不干了!”镜湖边小屋里,我气愤地说。
浣雅小心道:“姑娘小心,别挣裂了伤口……”
我一把抓着浣雅,叫着:“我怎么这么衰?自从来了这里,我就没消停过,不是受伤就是生病,再不就是被人欺骗……嘶……”又扯动了伤口,那人也不知用得什么兵器,现在伤口里就像有几千根针在刺戳,我疼得要命;药已经上了,可几乎没有半点作用……
浣雅也红了眼圈:“姑娘忍忍就好,就好……”
我想起当年的事情,一时疼痛,一时难过,忍不住大放悲声。
啜泣中,浣雅被人叫了出来,四阿哥抱着我,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哄我:“兰儿,兰儿,不哭……”
我于泪意朦胧之中看着他有些失措的脸,倒觉得现下这情景有了一种奇怪的滑稽,嘴角一勾,也慢慢止了哭泣。我知道,我想他也知道,我并非全都为了那伤口而哭,这些年来的波涛风浪,苦辣酸甜,我今天算是全都倒出来了……
我逐渐产生了一丝睡意,他轻轻抚摸着我,我靠在他怀里,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那个人,他是谁?”一个低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好累……”我慢慢沉吟着。
“当年那个人,是谁?”那个无法抗拒的声音又来了,一刻不止。
“什么人……他吗?”我迷茫地笑起来,“我原来以为,那女子……说的是思远……”
“到底是谁呢?”
“呵呵……我原来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