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摄政王》行草

12、第 12 章

　　在这天色地昏昧，日月无光的雪天之中，此刻于他竟似阳春三月般怡人。
　　昭长晟乐得坐也坐不好，站也站不住，一时道：“拂月，拂月，我往日最喜欢雪天饮酒，可惜此刻无酒，若不然定同你快活饮几杯。”
　　一时又道：“拂月，等此间事了，咱们同回京都，我去与爷爷说一声，将那为你配婚的旨意请他收回可好？”
　　或者道：“拂月，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寻来给你做那火石的回礼。”
　　那二侍从忍着笑在做事，却不时偷眼瞧这边二人一眼。
　　沈拂月只得揉揉眉心道：“行行行，都随你。”
　　“那你让我亲一亲好吧！”昭长晟乐得偷笑，却是在她面上飞快的亲了一口，下一刻倒是立刻识相的蹦开，双手护在身前。
　　这混蛋！沈拂月早气得面颊通红，跳起来又要揍他。
　　“你说都随我的！怎好说话不算数？”昭长晟大声嚷嚷起来。
　　沈拂月气结，恨恨地放下拳头，却是坐在火堆旁，拿起一块肉干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昭长晟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坐下来，道：“拂月，我现在好快活，你说你这女人，是不是给我喂了迷药了？”
　　沈拂月决定一句话都不要同他说了，转了个方向又咬了口肉干。
　　昭长晟见她已经黑着脸了，怕再逗她下去要真恼了，便嘻嘻一乐，也取了个肉干咬，然后推了推了她，道：“拂月，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之时的事情吗？”
　　“记不得了。”沈拂月随口道。
　　昭长晟却气恼道：“你怎会记不得！”
　　沈拂月扶额，“这如何会记得？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昭长晟气呼呼道：“景明二十五年，沈大将军领先帝遗命赴安州戍边，你随你娘入宫拜见宁德太后，你忘了？”
　　沈拂月想了想，似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宁德太后宫中，不曾见到昭长晟啊。
　　昭长晟一张大脸凑了过来，指着自己鼻子，道：“你再看看！”
　　沈拂月瞪着他，她好像从来不曾仔细看过昭长晟的模样，这般乍然看去，原来这小子长得还挺不错的，面貌竟十分的秀气，长眉星目，薄唇高鼻，有几分男生女相。
　　沈拂月慢慢瞪大了眼珠子，张大了嘴巴，指着昭长晟的脸，一副讶然至极的模样。
　　“你、你是……你是明月郡主？”
　　昭长晟拍开的她的手指，没好气道：“当年我父还未得封太子，江城王府中，哪来的明月郡主，就是我！”
　　原来昭长晟自小多病，故而充作女孩养大，宁德太后怜爱重孙，时常唤他进宫玩耍，当日沈拂月入宫，见到太后身侧一粉雕玉琢般的女孩，不知如何见礼。
　　昭长晟身为男子，却穿宫裙，而沈拂月明明是女孩，反倒一身劲装，他害臊，不等太后说明身份，便自己称呼自己为“明月郡主”。
　　沈拂月自然不知道，便也唤他为“郡主”，还亲切称他为姐姐。
　　昭长晟又羞又恼，又不得说明，自此见了沈拂月，便包了一腔心事。
　　后来屡屡招惹她气恼，这缘故便由此而始。
　　沈拂月不由大笑，“那衣裙你穿甚美，我当真认不出！”
　　昭长晟臊地抬手就捏着她的脸，道：“莫要笑了，臭丫头！”
　　沈拂月被他这么一捏，脸扯得咧开，连连告饶：“我错了，不笑了，郡王莫恼！”
　　昭长晟却不放开，反倒拧着眉毛道：“叫我什么？”
　　“长晟、长晟！”沈拂月忙改口。
　　昭长晟听了欢喜，总算放开她了，还揉揉她脸颊，道：“好冰，是冷吗？”
　　沈拂月笑着摇头，“不曾冷，脸上是被风吹得。”
　　昭长晟便一扬手，道：“若不然我大方些，抱着你避风可好？”
　　沈拂月算是知道这小子的脾性了，她若是羞臊，他便得寸进尺，她若是不理会他，他自己便觉得无趣了，不由“噗呲”一笑，摇头道：“莫要胡闹了。”
　　“呜——呜呜——”
　　忽地，旷野之中，响起悠远的长嚎。
　　沈拂月收起笑容，立刻提剑站起。
　　“是狼！”那二侍从惊道。
　　昭长晟吩咐道：“小三，你去探一探，机灵一些。”
　　那矮个一些的侍从忙应是。
　　“不，莫去。”沈拂月唤住了他，又同昭长晟道：“雪夜天昏，视野不佳，我们几人尽量不要分开。”
　　“呜——”
　　这一声更加的悠长，响彻天际之时，还有遥遥的回声。
　　昭长晟看沈拂月面容无比的严肃，问道：“真是……那狼？”
　　沈拂月微微点头，“这种天气，是不会有其他野狼出来觅食的。”
　　“还记得那几处尸体吗？”她问昭长晟。
　　昭长晟点头，“如何能忘？”
　　他终于不再对这片残酷的天地抱有轻忽之心。
　　“他们都是在落雪之时受到攻击的。”沈拂月轻道。
　　“什么！”昭长晟一时悚然，“难怪，昨夜无雪，它们跟我们半夜，却久久不曾上前。”
　　“我们进了孤雁城之后，它们其实也不曾远去，或许今日跟了我们整整一日，落雪之后，我们视野不佳，奔行许久，人困马乏，它们终于找到进攻的好时候了。”沈拂月死死地捏着剑。
　　“哗啦——”一声清脆的击响，昭长晟手中已然在握一柄银光烁烁的柔软长剑。
　　“就算凶猛一些，也不过是些畜生！”他挑眉挥剑，一身凌冽之气。
　　沈拂月提剑向山石凹口走了几步，那声声的狼嚎不歇，她静立片刻，似在聆听嚎叫声的来处。
　　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此刻夜未深，它们在徘徊，还不会上前，只怕到凌晨时分，我们精神昏昏之际才会前来。”
　　昭长晟同她道：“你歇一歇，今夜我来守夜。”
　　沈拂月看着他，摇摇头，道：“这几头狼诡谲莫测，不能以常理度之。”
　　昭长晟忽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我虽不是那绝顶的高手，但对付几头畜生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会保护你！”
　　沈拂月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低头见自己的手被他紧紧牵着，她不曾将自己的手抽回，道了一声：“好。”
　　她并非铁石心肠不知好歹之人，此时此刻，他如此一片真心，如何叫她轻忽？
　　但随后，她还是摇摇头，道：“我们不能等到凌晨。”
　　她扭头问那二侍卫，道：“二位，身上还有多少点火把的油布？”
　　那两名侍卫便自一旁的行囊中各取出几卷油布，这油布浸满了油脂，一点就着，是裹在木柄上所用。
　　她取了一些，用短剑各裁了数十条出来，然后分发给他们，道：“这里林木稀疏，雪花尚飘，大火是差了一些。”
　　昭长晟明白了她所想，道：“不过还能多造一些火势出来，这些恶狼虽不惧火，然其毛发深厚，大火燃起，也不会不躲。”
　　沈拂月一笑，道：“是。”
　　她同另二人道：“你们二人一起，往西方北方各五百步，每隔十来步便将树木系上油布。”
　　那二人应是，携油布而去。
　　沈拂月又对昭长晟道：“我们一起，往东边与南边也如此系上。”
　　昭长晟见她不曾将自己支开，反倒与他一起，欢喜道：“好，走！”
　　半个时辰之后，这四周的树木都如沈拂月之言被系上油布，林间弥漫着一股浓郁不散的油腥气。
　　篝火之侧，沈拂月的面上被映照地半明半昧，她递给昭长晟几支包上了油布的箭，道：“点火之后，我们从北方撤出。”
　　狼嚎声依旧不散，忽远忽近，一时不知究竟是在何方。
　　飘雪稀稀疏疏，时断时续。
　　昭长晟取弓，捏着沈拂月递与他的箭，看她在凹石之外的雪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入了无明的黑夜。
　　在又一声狼嚎声忽起的瞬间，她一招手，道：“长晟！射箭！”
　　昭长晟立刻将箭在篝火上一晃，顷刻一支冒着光的火箭直向夜幕而去，一瞬间，箭过之处，火光瞬起！
　　那狼嚎声顿止，然紧接着，便是又一声更为尖利的长嚎。
　　“嗷呜——”
　　这叫声几乎震落了林中枝头的积雪，而后，一片悄然无声的脚步在林中急促的奔行着。
　　不等沈拂月招呼，昭长晟的下一箭已然又向着另一处射出，登时，又一条火光而起。
　　火中有油，更借风势，一时轰然大起，昭长晟又射出数箭，林间霎时火光如龙，片刻之后，便宛如白昼。
　　沈拂月挥手，道了一声，“速走！”
　　便如之前所言，尽皆向北方疾奔。
　　四人一时发足，奔出了千余步，回首看方才所处之地，已然成一片火海。
　　狼嚎声声，此起彼伏。
　　那被昭长晟呼为“小三”的护卫快活地一扬拳，“这下还不烧死它们！”
　　昭长晟的这几名护卫一路皆克制言行，想到这几日里被这伙恶狼所惊吓，心情时而惴惴，此刻见这熊熊大火，这少年也不由痛快大喊出声。
　　沈拂月却摇头，“不、这场大火，是给我们逃命的时机，快走吧！”
　　昭长晟诧然，“那些狼又不会轻功，这般大火，难道还能活命？”
　　沈拂月面目严肃，“这般大火，只怕也烧不死它们，方才我们去绑缚油布之时，我捡到此物——”
　　她抬手，掌心赫然一枚幽蓝的宝石一样的物事。
　　“这是孔雀石。”昭长晟挑眉。
　　沈拂月点头，“这是一件饰物。”
　　“这地方怎会有什么饰物？”昭长晟瞠然，天寒地冻的，哪个佩戴这华丽饰物的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沈拂月道：“你看，这饰物上尚勾有狼毛，野外的生长的狼，可不会佩戴饰物……”
　　“什么！”
　　昭长晟拿过那枚宝石的所制的饰物，借着火光细看。
　　此物乃是一件镶嵌在银扣上的一枚孔雀石，银饰缠绕出古怪的花纹，如同漩涡一般，这漩涡的中心便是那枚闪着幽绿光芒的孔雀石，石上纹路，如烟雾，如流水。
　　昭长晟盯着这件东西许久，面露思索之色。
　　他觉得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沈拂月道：“这几头狼背后有人，只是指使恶狼杀人，不知是何目的？”
　　一时，众人无言，这几头杀人恶狼已然令人胆寒，那能有能力驱使恶狼杀人之人，只怕更是可怕。
　　远处，火势不减，几乎映天照地，而前路茫茫，不知道还有什么危机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