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18、高利贷

　　“袁小姐，您父亲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请您尽快缴费，补齐欠款，我们好为他安排手术……是的，最快可以安排在周四晚上……”
　　“好的，谢谢您，请您先为他安排手术，拖欠的费用我一定会搞定！”接到电话，袁晓京又惊又喜，她想都没想马上就同意手术方案，可挂断电话，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去弄钱。
　　杨明安打来电话：“喂，晓京，奶奶同意借钱给我了，三十万，足够了吧？不过要等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袁晓京深吸口气，一只手按住前额，轻声回道，“不行，我等不了了！最晚周四，周四我就要这笔钱！”
　　“没可能的，能借的早就借遍了！”杨明安说，“只剩下不到三天，你……”
　　话还没说完，袁晓京却是急着把电话挂断。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背包，不停翻找，直到掏出那一张名片：
　　四喜财务经理人
　　夏未来
　　这是她小学同学，以前住大杂院的邻居，这张名片是在杨明安同学会上，他亲手交给她的，还交代她，如果有借钱需求，可以去找他！
　　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能不能马上借二十万给我，有急用！”袁晓京坐在财务公司的会客室里，向夏未来诉起苦衷，“我没有东西抵押，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还！”
　　夏未来坐在袁晓京对面，上下打量着这个精神憔悴的女人，香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弹开烟灰，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
　　“我劝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夏未来皱着眉头瞥了袁晓京一眼，双手交叉，摆在桌子上，“老和你一块儿的那个姓杨的小伙子，他们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具体情况有点儿复杂。”袁晓京低下头，拨动额前流海儿，突然，她向前俯身，抬起头，捉住那男人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恳切地注视他的眼睛，“总之，你借钱给我，利息高一点没关系。一个礼拜，只需要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之后，我肯定还！”
　　“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利率是多少吗？！”夏未来抽出双手，拾起桌子上的计算器，替袁晓京计算利弊，“你要20万，按照国家规定，日利率不能超过0.1%，一个礼拜的利息只有1400元。但是在我们这儿，他们给你20万，却会逼你写一张21万的欠条，一个礼拜，换算下来，日利率是0.7%，高了整整七倍！”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袁晓京低下头，两只手在面前合十，不停揉搓。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害你……”夏未来缓和下语气，轻声安慰，“听我的话，回去再想想办法，不要在这儿借钱！”
　　夏未来护送袁晓京到电梯口，见她进了电梯才走。
　　回到办公大厅，以老李为首的中年男人们坐在一起，看热闹般地鼓掌欢呼，冲他吹响口哨。
　　“有单不开，可不像是我们未来大少爷的行事风格啊！”老李凑到夏未来面前，勾住他的肩膀。
　　他没说什么，只是拨开他的手，从桌上拾起一只苹果，握在手上。
　　“照你这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把欠款还清啊？！”老李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咀嚼声咯吱作响，“捞偏门还他妈挑三拣四，还以为自己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吗？真是可笑！”
　　“我怎么做事，不用你们教。”夏未来冷笑一声，“我劝你们几个，也都小心一点儿，不然有命赚钱没命花，被条子盯上，怕你们无福消受！”
　　“诶，老夏，刚才那妞儿挺正的！”胖子坏笑着说，“怎么着，处过？！”
　　“小时候邻居。”夏未来冷漠地说。
　　“她要借多少钱？如果数额不大的话，我可以私人资助，不收利息的！”胖子搓搓大腿，笑得咧开了嘴。
　　夏未来上前一步，顺势把苹果塞进胖子嘴里。
　　瞥见胖子惊恐的双眼，他后退几步，环视四周，用食指指向每一个人，告诫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不管这单生开不开，这个女人都是我的！谁都别背着我打她的主意！”
　　夏未来说完，又从桌子上拾了个苹果，一转身把那几张惊诧的面孔甩在身后。
　　另一边，袁晓京走进电梯，自觉走向没人的角落。
　　身边是一位瘦削的男人，他正盯着袁晓京，不太自然地抖动了嘴角：“请问……”
　　袁晓京瞥了他一眼，他才鼓起勇气问她，是不是去四喜财务借钱。见袁晓京点头，他又问她是不是没有借到。
　　“是啊，没有抵押，所以……”尽管略有疑惑，但她还是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您好，我是楼下五福金融的职员。”男人递上名片，“我们家不需要抵押，按时还钱就行。不知道您……”
　　父亲那张虚弱的脸浮现在袁晓京面前。
　　她的手指颤抖，捏着那张小小的名片。
　　她还是去借钱了——签字画押的时候，眼睛里噙着泪水，手还在发抖。
　　出了写字楼，她打电话给杨明安，她说：“我已经借到钱了，期限是一个礼拜。总之，你一定要保证，一个礼拜之后，能从你奶奶手里拿到那笔钱！不然我就死定了！”
　　十分钟之前，在办公大厅。
　　“如果我没有按时还钱，你们会怎么做？”
　　“超时部分，按照复利计算。”男人指向合同中的一则条款，“我们会采取一切手段催收，直到还清为止。”
　　走出写字楼，盛夏阳光，刺眼、眩晕。
　　那一刻，袁晓京坚定地认为，这次借款，是她一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
　　可如果当时的她能知道一个礼拜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她就不会那么坚定了。
　　医院，
　　父亲的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袁晓京彻夜陪伴在父亲身边，杨明安来帮忙，看见她憔悴的样子心如刀绞。
　　“放心吧，一个礼拜之后，奶奶一定会把钱给我的。”杨明安揽住袁晓京，轻声安慰。
　　话虽是如此说，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一定的事情呢？！
　　就在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奶奶哭着打来电话，说她买理财被骗，几百万都打了水漂，正准备联合所有受害者去警局报案。答应杨明安的那三十万自然也无法兑现。
　　袁晓京得知此事之后，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本只是想借高利贷过桥，如今却深陷泥淖，鬼知道那些家伙会用什么方法来催收债务！按照每天利滚利的计算方法，用不了几天，就会翻倍，滚雪球似的成长为天文数字！
　　催债电话打到单位，被方主任接到，那些人破口大骂，态度极为不善。
　　“小袁啊，你怎么会和这种人牵扯上关系？”方主任絮絮叨叨，给袁晓京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什么事情，只要方主任知道了，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单位，所有同事都会知道袁晓京欠钱不还的事情！
　　收工之后，袁晓京求了半天，方主任才答应会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停在胡同门口，她却还是不敢下车，转过头来哀求：“您可不可以送我进去啊？”
　　方主任厌弃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用行动来表达肯定。
　　“你的私事，我本来不该过问，可是牵涉到钱上面，你还真是要搞搞好！”方主任背着手，与袁晓京肩并肩前行，“你知不知道，任何贪污腐败，都是从这一块两块的小钱开始的！个人债务处理不好，就很可能会去挖社会主义墙角！你现在已经到危险的边缘了，我跟你说啊，小袁同志……”
　　突然，巷子拐角处窜出几个黑影，一个男人捉住袁晓京，吓得她高喊“救命”，可只喊了一声就被一巴掌打晕，腿脚一软，栽倒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方主任后退两步，跌坐在墙根，惊恐地望向黑暗中的人群。
　　“我们老大请这位小姐去公司喝茶。”壮汉一声令下，身后的男人们将袁晓京架起，抬着她走向巷子深处。
　　“不关你事，还不快滚！”
　　闻听此言，方主任连滚带爬，一溜烟冲出胡同口。
　　惊恐万分，横穿马路的时候，险些被一辆卡车碾进车底，拿车钥匙的手都是颤抖的！
　　袁晓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他们把她丢进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言语中满是恫吓、威胁。
　　“我现在真的没有钱……” 她哭着哀求，“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吧……”
　　“宽限几天？”带头的瘦削男人拎了把椅子，坐到袁晓京面前，冷笑一声，“你名下无房无车，又没有存款，你拿什么还啊？”
　　寒光一闪，利刃出鞘，刀尖儿贴在她脸上，泛出一丝冰凉。
　　顺着脸颊向下，他用那冰凉的玩意儿挑起她的下巴。袁晓京抽泣着，喉咙滚动，胸口起伏，浑身绷直而僵硬，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刀子透过衬衫，侵蚀每一寸皮肤。
　　他们用最下流的言语侮辱、谩骂……
　　袁晓京知道，自己是羊入虎口，跑不掉了。
　　也许从他们把钱借给她的那刻开始，就没指望她能按时还钱。
　　泪珠滑落眼角，袁晓京别过头去，望向窗外那点点星光。失去眼镜的这一重世界，模糊成无数光点，此起彼伏，闪烁又熄灭。
　　楼上，夏未来刚搞定一笔业务，在大厅登记入账。
　　胖子突然跑过来，气喘吁吁、神情急切，他贴在他耳边嘟囔了两句，夏未来惶恐地与胖子对视一眼，慌忙丢下工卡，冲向电梯间。
　　呵退门前看守，气势如虹，直穿入办公室腹地，闯进那一间暗房。
　　点亮大灯，瞥见角落里蜷缩的袁晓京，夏未来随手抄起门口的落地台灯，挡在胸前，左右旋转，像是要以此为武器，同房间内外的众人拼命。
　　“哟，这是来找茬儿，还是来拼命呢？”瘦削的男人站起身子，转向门口的夏未来，抬手示意周围摩拳擦掌的黑西装们不必如此紧张，“拿个破台灯吓唬谁呀，真拿自己当成龙了？”
　　“少废话！”夏未来丢了台灯，“她欠你多少钱，我替她还！”
　　“好小子，有魄力！狗哥我就卖你个面子。”瘦削男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便携式计算机，敲打出几个数字，拿到夏未来眼前，展示给他看，“这个数字每天都会复利增长，但愿你能早点帮她清账。我们走！”
　　瘦削男人招呼那一众手下离开房间。
　　夏未来摔上房门，直奔向袁晓京，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袁晓京缩成一团，披头散发，嘴角泛着淤青，眼底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