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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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在去往萧月家的小路上，莫君澜都没有想通，他为什么要和那彼岸花妖一起行动。
虽然之前的事足以证明林夕语和传言中的恐怖存在差别很大，但这不代表莫君澜想和她一起处理公务。
这也太奇怪了。
伪装成凡人的林夕语看了身旁的无常两眼，见他皱着眉头，便很随意的开口：“我的花海很喜欢你。”
宋君澜的思路被她带跑了，想起了落在他手心的那片小小的花瓣：“被花海喜欢会怎么样？”
“不好说啊，”林夕语虚假地思索了下，似笑非笑地恐吓他，“反正上一个变成花泥了。”
莫君澜：“......”果然。
他也是傻了才会问回去。
林夕语轻笑一声：“我开玩笑的。”她难得认真解释了几句，“那花瓣你留着吧，花海喜欢你，会保护你的。”
莫君澜垂眸，眼神有些许复杂：“好。”
第一次听别人说要保护他，居然是在传说中的鬼怪杀手那。
“快到了。”身旁的花妖用脚尖轻轻碾了下脚底黄土，低头看着那茂盛的杂草若有所思，“啧，被血肉滋养过的土地。”
入目是一片荒凉，焦黑的树和干涸的河流横在一片荒原上，细看似乎还有些没填埋的尸骨，几个未归的魂魄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这里是边关，有摩擦很正常。”莫君澜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夕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是。”
萧月的住处就在这边关附近。
两人本想着穿门而入，却不曾想到那小木屋的门轻轻一推便吱呀作响地敞开了，十分令人牙酸。
两人看着屋内的摆设，脑内具是闪过一个词：家徒四壁。
这屋里除了一张破旧到看不出颜色的床榻和一张小几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感受到什么没？”林夕语眯了眯眼，看向西南方向。
莫君澜皱着眉，半晌后也抬眸看着西南边：“带着阴气的灵力，往那个方向去了。”
两人便往那个方向赶——这一点点灵力的残余很有可能指向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遭贼了？”林夕语挑挑眉。
通常情况下，同时能容纳阴气和灵力的东西，只有玉了。
被偷了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莫君澜要谨慎一些：“倒也未必。”他顿了顿，“先去看看再说。”
这灵气的源头是一个玉铺。
“老板，那你们这最好的玉簪拿给我们看看。”林夕语笑盈盈的，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
她没记错的话，他们走之前萧月说自己可能是被吸进了放在小几上的玉簪里。
倒也符合条件。
玉铺掌柜急忙让侍女把几只高级玉簪用托盘拿了过来。
林夕语眯着眼睛，看似很随意的从里面挑出来一支，笑了：“就它吧，夫君，付钱。”
被“夫君”的莫君澜：“......”
虽然知道她的本意只是提醒他在阳间买东西是要用金子的，但这方式还是略惊悚。
莫君澜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把申请来的金元宝递给了笑呵呵的掌柜。
“夫人眼光真好，这簪子——”他陪着笑，想引着林夕语看看别的首饰。
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君澜淡淡地打断了：“冒昧了，把这玉卖给您的人姓什名谁？”
林夕语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掌柜看着莫君澜那双眼睛，身上没由来的窜出来一股凉意，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只知道他姓顾......胡子拉碴的一副惨样，一开始他说有好东西我还不信来着。”
足够了。
林夕语也想明白了，萧月心心念念的那顾郎，在妻子刚过世的时候就把两人的定情信物给卖了。
可见是个薄情之人。
两人告辞离开，身后的掌柜才猛然惊醒一般的想到：他们怎么知道这玉簪是有人卖给他的？
“你是怎么猜到的？”林夕语打量着莫君澜。
“如果你是小偷，”莫君澜顿了顿，“你会对着那样的房子下手吗？”
那小木屋肉眼可见的狭小破旧，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东西的模样。
林夕语想了想，扬唇笑了：“大约是不会的。”
正说着话，却见林夕语手中的簪子嗡动了两下，似乎是在抗议。
“哟，这玉灵已经成型了啊。”彼岸花挑了挑眉，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簪子。
莫君澜闻言抬手，欲将那灵引出来问问，却见它执拗的很，挣扎了几下，死活不肯出来。
林夕语想了想，对着他一眨眼：“要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你大可直接把它从玉里拖出来。”
莫君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从容道：“也是，不过玉生灵向来不易，我若这么做了，这小家伙怕是也活不成了。”
林夕语嫣然一笑，抬手卷了卷搭在身前的一缕黑发：“无事，这玉是好玉，有我在让它再生一灵应该也不难——何况，”她一扬眉，“这玉灵的状态看着可不太对。”
这便是在瞎说了，玉生灵艰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彼岸花自然也无法让它变得容易。
若不是为了这东西，他们两个也不会来这凡间走一遭，自然是不能一除了之。
莫君澜打量着手中精致的珠玉簪，似是真的在考虑林夕语的建议。
这玉簪轻轻抖了下，却仍是顽固的不肯现形。
林夕语伸手轻轻抚了下那精致华美的玉雕，继续温柔笑道：“反正它也跑不掉，先带着回地府再说吧。我不介意再多一支漂亮的发簪，倘若这玉灵碍事，除了便可。”
玉簪顿时抖的更厉害了。
莫君澜瞥了眼抖个不停的簪子，莫名有种他们两个在欺负小孩的感觉。
他想了想，一点头应了，毕竟他其实并不喜欢在人间待着。
一鬼一妖往回赶了一路，这玉簪就哆嗦了一路，像是要把自己抖碎了一般。
林夕语嘴角抽了下，倒是没想到它被吓成这样了还是固执的不肯出来。
到了地府，她看着面前的玉簪，再接再厉：“啧，这可是好东西啊，就这么让它散掉可惜了。不然你动作快点，趁它还没死丟到花海里给我当花泥算了。”
莫君澜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眼中难得有了几分笑意：“这样不太好吧。”
林夕语凑到他面前，眼睛一弯笑的更开心了，配上还未褪去的伪装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俏皮，她两手一拍作恳求状接着道：“也算是物尽其用嘛。”
可能是簪子里的玉灵实在是听不下去关于自己的十八种烹饪方法了，白光一闪两人面前就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她穿着月白色的小衫，五官就像是缩小版的萧月，看上去十足的小巧可爱。
此刻她气得脸都红了，乌黑的眼睛瞪的溜圆：“你们到底想干嘛？！”
林夕语眨眨眼睛，转头看着她：“好说，给我们看看你的记忆。”
小姑娘颇为不满的一撇嘴：“我还不满一月，能有什么记忆？”
“哦，她没说清楚，”莫君澜盯着眼前隐隐散发出黑气的玉灵接了下去，“我们是指，萧月的记忆。”
“我——”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生气。
“你有的。”林夕语摇摇头敛了笑，打断了它还没说出口的拒绝和解释，她蹲下来，和玉灵平视，放软了语气，“你不仅有，还被她的记忆给困住了。”
“对吗？”
玉灵抿住唇，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神色带了些犹豫，良久才回道：“那又如何，我本就是应她的执念所生，又有什么必要挣脱？”
“你不是萧月，这样一直被她的意念所困，你真的甘心吗？”莫君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们两人，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我们可以帮你。”林夕语笑着接了下去，抬手轻轻揉了揉小玉灵乌黑的长发，无视掉它的瞪视，“前提是，你让我们看看她的经历。”
“不要！”小玉灵蓦地跑远了几步，那架势，仿佛是要英勇赴死一般的悲壮。
林夕语收回手站了起来，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只这么静静的看着玉灵，与它对视，语气没带丝毫被冒犯到的怒意：“你说你是应萧月的执念而生，拼死也要护住她给你留下的东西，但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真的是吗？”
“这有什么不是的？休想迷惑我！你们这些坏人！”小玉灵晶亮的大眼睛闪烁的满满都是警惕。
莫君澜皱了皱眉，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你是什么？”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蔫了下来，刚才那点英勇赴死的勇气烟一样的飘走了，不情不愿的回答：“玉、玉灵......”
“对，玉灵。”莫君澜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它，一针见血的质问，“既然你自己都说你是玉灵，那么，哪有因怨气而生的玉灵？”
“我——”
它被问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块宝玉修炼出灵至少要上千年，又需要一定的机缘，实属不易。
这玉灵浑然天成，本来还需约二十年就可自行成灵，只不过吸了些萧月的灵魂，成形快了些，但也因此沾染了她的执念。
如此一块可遇不可求的灵玉，若是因一个凡世女子便失了灵性就此埋没，未免可惜。
莫君澜思索片刻，传音给林夕语：“忘川水能照出灵体本貌，带它去那里一看便知。”
林夕语没用传音，只淡淡应了一声，玉灵看不透他们要做什么，试探性的小声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林夕语翻转了下手腕，一阵花风吹起，裹挟着那玉灵往忘川河去了。
“啊———！救命啊！！！花妖杀玉啦！！！”速度明明没多快，这玉灵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鬼哭狼嚎。
这声音堪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顺着风能飘上三里远。
莫君澜透过这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仿佛能听到这彼岸花妖名声再黑一层的未来。
忘川水时湛时墨，运气不错的，今日倒是比往日清澈了不少。
那玉灵别别扭扭地被一路吹过来，好容易脚沾了地，叫苦不迭地一边掉眼泪一边吼道：“仗着法力高就为所欲为，你们这群讨厌的大坏蛋！”
孟婆放下熬汤的大勺，看着一路吵闹的玉灵，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不想再看到这帮人了。
莫君澜及时地解释了一句：“我们今日前来只是带个晚辈来转转，不会打扰到您的。”
孟婆目光移到这怎么看怎么不情愿的“晚辈”身上，完全理解不了莫君澜口中的“转转”。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带这小家伙去油锅里滚上一圈。
眼前的画面充满了拐卖幼童般的“和谐”，让孟婆一时有些茫然：“这新来的掌事，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林夕语扶着玉灵的肩膀，带它来到河边，语气柔和：“去看看。”
那玉灵撇着嘴，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向忘川河里探头看去。
平静的河面像是一面琉璃镜，清晰地倒映出它的影子。
那少女梳着两髫，几缕青丝反绾成小巧的髻，虽然依旧惹人喜爱，可与萧月的相貌却截然不同。
玉灵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看见水中倒影，惊的瞳孔微缩，抽泣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这......”
“忘川河不会骗人，”林夕语淡笑道，“你应该也清楚，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那小姑娘眨眨眼睛，看看水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林夕语，终于点点头，似是有些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莫君澜站在河边，随意地向水中瞥了一眼，却被河面映出的景象吸引了，他看着这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一缩。
那水中的倒影不太清晰，映出一个浑身都是书卷气的少年，那少年身子瘦弱面色清苦，穿着也十分的简单朴素，衣服上甚至打着几个补丁。
他挺直了脊梁，像是在注视着岸上的莫君澜。
莫君澜的瞳孔微微一缩。
别的暂且不谈，莫君澜唯一可以肯定地是，这不是他。
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的闪过彼岸花告诫玉灵的两句话：
「忘川河不会骗人。」
「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莫君澜愣了愣，努力的回想些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变化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水中的倒影就又变回了墨发金瞳面无表情的莫无常。
看错了吗……？
林夕语这边安慰了玉灵一番，又揉揉她的小脑袋，转头对莫君澜道。
“现在可以带她去涤魂了。”
却见莫君澜垂眸似是在思索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才重新看过来：“嗯，你带着她先去，快到两个时辰了，我去白无常大人那通报一声。”
一刻钟后，莫君澜如约来到彼岸花丛，还带回了一个阴阳罗盘。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上的法器：“这是什么？”
“过会我将法力注入罗盘，它会帮助我们带走你身上不属于你的魂魄。”莫君澜看了她一眼，回答。
林夕语适时地勾来几片花瓣，笑着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害怕，可以闻闻这花香，睡一会就结束了，什么也不会发生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