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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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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把它藏起来好了。
帐篷搭好之后,天幕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望无垠的夜空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周遭的星光都吸走了。
原来茶加尔河的这头也没有星星啊,那还要走多远呢。言予又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突然听到“啪嗒”一声,眼前瞬间亮了许多。
“这里太暗了。如果他们回来会比较容易找到我们。”
闻越永远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他要扛着的东西很多,但是他肩膀够宽,脊背永远挺直。
在寂静山谷中亮起来的这方天地里,言予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深邃的面部轮廓,如山一样的眉峰下,映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暖黄的光氤氲开来,熏得那人眸色也淡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永远坚毅如铁的眼眸里此刻也渗出了一丝温柔,就像是清晨雾气里的巍峨远山边,因为日出而泛着橘红的天际,让人相信漫漫长夜终会有个尽头。
闻越正纳闷这个人怎么对着他发起呆来,就听到“咕叽”一下,然后那双大眼睛终于聚焦了。
“快6点了,队长......你饿吗?”言予假装低头看了看表,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吧,感觉自己头上简直写着“好吃懒做”四个大字。
然后肚子又叫的更凄厉了。
“嗯,吃饭吧。”闻越只好交出标准答案,给那个红了脸的记者一点面子吧。
言予赶紧嗖地窜到自己的背包边上,开始假装认真地低头翻找起来。
队长刚压下嘴角的笑意,拿出自己的干粮,就看见刚才那个活蹦乱跳的人儿又蔫巴了。
言予望着那个还剩一半的玉米罐头,突然又没了胃口。
闻越对他的阴晴不定很无奈,“怎么?”
“队长,已经过去了快4个小时了,顾队还是没有消息吗?”言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他一个人,天黑了以后搜救会变慢,无线电通讯在这一带信号也不好,再耐心等等。”说罢他拿出自己手里的通讯仪给言予看了看,信号果然在一格和没有之间闪着。
“我们要不要......”“你肚子都不填饱,明天哪来的力气去找他们?”闻越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语气中甚至有几分严厉。
言予只好垂下头乖乖吃他的罐头,却觉得比西蓝花罐头更难以下咽。他只能把盖子又悄悄盖好,然后拿出来半块全麦面包,苦大仇深地啃着。
“吃完早点休息,我去周围侦查一下。”丢下一句话闻越就走入夜色中。
找到顾亭的时候已经快晚上9点,他正在第二大桥下游的岸坡上坐着休息。
“西岸下游2公里,沿线500米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他的声音干哑得可怕,眼球因为布满红血丝显得更加狰狞了,“一会我沿东岸再找找。”
说这些话时他的目光没有焦点,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需要休息,顾亭。”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顾亭又继续说,“我相信他还活着,虽然他是医疗兵,但是他的战略模拟数据在我们分队都是前几的,发挥稳定性甚至超过了我。”
“顾亭。”闻越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
顾亭这才将眼神投向他。
闻越却有点不忍心看了。
那双总是盛满水波的眼睛在学校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之倾倒,此刻却像是两口干涸枯竭的深井,没有任何生气。
“我会继续搜寻,你先回去休息。”
“我和你一起找。”顾亭也语气坚决。
“你应该对你目前的状态最清楚,你需要休息,况且,言予同样需要我们。”
顾亭终于没有再反驳他,他站起来,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闻越,嘴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
闻越早已心中了然,“交给我。”
收到加密通讯传来的定位之后顾亭就走了。
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响动的时候言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紧紧握住他枕头下面的匕首。
“言予,是我,顾亭。”听到副队的声音言予几乎立刻就冲出了帐篷,却发现只有顾亭一个人孤单的身影。
“顾队长,林一他......”已经过去整整8个小时,他实在没有办法不担心,每过一个小时他就感觉胸中的煎熬又多了几分,压得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闻队还在找,会没事的。”顾亭强压下心中密集如针刺般的痛意。
他站在黑暗中只有浅浅月色的山谷地,地上的影子透着无限落寞,却将他的苦楚隐藏得恰到好处。
言予却能看透他的隐忍,没有再说什么。
躺下之后帐篷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言予知道谁都没有睡着。
“睡吧队长,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应到他。”
言予笃定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轻柔,如棉絮般填补了一颗满是坑洞的心脏,顾亭终于在疲惫中渐渐睡去。
早上4点得时候顾亭起身,本来不想惊动言予的,但是他一动言予就醒了,他和言予说已经联系团长,早上7点会有十三分队的队员来接他回营地,为了以防万一还给留了一颗信号弹。
等顾亭走了半个小时之后言予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知道他们从来都没有把他考虑在救援的范围内,他在队友眼中永远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可是这种有心无力地感觉让他万分折磨,他听到嘀嗒嘀嗒时间流逝的声音,林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滴一滴流着血,他怎么能安睡?怎么能走?
他要去找他。去他/妈的理智。
因为不熟悉地形的关系,言予差点在松树林里迷了路,终于摸索到茶加尔河岸边的时候他看了看表,已经快6点半了。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他竟然又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吊桥。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虽然当时下着雨,但他过河的时候就留意到了桥下两岸的植被尤其繁密,几乎及腰。
队长他们大概率会对落水点下游进行全面搜救,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在上游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会不会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几乎不需要思考的答案?
想到这里言予开始压低身子大胆地向吊桥下的岸边走去,他感到既紧张又雀跃。
虽然只有几十米,言予却觉得他好像走了很久。
一步,一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他的心跳声。
他的呼吸都因此变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真的听到坡下传来微弱的动静,像是一声很低的呻吟。
他简直不敢相信,但他的听觉一向灵敏,这也是他破格录取为见习记者的原因之一。
他尽力屏住呼吸,拨开身前的灌木,向前走了几步。
耳朵里又只剩下了河谷里本来的风声与水流声。
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
只能放手一搏。
暗暗握紧手里的匕首,稳住身形。
言予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气音。
“一一,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