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74、变异

　　何马拉从文库里出来的时候，科研员觉得他胖了一点儿。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只要和助理顺利带出来了机器人程序原始设计图，他不在意他的高矮胖瘦。

　　棱弧专机把姜汀的笔记送到生化隔离区时，科研员正在视频中激动地汇报着他的修复成果：
　　“所有机器人恢复正常运作，采买和监管都没有问题了，公交车上的机器人也能够日常驾驶了！”

　　石惊天在角落里的沙发冷冷地笑：果然基层员工很好骗，石承朗再动动手指，怕是你的机器人都能飞上天了。

　　石承朗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无非是看守岗位克服困难之类的正能量，让石惊天鄙视。在他看来，人嘴可以毒，但人心不能黑，物质奖励永远只超越一切的绩效驱动，可惜科学家们总要把自己的精神境界构建在普通人思想之中。

　　“给他就地加薪升职，会比说那些虚伪的鼓励更有用。”他说。

　　石承朗不睬他，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边累叠得和字典一般厚的笔记上，他思绪万千，用手指碰到笔记本的一瞬间，浑身就像触了电汗毛直立。

　　“妈妈的笔记……”他呢喃着缩回来手指。

　　“是妈妈的笔记，怎么，你心虚吗？”

　　石惊天眼神坚定，看向母亲的遗物。他与姜汀的感情深厚，她留下的任何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圣物，但石承朗却不一定有这种感觉，作为姜汀的长子，他甚至少有来看望过实验基地的母亲和弟弟。

　　石惊天在讽刺他的寡情，和石霆森一样的寡情。

　　石承朗的表情不自然，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拿下第一本笔记本翻开查看里头的内容，顺便给了石惊天一个建议。

　　“贝俪的探望时间快到了，如果你因为穿防护服而耽误了时间，也必须在11点离开，你明白吗？”

　　石惊天的目光停在他的办工桌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待会儿再回来监督石承朗研究那些他搞不懂的那些科学笔记，揭开自己体内细胞的秘密。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石承朗彻底从他的办公室消失了。

　　整整三天时间，生化隔离区的最高指挥官抛弃2000多名病患和800名医护人员不知所踪，据说最后一位看见他离开机器人说，他是乘坐私人飞机离开的，至于去哪儿，不得而知。

　　“医生说你昨天高烧到38.8度？”

　　石惊天绝不会离开他的战场，他必须守在这里，守着贝俪，每日过问她的病情是他必做的工作，虽然他只能看着她的情况日益恶化，束手无策。

　　“一直在输液，刚刚才停的，我口渴得厉害，不停地在喝水，结果昨天一直在起夜。”

　　贝俪还是没有精神的样子，一双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是从未有过的憔悴。

　　“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过程，目前所有的药物都是辅助治疗，你要考自己的信念和免疫力扛过去，要想尽快康复，就必须坚强！”

　　石惊天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每一天都在玻璃外头给她鼓励，他早已经习惯了这衣服的厚重，但还是没有习惯贝俪与他的距离，就算是手指对着手指，他们也如同身处两个世界。

　　“今天吃了早餐？”

　　贝俪的眼睛垂着，没有信心的样子，石惊天担心她丧失了斗志，决定转移话题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吃过了，每餐都吃，但是量少。昨天喝了冷的牛奶，吐了。小蕊说尽量喝热的。碳水化合物吃多了一下子体温又升得厉害，昨天我的温度退到38的时候又一下升到了39.7，脑袋一下子糊了，感觉自己挺没用的。”

　　她依旧垂着眼，这是她从没有预料到的无助，她感觉自己失败极了。

　　石惊天很痛心，他恨不得病毒折磨的人是他自己，也要好过他见贝俪现在的样子。

　　“外面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沉默了半天的贝俪，突然问石惊天。

　　他今早刚看过新闻，数据还在成几何倍数增长，全世界死亡人数超过百万，国内的情况也并不好，几乎所有企业和学校都停工停学了，机器人替代人类出街守护自己的城市，同样也接收尸袋中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躯体，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贝爱他们都很好，海伦也很好，我昨天刚和何马拉通过电话。”

　　贝俪无力地笑，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石博士上一次来的时候说棱弧会将新药运过来用在重症病人身上，我隔壁的前辈，这几t天不咳不喘了，是治疗起效了吗？”

　　贝俪食指指向隔壁的方向，那儿住着首都来参会的一位知名作家，他本身患有糖尿病，所以病情比贝俪严重得多，咳得厉害时，左右和对面的病友都无法入睡。

　　石惊天的表情复杂，昨天凌晨的时候，她隔壁的的这位就已经去了，成为生化隔离区第337位离世的病患，同时他也让现存患者的人数降到了2000以下。

　　“我明白了，咳咳咳……”

　　她的神色比刚才还要黯然，但是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眼中忽然又有了光。

　　“石博士说，他们正在做一个重要研究，如果能成功，我们，就都能出去了吧？”

　　贝俪满眼希望地看着石惊天，期待得到肯定的回答。

　　石惊天犹豫了一下下，微笑着告诉她：“会的，石承朗说了，他一定大家都出去。”

　　贝俪很开心，她苍白的唇微微上翘，那是石惊天最爱的弧度：“我要在家里种一棵海棠树，我好早之前就想动手修整庭院了，但是之前一直很忙，总在为自己找借口拖延修整计划，后来贝爱回家了，我又更忙了，如果不是你来了，我的生活也许每天都是鸡飞狗跳得乱作一团……”

　　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玻璃上留给石惊天一个侧脸，因为心情阴郁，想到过往时特别容易神伤，一滴泪从外眼角就这么自然地滚了出来，快速地滴落在她的脚边。

　　石惊天把这轮廓细细地瞧着，她睫毛的每一次扇动都被他留在了记忆里，这一年噩运接连光顾的盛夏与初冬，唯有存有她的记忆是甜的。

　　“石先生，时间到了。”

　　王小蕊在他背后轻轻地提醒了一声，她总能在11点零1秒的时候准时打断石惊天和贝俪的小聚，把他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里。

　　石惊天遵守规定，准时离开。

　　他也遵从内心，要在隔离区的最高行政等级办公室内要个答案。

　　“石总，您看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博士去哪儿了我真的不知道。”

　　暂替石承朗指挥隔离区的武西西，表面为难实则态度强硬，任由石承朗的五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了一整首圆舞曲，他也绝不透露石承朗的行踪。

　　这是石惊天认为的，实际情况是被紧逼的武区长根本不知道石博士去了哪儿。

　　“博士应该快回来，就在今明两天。”

　　武西西凭着自己的经验，做了个合情合理的推断。

　　石惊天的中指停在半空，微微伸直向着武西西，“怎么，说了半天的不知情，原来都是假的？”

　　武西西真是猪八戒照镜子，怎么都不是人，“并不是的石总，只是……诶，他一定这两天一
　　定会回来的，因为形势所迫。”

　　石惊天目光冷淡，眼珠子慢慢斜过去瞥那右侧的人，并不满意他的解释。

　　“这个……反正你也是在隔离区出不去的人，迟早都会知道的，病毒它变异了。首都一位刚回国的无国界医生，体内携带两种病毒，分别是戈多和埃博拉，目前生命垂危，基本上已经无药可救了。”

　　武西西的语气焦虑不安，在医学界，这几乎是等同于世界末日的消息。

　　“这不可能，埃博拉病毒病毒已经有疫苗可以控制，在人类病毒史上已经销声匿迹三十年了。再说它攻击免疫系统只需要短短的2-3天，一个医生若是在非洲感染了埃博拉病毒，还没到达中国边境内脏就已经被溶解了，他怎么可能约越过海关的检测回到首都？”

　　埃博拉被定义为四级传染病，传染性和死亡率都极高，基本上虽有感染了这种烈性病毒的人群都会死亡。但是它也无法造成全球性的传播，因为它发病得太快了，世界范围内最长发病得时间也就是5天而已，2-5天，一个落后非洲村落的病人要经过拖拉机、皮卡、火车到国际机场转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在拖拉机还没与卡车做交接时，就已经七窍流血内脏液化了，根本不可能走向国际。

　　“所以说，它变异了。”武西西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无助，“北极冰川的水被带向了全世界，包括非洲，只不过因为那里的确诊人数还少，所以执政者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场严峻的战争来对待。直到昨天首都的消息传到了非洲路面全世界都炸了。初步估计应该是医生接触到了携带病毒的病人或者朋友，致使戈多和埃博拉在同一宿主体内相互影响，变异成了更加强大的病毒。为了避免首都那位医生临终时抽搐痉挛造成的体内血液喷散污染别的医护人员，医院早早地就把他安置进了隔离，只留下几个机器人按程序给与药物，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了。”

　　石惊天瞠目介绍，说不上话来。变异的戈多对世界的威胁不亚于黑死病对于欧洲造成的影响。

　　他一拍桌子跳起来，“用北斗全球定位找石承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