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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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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切原君,在立海大这么些年,有没有什么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杜山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亲耳听到切原赤也对她说,她很重要。她一时百感交集,却没多少勇气直视少年熠熠发光的眼眸,于是下意识低头避过他的视线,轻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切原的热情遭到了冷遇,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蛮横劲,执拗道:“我是认真的。杜山学姐还记得当时的试胆大会么?”
杜山南平静地望着他却微微攥紧了手里的笔。她当然记得。
立海大的网球部曾经举办过一次难度极高的试胆大会,原因是将试胆大会的地点选在了公园里的一个山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抽签最后偏偏是切原赤也落单,于是这个头脑迷糊路痴成性的人,在黑漆漆的山路里迷路就成了大概率事件。
只是那晚参加试胆大会的人很多,等真田弦一郎发现队伍里少了切原赤也时,已经距切原出发有一个半小时了。
“我也帮忙找一下吧。”
杜山南在学会网球后就加入了女子网球部,这次也参加了试胆大会。她没等众人阻拦,说完就转头重新走进了入口。夜晚山路难辨,她思考了一会,专挑那种偏僻的方向走。就这样一路摸索,突然在不远处听见了一个男生的惨叫,正是消失许久的切原赤也。
杜山南对鬼神没什么看法,所以这类试胆大会纯粹是抱着欣赏夜色的心态来散步的。只是她夜视力不好,被繁茂的枝叶挡着,走得很是艰难。只是整整一晚她都心态平和地度过了,没想到却被切原的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
“切原君?”
“杜、杜山学姐——!!!”
切原赤也理智残存,听出来是杜山南在唤他。杜山南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少年一脸狼狈地贴着树干,顿时就笑得蹲下了身子,拿手电筒晃了晃他。
“切原君,你可是男生,怎么怕成这样。”
切原不想承认,在看到杜山南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是杜山南的反应实在太不给面子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丢人,但输人不输阵,嘴硬道:“可、可是刚才真的,真的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杜山南煞有介事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走到他面前,笑道:“现在呢?还有东西飘来飘去么?”
切原怂了,小小声道:“没有了……”
吃瘪的切原可不多见,他一向咋咋呼呼,只有在见了真田才乖顺一些。或许晚上的月色太温柔,皎白的月光无意间照亮了谁朦胧的心思。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拿手电照了照回去的路:
“走吧,大家都在找你。”
切原终于平复了心情,只是心里余惊未平,强装镇定地往前走去。可是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杜山南没有跟上他。切原又不安了,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没怎么。”杜山南语气轻柔地安慰他:“我晚上看不清东西,走得比较慢。”
切原恍然大悟,这下也不害怕了,三两步蹦到杜山南面前,大义凛然道:“没事,我带着你走。”
说完又低头左看又看,像是找什么东西。
“在找什么?”
“树枝木棍之类的,不太扎人的那种。”
杜山南无奈:“哈?不能牵手吗?”
切原反应了两秒,登时双颊发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的女生依旧反应平平,月亮掉落在她的瞳眸,搅弄着柔和而缱绻的目光。切原突然就不敢看她了,别过头去,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攥了攥,接着松开,有些犹豫地伸到她面前。他感到自己心跳很快,比一个人走夜路都要快。可是这种感觉并不难受,有种神智迷离的愉悦。
那一晚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出层层密林。这一路他甚至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与她闲聊。深夜寂静,他听得清草丛之间昆虫的微弱的嘶鸣,还听见自己的心狠狠撞击胸膛,仿佛万物新生,鼓噪着悸动与蓬勃。切原赤也明白,那晚之后,他对杜山南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即使是此时此刻想起,那时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也像万花筒中的影像,琐碎而瑰丽,斑斓而玄妙。
“虽然这么说超级丢脸,但是试胆大会那晚最后见到杜山学姐,我很高兴。”
切原赤也耳朵红得通透,手指摩挲着纸杯,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女生。杜山南微微一愣,像是掩饰什么一样笑得开怀:“救你一命就把我当重要的人啦?算你有良心。”
“也、也不是!”
切原赤也着急忙慌地解释,可是杜山南又抢白道:“又不是了?唉你怎么这么善变。”
“杜山学姐!”
切原气急败坏,自己的意思被翻来覆去地曲解,始终不能好好传达给她。杜山南不再逗他了。她慢慢敛去笑容,垂下的眼睫遮去了一晃而过的黯淡。
“切原君,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只是……还是我刚才说的,我是不方便出现在你的回答里的。你的球迷更想看你谈论网球和网球部的前辈。”
“那是他们想看的,我只说我想说的。”
切原赤也带着恣意的少年意气,对她的建议丝毫不以为意。杜山南一时无言以对,访谈到了现在已经偏离了主题。她掌控不了这场谈话的方向和节奏,更是难以掌控切原赤也这样的人。只是令她感到坐立不安的是,他今天总是将话题引到她身上,令她忍不住想要逃离。
“杜山学姐,为什么你毕业后就不理我了?”
强撑了这么久的平和表象被执着的少年一语揭破,如骤然碎裂的镜花水月,令杜山南措手不及。
她知道今天她出现得非常突兀,可要不是新闻社抽不出人,她也不会揽下这个任务。正如切原所抱怨的那样,自她高中毕业,她就没再理会过切原的短信和电话。她知道今天切原无论如何都是要讨一个说法的,可直到眼下,她都给不出一个足够真诚的答案。
“我……”
杜山南还是很难开口,笑容带着些抱歉,可神态依然是坦然的,泛着些沉郁的寥落,并没有心虚的样子。她没有做错什么。切原赤也虽然迟钝,却并不笨。他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症结,不由攥紧了手心,闷声道:
“我知道杜山学姐为什么不想理我。那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如砂纸一般喑哑,透着浓浓的歉意,深重的懊悔令他无法抬头堂堂正正地直视她。杜山南沉默地看着他,又看向手下的题本,后面还有许多问题,而最后一个,却猝然闯入她的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切原君,在立海大的这么些年,你是否做过什么错事,令你后悔至今?」
杜山南觉得自己像被突然闷在了六月的梅雨天。她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问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