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48、举报

　　面对所谓舅舅、舅妈的言语攻击，杨志博处变不惊——确有几分魏晋风骨，天地崩塌，我自岿然不动——他微微笑着，轻启双唇：“这房子，你们只有一半产权，什么时候装修、怎么装修，你们说了不算！”
　　“我们就愣装了，你能怎么样？！”那女人插着腰，耍起无赖。
　　“我会去法院起诉，要求法庭申请禁制令，不许你们擅自对这房子进行任何处置。”杨志博微微笑道，“我还会派人到这儿来盯着，日夜盯着，如果再有人敢在这房子里动工，我会立刻报警！”
　　“可这工程已经开始了，工人的费用也给了……”袁爸忽然软了语气，“你看，大家都是亲戚，什么事不好商量？你说是不是！”
　　“限你们今晚之前，恢复原状！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商量的！”杨志博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
　　“晓京！我装修这房子，也是为了完成你的梦想，给这里加装一个厕所啊！”袁来儿走到女儿面前，捉住她的手腕，皱了眉头，“等你以后结婚，也可以带男人回来住，这里四通八达，孩子上学也方便，不是吗？还不快劝劝你表哥，让他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骤地，袁晓京甩开父亲的手，眼里含泪，哽咽了声线：“袁来儿，你还要骗到什么时候啊？！”
　　“我骗？”他摊开双手，似是不明所以，甚是无辜，“我骗你什么了？！”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你才肯承认吗，老爸！”袁晓京红着眼睛，声泪俱下，“妈妈的死、奶奶的瘫痪，哪一样不是因为你？出车赚钱是假，在外面搞女人是真！你装修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袁来儿，你嘴里有半句实话吗？你这么骗我，不怕遭雷劈啊？！”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甩在脸上，打得袁晓京头昏耳鸣。
　　“草泥马，有你这样跟你老子说话的吗？！”袁来儿恼羞成怒，声色俱厉，指着袁晓京的鼻子痛骂，“我不管你这些疯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你这样跟你老子说话，就是不行！反了教了还！”
　　袁晓京还捂着脸颊，小任律师忙冲过来劝架。
　　“我打我自己闺女，有你什么事儿啊？！”袁爸仍旧不依不饶。
　　袁晓京哭着，跑出门外。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逃离那个虚情假意的地方。
　　二十五年，她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五年，可事到如今，她才发觉，原来她一直都生活在温室当中，被假象包围，自以为是地想象着幸福生活。
　　她拼命地跑，跑上那座去地铁站必经的天桥，冷风呼啸，刹那间，竟想要一跃而下。
　　“你他妈疯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志博已经追上来，他拉住她，一巴掌抽在她脸上，打了她一个踉跄。
　　她跌倒在天桥中央，抚着脸颊，拨开额前流海儿，目光涣散。
　　跪伏在地，向前倾倒，她捉住他的脚踝，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
　　双眼朦胧，闪烁光芒，只是不住地流泪，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他蹲下身子，轻抚过她的脸颊，按住她的头，把她揽入怀中，那就是最好的安慰剂。
　　“你有没有试过，因为某一件事，把整个世界都颠倒来看？”她靠在天桥的栏杆上，与他肩并肩坐着，望向遥远的车流，“以为是爱你的，其实是不爱你的；以为是不爱你的，可又是爱你的……是不是很奇怪？”
　　“当然有了！”他蜷缩起双腿，盘坐在那里，不再顾忌身份、形象，“年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中国人比不上外国人；可是现在我明白，我们只是少一个机会——一个看清世界的机会！”
　　“可如果，我根本就不想看清呢？”
　　“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发生，就不会发生！”他侧过头，恳切地对她说，“如果你不肯正视现实，你就永远都不会成长！”
　　“你知道吗？我真的，我小时候真的是，拿我老爸当英雄看的！”袁晓京说着，眼里又闪烁出几颗晶莹的泪珠，“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管我，但我愿意相信，他一定是在努力赚钱，他一定是为了我，他一定是爱我的！因为这世界上，除了他会爱我，就没有别人会爱我了，你知道吗？”
　　袁晓京的话，像一把刀子，直戳进杨志博的心里。
　　“假的，全都是假的！赚钱养家是假的，不擅言辞是假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也是假的！其实他就是一没本钱、二没本事，只知道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瞎混，根本就不关心我！”袁晓京抽泣着说，“如果他在乎我，看一眼新闻，他就会知道：我为了卖房下跪去求你，被高利贷追债追到门口，还差点儿因为绑架那事儿丢了性命——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断地重复那一句话，袁晓京哭着，把头埋入膝盖。
　　远去的车流，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伤心而停止运转。
　　哪怕真相再残酷，也必须学着接受——因为，这是“破茧成蝶”的必修课！
　　老年公寓，
　　司机开车，把杨志博和袁晓京，送回杨念儿的住处。
　　还没开进停车场，他们的车，就被一辆闪着□□的警车截停。
　　一群身穿制服的男人把他们团团围住，带头的那一位，主动向杨志博出示证件：“朝阳经侦局！有人实名举报，您向行政领导赵立德行贿，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见这阵仗，袁晓京吓得不敢说话，她看看那些不怒自威的制服警员，再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袁晓京小姐！”唯一的女警员向她出示证件，“这件事与您也有关，麻烦您也跟我们走一趟！”
　　听说此事与自己有关，袁晓京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与大表哥的工作往来，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快闪过。
　　警局，
　　袁晓京又一次坐进审讯室，心里更多了几分不安。
　　他们问来问去，问的都是关于牛主任的事情，她答着，答着，似乎是猜到了，这次之所以请他们回来协助调查，肯定是与牛主任有关！
　　牛主任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索性实名向公安机关举报，称“宏齐集团”主席杨志博向岳父赵立德行贿，私自将城郊规划的一片绿化用地改为住宅用地，从中谋取暴利。
　　面对如上指控，杨志博临危不乱，只是微微笑着，做出回答：“我是集团主席，只是管理领导层内部决议，不负责具体业务。‘佳苑别居’那个项目，一直是公司CEO，季平生，季总在负责执行。据我所知，土地用途的变更，是依照程序正常上报，不存在什么内幕交易。是，我是和赵立德有点私交，春节的时候，我和袁晓京一起去他家里拜年，但也只是日常的礼节性拜访，没有所谓的行贿受贿，我不知道是谁举报我，谁要害我……”
　　他佯装思考，停顿片刻，似是恍然大悟般，开口道：“该不会是那个牛俊涛吧？我是有把他在外面搞女人的事情，告诉他老婆，我听说，他老婆要和他离婚，要他净身出户……可是，就算他恨我，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吧？！”
　　袁晓京这边，回答得大差不差。
　　除了男女关系方面，她对牛主任的了解，实在是有限。
　　至于杨志博是不是真的有向牛主任的岳父行贿，她更是一无所知。
　　只是，她真的想不到，牛主任居然会狗急跳墙，不顾自己儿子的未来，硬是要扳倒自己的岳父一家？！
　　讯问结束，
　　袁晓京被护送着，出了大门。
　　此时此刻，杨志博已经在走廊里等。
　　她有些诧异，她以为，他该会被问得更久一点……
　　回去的车上，
　　袁晓京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想问，却又忍住没有开口。
　　见她欲言又止，杨志博竟抢先开口道：“既然警察都放我出来，就说明，我没有罪，对不对？”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住地扣动手指。
　　“你宁愿相信牛俊涛，也不相信我？”他有点儿生气，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上，冷眼盯着她看，“那家伙人品有多差，我想你比我更了解！”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很了解你……”袁晓京侧过头看他，一双眼睛炯炯发光，“况且，在这件事上，牛主任根本没理由撒谎……”
　　“怎么没理由？！”杨志博愤恨地发火，“赵喜燕要和他离婚，他会一无所有！他怀恨在心，又没机会报复，所以才破罐破摔，想要拖着我们一起死！很抱歉，我不会给他那种机会！”
　　骂完之后，杨志博还气喘吁吁。
　　可他愤怒的样子，更加让袁晓京相信，事出有因，绝非空穴来风！
　　大表哥总是喜欢用愤怒来掩饰理亏，什么时候他发脾气了，就代表他意识到错了。所谓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大致如此。
　　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袁晓京像是坠入冰海，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