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木子锡

4、初见

　　两人在赌场里大杀四方，最后除了几个明显有身家的想上来体验人生之外，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对赌了。
　　韶洺回酒店存下大部分收益，洗了个澡，然后又风风火火地把萧迟拉进酒吧，叫来最贵的香槟，丝毫不在意陷入拉斯维加斯纸醉金迷的泥潭。萧迟摇着琥珀色的液体，看着对方又慢慢滑入了昨天晚上一样的混沌状态。
　　虽然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并无严谨的数据背书，萧迟还是试着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情报：“你还没告诉我，赢了那么多钱想去哪里。”
　　韶洺用手撑着桌子，摇晃了一下：“不知道。”
　　萧迟又往他酒杯里倒入三分之一的量，韶洺却突然放下了杯子，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得先去陪我看一场秀。”
　　当你听到一位二十多岁、身心健康的男士兴致勃勃地说要去看秀的时候，你以为他会去那种有三根钢管，有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在你大腿上跳舞的酒吧，但韶洺把他拉进了一家观众的百分之八十是女性的秀场，其中一大半还是中年大妈——猛男秀。
　　临近舞台的票十分难买，但韶洺刚刚赢下了六位数的赌资，可气地用钱砸来了票。萧迟的敏锐听觉此时成了一种劣势，因为猛男们出场时高分贝的尖叫声差点让他的耳膜千疮百孔。
　　身旁的韶洺并不比那些年轻女子逊色多少，萧迟看他盯着C位男子的肌肉垂涎三尺，而那些男士衣物透出的轮廓让石中剑（Excalibur）这个酒店名称有了绝妙的双关。
　　韶洺豪爽地往自己喜欢的地方塞了一百美金，那个猛男朝他露齿一笑，萧迟保证当时韶洺的神情介于沉醉其中和心脏病发作之间。
　　表演结束后韶洺花钱请所有舞男下台拍了合照，几十块结实的肌肉把韶洺围在中间，然后所有人一起对着镜头比了个中指。
　　萧迟无奈地看着赏玩照片的韶洺：“你是要寄给前男友吗？”
　　韶洺收起手机不让他看：“只是多巴胺的一点纪念品。”
　　两人走上长街主干道的时候，百乐宫的喷泉表演正好开始，由此萧迟也判断出了大概的时间。他以为韶洺要走到近处看，但对方抓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百乐宫对面的小埃菲尔铁塔，花十四美金登上塔顶，看了一场之后又看了一刻钟后的一场。
　　萧迟在他滔滔不绝地解释从下方看是2D而从上方上看是3D的时候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那是明天的事了，”韶洺有些被打断的气恼，“明天的事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萧迟自认阅人无数，但韶洺显然并不能归入其中的任何一类。他或许有一点伊壁鸠鲁学派的享乐主义，不信上帝、不信天命、不信灵魂不死，以寻求当前的快乐为首要准则，但他肯定没有先贤们比起□□快乐更追求心灵快乐的觉悟。
　　萧迟本来很自然地跟着韶洺回到了房间，但对方在一个房间号对不上的门前停下，掏出了一张房卡递过来：“我请你的，你这个身无分文的骗子。”
　　萧迟没有异议地接过来，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以为你会邀请我回你的房间。”
　　韶洺略微有些怨愤：“我也不想有一个绝世美男躺在旁边结果什么都不干，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身心的双重折磨。”
　　萧迟十分利落地接话：“我并没有说我不愿意。”过后他觉得自己回答地太过随意。
　　韶洺又用牌桌上的那种表情观察他了，片刻过后拍了拍他的肩，飘然而去：“你也没有很愿意。”
　　萧迟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莫名想起了拜伦的名作《她在美中行》：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她在美中穿行，如静夜------万里无云，繁星满天）。他也不知道初见时那种邋遢酒鬼的形象是怎么塑造出来的。
　　虽然分房可能有损于情报收集，但也省去了很多麻烦。萧迟的工作并没有陪睡这一项，真要深入下去关系就变得太复杂了。
　　他把行李放好，再次打开了记事本，记下了今天的新动向：记忆力和计算能力优越，有享乐主义倾向……性取向为同性。萧迟突然想起了对方抓住自己胳膊时的体温，以及干燥微热的夜风，鬼使神差地在后面添上了：偏好薄荷味的洗发水。
　　他疑惑地盯着最后的一句话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删掉了。
　　关于韶洺行程的答案在第二天揭晓了，他叫来一辆悍马越野把他们送去了城外的Battlefield，一家战地风的枪店，百分之九十以上是退伍老兵。老板拿过奥巴马荣誉勋章，萧迟又看到韶洺盯着对方军绿色T恤下的肌肉出神了。
　　韶洺只选了海豹六队套餐，却买了突击步枪M416和久负盛名的四斤重的□□塞给萧迟。两个人带着眼罩耳罩走进射击场，一个套餐下来成绩都还不错，枪洞大多在倒数第二个圆环内。
　　萧迟怀疑，如果韶洺没有分神去看那个海军退役的教练，可能打的还会再好些。韶洺和一堆穿着迷彩服的老兵们拍了数不清的合照，但提出要萧迟跨枪摆拍时却遭到了残忍拒绝。韶洺还央求老板带他们去看一眼军械库，但是当萧迟问他是不是军事迷时对方却轻巧地摇了摇头。
　　萧迟还是有些读不懂他。
　　店里甚至有开坦克压汽车的土豪项目，2500刀起，一位美国富豪和一众比基尼美女压了宝马740的照片就贴在墙上。萧迟以为韶洺真的要兴冲冲地去挥霍一把时，对方却又像没意思似的耸了耸肩。
　　萧迟又陷入了迷惑。
　　“我只是觉得有点浪费资源。”韶洺解释道。
　　萧迟指出对方刚刚打了几百发子弹，而且压的也只是废旧汽车。然后韶洺就一声不响，片刻之后又说自己要去开战斗机。
　　萧迟不知道那种在空中花式转体的飞行特技有什么好玩，但在教练翻转了几个180度之后，还没有开始玩倒挂垂直掉落，韶洺就把飞机吐得惨不忍睹。昨晚自助餐的大虾和香槟在这时候看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飞行员倒是一脸淡然地安慰他这是常有的事。
　　等萧迟把他扶下飞机时，对方已经瘫软在了自己怀里，亏他路上过来时还唠叨的要去什么赛车、攀岩和蹦极。萧迟看着趴在自己肩头还在缓冲的韶洺，也不知道对方来时那股能从云霄塔顶上跳下来的劲头跑去了那里，只是头发依然有淡淡的薄荷味。
　　当天晚上萧迟写下了“不适应失重”，然后思考了一会儿，又在后面补上“体重低于国际健康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