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63、未来城

　　贝俪在自家的庭院里回顾这大半年以来她历经的种种狗血剧情，她觉得自己可笑又愚蠢。棱弧二子相争，她被迫卷入继承人的勾心斗角之中，这不是她熟悉的商业套路，这是网络写手们写烂了的几百年前龙子夺嫡的情节。

　　城市边缘别墅园区的夜晚更深露重，落叶与残花用凋零的事实证明岁月轮回的无情，贝俪一连三叹之后，用残花祭奠自己悸动过的真心，让冷风清醒糊涂一时的头脑，最好出现什么意外摘除她半边脑的记忆，把石惊天和棱弧都远抛到九霄之外，让她明天能够神采奕奕地飞往未来城参加中国作家交流会——她只想控制住现在挥之不去的丧。

　　石惊天在办公室里看着石承朗强吻贝俪的这一段画面，已经是第25次回放了，何马拉几乎把播放速度调成了最慢，方便他一帧一帧地仔细研究。

　　“应该是侦探偷拍的角度不佳，他解释说对面的房间都订满了，只有上面一层能够……”

　　2个小时过去了，石惊天就没有看过别的东西一眼。他对最后贝俪夺门而出的画面看不清楚表情的事实十分介怀。

　　“你来做个分析，她为什么甩了石承朗两个耳光？”

　　石惊天决定让脑子稍稍停一下，听听军师的意见。

　　“老板，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哪个女人被强吻不会暴脾气呢？”

　　何马拉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但是迫于现在老板爱得智商为零，他本着行善积德的心理能帮就帮。

　　“那就是说明她不愿意。”石惊天喃喃自语。

　　“这……画面清清楚楚啊。他们谈崩了，贝总要走，博士不让，挽留不成，强行动嘴。很下流，很没有手段。”

　　何马拉也很怕石惊天想得精神分裂。

　　“既然不愿意，那么为什么他们在日本时相处得很愉悦？”

　　石惊天开始吐丝，打算给自己造个厚厚的茧，束缚住对贝俪狂热的感情。

　　“我认为，在日本时应该是处于社交礼貌吧。那些照片，多多少少地都保持着社交距离，我
　　只看到了博士的主动，贝总只是，无奈交际而已啊。”

　　石惊天不满意，“什么样的社交能让男女隔着竹屏风脱光了衣服泡温泉？”

　　何马拉几乎要窒息了，他没法回答石惊天的死亡逼问。

　　“你怎么不说话了？”

　　良久之后，石惊天感觉到了空气中凝固的死寂，初冬的夜总是冷得特别快。

　　“我……”何马拉不知要说什么，他停了两秒，壮着胆子表达了真实想法：“我觉得贝总没有做错。”

　　但石惊天好像听不见他的表达，他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在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点威士忌之后，他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联系一下洪律师，不管付出多少钱，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到贝爱的监护权。”

　　何马拉呆愣着思考了这句话的深意，“可是老板，石董，那，贝总那边怎么办啊？怎么解释？”

　　石惊天漫不经心地将外套搭在肩上，头也不回了丢过来一句终极指示：“不必解释，照办就是。”

　　冬天的未来城没有簌簌飘落的樱花点缀城市的繁华，只有人来人往的匆匆步履见证这座城市的发展。商人、游客、学者，他们从各自独特的视角发出，讲述这座高科技集聚的未来城市的故事。人们穿梭在车水马龙之间，仰望高楼的耸立，向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各种现代化建筑与高科技产物致敬，所有人都在接受来自未来的问好。

　　“这块化石是我们精诚所至的结果，而这杯水是我在北极取冰川之下融化的雪水，当时我们每个人都饮了一口，这是世界最纯净的水，没有之一。从小我的梦想就是去到北极之地探险，后来我长大成人，成为了一名作家，我还是想要去到北极，把我所见所想转化为文字，让更多的人……”

　　台上的远方从才从北极回来，连家门都没入就急匆匆地飞往了未来城，向执笔同僚们讲述他在北极的各种收获。贝俪在钢化玻璃后细数点点繁星，细数人生过往，把远方从北极远道而来的炫耀当做伴奏，为自己的人生的新篇章哼唱一段短短的序曲。

　　忽然一阵掌声轰鸣，远方点燃了现场所有文人墨客的激动情绪，人们似乎都找到了心中的那片圣洁之地。

　　“贝小姐，您要不要换个位置呢？这儿是出风口，暖风吹久了很容易让皮肤干燥的。”

　　长相甜美的酒店服务员以专业的职业素养提醒眼前的这位美女客人，皮肤的保养，可比看星星这件事情重要多了。

　　贝俪本能地抬头，看见一排的空调出风口正在安静地运作着，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让人容易烦躁的暖风。

　　果然开小差的人，都容易暴露自己，她不应该让那颗最闪亮的星星牵走思绪的。

　　她朝服务员礼貌地笑一笑，回望了一眼讨论依旧热烈的人群，今夜的故事很精彩，他们怕是要激动到天明了。

　　贝俪的目光向远方那头的几位国内著名作家投去，犹豫片刻后，出门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她今天累了，累到已经错过和儿子视频的时间，累到忘了过问阿波罗的行政事务，累到几乎忘了石惊天。

　　她只想要靠在酒店软软的枕头上沉沉地睡一觉，等到明天睁开眼睛，再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去搞定那些傲骨铮铮的实体书作家，邀请他们到互联网的大浪里来分一杯羹。

　　未来城的一切都很超前，就城市被唤醒的时间，也比西科城早了1个半小时。贝俪迷迷糊糊听到外头的喧闹声时，她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清晨5：30，然而此时已经有人用拳头敲上了她的房门。

　　“谁？”

　　贝俪站在门口，警惕地问到。

　　“贝俪女士，请你开门，我们是未来城公安局星云分局的办案刑警。”

　　门外的人回答得庄重又专业，让她心跳加速。

　　“有，有什么事吗？”贝俪又问。

　　“有事，请你开门。如果你在半分钟之内再不开门，我会让酒店人员开门将你带离。”

　　猫眼中的警察和她见过的都不一样，他们穿着厚厚的白色防护服，带着防护面具，看上去不像是来办案的，更像是到太空采集样本的。

　　贝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声音上辨别，他完全没有耐心与贝俪磨叽。

　　贝俪挂着防盗链，将门打开一条小口，走廊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她视力所及之处，都是穿着穿着同样防护服的警察。

　　“请打开防盗链。”

　　办案刑警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贝俪还没看清楚名字和警员号，他就发出了新的指示。

　　贝俪照办，但办得满腹疑虑，“请问我……”

　　“请穿上你的外套，跟我们走。”

　　警察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以强势得不容拒绝的态度要求她配合工作。

　　“我……我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贝俪在理智地和权利抗辩，她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我们知道，但是很遗憾，你还是要跟我们走。”

　　防护面具下的声音并不清晰，但是字字有力。

　　“等一下，你们穿成这个样子来将我带走，难道是……我的身体很健康！”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能从眼前的形势上粗略地判断来者的意图，貌似，遵纪守法的她被列为了让人不能靠近的危险对象。

　　“贝女士，我只能再给你1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打算穿上外套，那么我们立即就会将你带离这个房间。”

　　警察的执法态度无可指摘，贝俪愣在原地几秒，扭头就去拿自己的毛衣和外套。

　　公立2085年11月9日清晨5:37，是贝俪被带出房间的准确时间，整栋酒店近2000名住客与工作人员，分别从72层楼道被刑警与医护人员带离。他们没能看见今晨普照大地的冬日暖阳，而是如货物一般直接被装进与航母同等容量的天空飞船，送入未来城100公里之外的一个通道入口，由垂直甬道进入棱弧在地下建造的生化隔离区。

　　“会写文章吗？”

　　石惊天还在低头看演员的资料，但要求却以空气为媒介传播到了大厅正中，被晾在那儿半天的女演员不知所措：怎么演科幻电影，还要文笔好吗？

　　何马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为这个炮灰在心里点了一盏灯：一路走好。

　　算上她，今天早上已经是第29个了，从9点半开始到现在接近饭点，石惊天看过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会写小说吗？”

　　“能不能改编剧本？”

　　“对言情剧情把握得怎么样？”

　　“谈判技巧如何？”

　　“会不会修打印机？”

　　……

　　他就差要求人家还要有个儿子叫贝爱了。

　　他明明就是用选配偶的标准在选演员。

　　石惊天闭眼揉着晴明穴，他的心累极了。

　　何马拉抓住机会，趁他舒缓神经的这一刻也偷偷地舒了一口长气，这么个选法，明天后天大后天……下个礼拜，以后的每一天他们几乎都要在甄选女演员的道路上原地踏步，重复问着那些让人无语凝噎的问题，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业界的笑柄了。

　　不过他很快地改变了想法，因为下一个面试者，也许，一定能够让石惊天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