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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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闹元宵，正值萧国一年一度的皇家出巡，宫中加派侍卫护行，大街上一派的车水马龙。
莫君澜和林夕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街边，看着周围热闹的一切俱是有些惊讶。
这玉灵当真是天赋极强，竟是在梦境中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天地。
就算是有彼岸花海和彼岸花本人的帮助，以它的年龄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怪不得它还没出生力量就足以把萧月困在玉里。”莫君澜心中了然，若不是碰上中元节鬼门大开，萧月巧合之下脱离了出来，怕是要困到彻底被玉灵吞噬。
届时萧月的魂魄和玉灵完全融在一起，沾染了执念的灵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莫君澜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街边的一棵树：“相当真实。”他评价道。
倘若与真正的阳间有什么区别，就只是少了些漫无目的飘荡的鬼魂罢。
“一晃神让人觉得自己真的去了凡间呢。”林夕语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了些赞许。
不过在这里，她就没必要伪装自己的容貌了，这不过是一个梦境，事情也是过去发生的，没人能够看到、触碰到这两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们也没办法影响这里事件发生的轨迹。
就像亲身经历了一个早已被写好的故事。
两人交流了几句，便把目光移到了眼前的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之上。
顾明升刚在皇城任职不久，被任命为这次出行的护卫。
他站在一顶枣红色小轿旁边，暗自感叹皇家仪仗的气派。
“这才走了多久便停下了，好生无聊啊。”一道属于少女的清脆嗓音轿里传出来。
顾明升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澈明媚的杏眼，他一惊，慌忙低下头恭敬回到：“还请殿下稍安勿躁，陛下和娘娘们正在祭拜先祖。”
林夕语坐在一棵树上，有些惊讶：“这是萧月？”
莫君澜面无波澜地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是。”
“这还真是......”林夕语回忆着那个落魄潦倒的魂魄，斟酌了下用词，“世事无常啊。”
“那这是哪啊？”轿中少女把帘子放了下来，索性提着裙子下了轿，漂亮的杏眼转了一圈打量着周围不曾见过的热闹场面。
“回殿下的话，是南集市。”顾明升皱了皱眉，她这样让侍卫很难做。
他正要劝任性的小公主回去，却突然想起了那双明亮的双眼，不知怎的那句话便说不出口了。
“听说这儿会有花灯展，我还从没见过呢，我们去看看。”她提着儒裙就想往外走。
顾明升行了个礼，开口阻止她：“殿下，司礼监通传过，非命不得离开此处。”
小公主皱了皱眉：“看你不过和我差不多大，怎的这么古板？”
顾明升弯了弯腰，不说话了。
坐在树上的林夕语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又回头看了眼棺材板似的板着脸杵在那的莫君澜，不觉有些失笑。
别说，在这一刻两人的表情出奇的相似。
萧月很是气闷，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作势往前走了两步，打定主意要出去玩这一趟：“也罢，我不为难你，你留下吧，我自己去看。”
顾明升睁大了眼，第一次露出些属于少年人的无措来，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接着大步追了上去：“属、属下陪您一道去，您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
少女回头冲他俏皮一笑，发髻上的珍珠闪着温润的光泽，白净的脸上撒着温暖的日光：“这就对啦，我叫萧清月，别殿下殿下的叫，少不得要暴露我的身份。”
“是，小姐。”顾明升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
还是那树上，林夕语挑了挑眉：“萧清月......她这是连名字都改了？”
萧月见顾明升改了称呼便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带着贴身丫鬟小跑着往集市去了。
过了半晌，清脆的女声催促着似乎有点呆愣的顾明升：“还呆在那干嘛？快跟上我。”
“您看，这南集市是三年前所建，白日里百姓云集于此，今晚解了民间宵禁，傍晚还会有花灯演出。”顾明升保持着在少女身后三步的距离，不近不远，一步步走的沉稳。
倒是萧月久居深宫，对周遭事物都好奇的很。
纵使她从小学习谨言慎行的皇家礼仪，也终究是个孩子，看到些新奇玩意儿，就把教条规矩都抛到脑后了：“呀，这老先生会用糖浆画小兔子，宫里的师傅从来不会弄这些！”
她直勾勾地看着糖画师傅舀了一勺糖汁，接着就在铁板上熟练地勾画起来，来回浇铸几次后，“元宵”二字冷却在一根竹签上，被摊主递给了买家。
萧月和小侍女看的瞠目结舌。
顾明升走近摊位，放下几枚铜钱：“师傅，劳您再做一个‘元宵’。”
“好嘞，您稍等。”那老人应了一声，一手舀糖汁一手持一根短签在其中调了调。接着一气呵成，倾写出了龙飞凤舞的字。
“给您，客官慢走。”
萧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糖画，实在想不明白这民间艺人的手怎能这么灵巧，一勾一画就能用糖写出字来。
顾明升接过竹签，将糖画双手递向少女：“殿下尝尝。”
萧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帕子接过。
“主子，这儿的东西脏，您不能吃。”小侍女从小伴在萧月身边宫中长大，也没见过此物，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劝阻。
后者了然地笑笑，用帕子掰下一小块：“那你先替我尝一口。”
侍女下意识咬了一口，眼睛发亮，瞬间转变了态度：“好、好吃，好甜......”
萧月掩唇轻笑：“好吃那不如再吃一块？”
小侍女摇摇头，连忙道：“这样难得的美味，奴哪里还敢多得......”
顾明升又买了一根“佳节”的糖画过来。
萧月朝小侍女略显得意的一笑，接过糖画尝了几口：“不愧让小莲灯都啧啧赞叹的美食。”
那边的顾明升已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莫君澜落在糖画摊旁边，淡金色的眸中带着些许不解：“这东西当真有那么美味？”
林夕语轻笑，紧跟着落下来：“那东西我尝过，不过是寻常糖汁浇出来的，她们吃惯了宫里的珍馐，自然会新奇些。”
莫君澜点点头，他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
真正让他注意到这糖画的原因，则是那上面聚进了些带着执念的魂魄。
萧月后来那飞蛾扑火般执着又热烈的感情，竟是始于这一串普普通通的糖画。
林夕语微转手腕，屈了屈白皙修长的手指，那一段缥缈的执念就带着魂魄一起流进了阴阳罗盘中：“继续看吧，这是她的第一段执念。”她看着手中罗盘，眼底带了些笑意，“你倒是敏锐。”
“本职工作如此。”见魂魄已被剥离，莫君澜也就不再关注这普通的凡间零食了，“去下一处执念？”
林夕语却摇了摇头，饶有兴致道：“再看一会，这节日还怪有意思的。”她伸出手指一指远方路过的一位居民，“你看，那人穿的是不是很奇怪？”
莫君澜看着似乎忘了正事的花妖眸光微微一动，淡淡应了一声。
树下，顾明升和萧月两人及时赶回了停轿处，正小声地告别。
“辛苦顾翎长今日带我出去，我很开心。”
心知自己贪玩的本性暴露无遗，她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羞得通红。
顾明升有些失笑，他摇摇头轻声答：“属下分内之事，殿下抬举了。”
萧月让莲灯从轿内取出钱袋，择出些碎银交与顾明升：“今日游玩之事，还请翎长莫要告知他人。”
顾明升连忙躬身一礼：“承蒙公主不弃，这是自然。”
莲灯笑吟吟地服侍萧月上了轿子，随后整了整衣服，站回轿子右侧随行。
林夕语看够了，好歹没把正事给忘干净。
她抬手在空中轻拂了一下，眼前景象飞快变幻，像是拨刻度一样加快了些记忆更迭的速度。
“及笈礼啊……真幸福啊。”林夕语坐在房顶，若有所思地看着殿中笑容温雅地和身后那位太妃聊天的萧月。
被称作江太妃的妇人给萧月将头发绾起，轻轻拍了拍萧月的肩膀，拉住她白嫩的双手，笑着打趣道：“好孩子，等你出嫁，我一定会和你皇兄好好说说，让我们清月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萧月羞恼地剁了剁脚，却是忍不住想起了元宵节的集市里，笑着递给他一支糖画的俊秀青年。
“如今边疆战乱，各宫都缩减支出，倒是委屈我们清月了，没能大办一场及笈宴。”江太妃想到这便叹息一声，有些心疼这孩子。
萧月的母妃早已病逝，活着的时候也因膝下无子和不受宠被其他妃子明里暗里嘲笑讽刺。
连带着下人也对她不怎么上心，从小便冻坏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若不是江太妃和她生母是挚友，时刻帮衬着她，她还不知要多吃多少苦。
好在新皇上位之后好歹是记起了自己还有这个庶出的妹妹，封了她个明月公主，起码是能震慑住那些势利眼的下人了。
逢年过节的还有新入宫看不清形势的才人巴结她几回送点东西——这次及笈礼，她收到的大部分礼物都是出自这些刚入宫的女人们。
当然，再在宫里待得久一些，当她们发现萧月这个公主压根就见不到皇帝的面时，也会像以前那些人一般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太妃娘娘不要为我难过，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能省一点就是为边疆出一份力，作为公主，我更要以身作则。”小姑娘带着笑意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江太妃暗笑自己多愁善感，竟然还要小公主反过来安慰她。
虽然萧月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从江太妃离开后便有些蔫蔫的。
不能办及笈宴还要戴这些重死人的头饰，她垂着眸任莲灯将她扶进内殿，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刚上榻她便不争气的软下了身子，道：“莲灯，快把我头上这些东西都拆下来。”
莲灯拆到一半，就听一阵轻轻地敲门声，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莲灯小跑着去开了门。
半晌，她脸色有些怪异的拿了把团扇回来了。
萧月眨眨眼：“......这是？”
“顾翎长托人给您捎过来的，说是及笈礼物。”
说来未婚女子收这种礼物是不合规矩的，所以顾明升也只是托人拿来聊表庆贺罢了。
却见萧月的眼神蓦地亮了起来，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快拿给我看看！”
林夕语从屋顶上跳下来，把团扇上附着的魂魄与执念塞进了罗盘里。
“倒真是个痴情的姑娘，”她脚尖一点飞回屋顶，对着莫君澜道，“这执念，全都与那人有关啊。”
内殿里，小姑娘宝贝一样的抱着那把团扇，眼睛亮晶晶的，刚刚的疲惫、失落，统统不见了踪影。
莫君澜垂眸，低声回应道：“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