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12、第 12 章

　　何无舟上前按响了2701的门铃。随即门后响起了一阵拖鞋托在地上移动的声音，透着股慵懒颓废的感觉。接着，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穿着真丝吊带睡衣的女人打开了门，虽然多日的审案调查让她略显沧桑，但从素颜仍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精致的美人。
　　陆肖学着庄妍的样子，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问道：“你是申慧？”
　　“我是，”申慧也不招呼他们，自己转身走到沙发坐了下来，“你们之前不是已经调查完了么，都已经结案了怎么还要查？”
　　陆肖也和何无舟坐了过去，“申小姐，上次调查您被列为第一嫌疑人，后来判定无罪。身正不怕影斜，这次我们重新调查，您如果确实无罪，还请配合我们找出真凶。”
　　申慧从茶几上拿起根烟给自己点上，“你少激我，你们整天进进出出，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这里死过人，以后我生意还怎么做。”
　　“那您和死者只是金钱交易，没有感情上的纠葛？”

　　“切，他一个公关公司的小经理，出手小气的不行，我干嘛要和他有感情？不过……”申慧吐出一个烟圈，斜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肖和何无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如果是你们这样漂亮的小哥哥，我或许可以考虑不要钱，和你发生点什么感情纠葛。”
　　申慧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屋里的温度骤降了几度，烟也不抽了，一边紧张地拿起沙发背上的外套裹住自己，一边不住地往窗边的一个空花台上瞥。
　　陆肖见状，知道是何无舟又在乱吃飞醋，便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收敛一点。
　　然后顺着申慧的目光走到了花台旁边，“申小姐，我们的资料显示，您坚称是家中吊兰杀了李志虞。这就是放吊兰的花台么？”

　　申慧盯着那架花台，眼神开始飘忽，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额角的汗渐渐流下来也没有察觉，只在不停地啃着食指指节。
　　陆肖出声安抚道：“申小姐，你不要怕，你当天看到了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
　　“呵，”申慧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我说了，说了很多次，你们有人信吗？”
　　陆肖走回她面前，略微俯下身和她对视，“我信。”

　　陆肖十四岁以神童之名入朝为官，十八岁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宰相，至二十二岁身故，已经在朝堂摸爬滚打了八年，一严肃起来，便会带上些令人信服的威严。
　　因此申慧回望她片刻，缓缓地开了口。回忆从记忆深处走来，带着一丝彻骨的阴寒。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本以为会看到李志虞已经脱光了在床上等我，没想到却看到了赤身裸体吊在天花板上的他。我吓死了，连滚带爬地去找手机报警。然后，我看见……”
　　申慧又看向那个空了的花台，漆黑的瞳孔里仿佛倒映出了原本存在在那里的吊兰。
　　“我看见，吊兰好像活了，它的叶子不再垂直向下，而是都飘了起来，直直的冲着我，就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一样。我一动不敢动，生怕那些叶子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我勒死。但是没有，它们过了一会儿就重新垂到了地上，原本拉长了很多的叶子也缩回了原来的长短。”
　　“我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就赶紧报了警。我跟警察说吊兰的事，他们都不信。但是好在他们也没有把我冤枉成凶手，我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盆吊兰扔了。”

　　申慧知道，自己说得这些过于诡异，所以她抬起头，近乎祈求的看着陆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陆肖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我相信你，申小姐。别怕，就算真的是有人操纵着吊兰杀人，那他当时明明有机会却没有杀你，说明他的目标是刘志虞，不是你。”
　　陆肖说完，转身看了眼何无舟。何无舟从进门后就一直在用法力感受异动，可惜事情过去太久，甚至连重要的物证吊兰都不在了，很难由此追查到日轮花的踪迹。

　　无奈，二人起身准备告辞。
　　申慧却自从听完陆肖说的话后，就陷入了沉思。在他们要开门离开时，突然抬起头，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妖怪不是见人就杀，它也有定好的目标？”
　　陆肖仍记得庄妍的嘱托，尽量不要让普通人知道妖怪的存在，于是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这世上没有妖怪，那盆吊兰可能是被人用了某种方法操控，或者你被下了某种致幻的药。但是，我们目前还是倾向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凶手是有既定目标的。”

　　万物生没有直接使妖化形的能力，而且妖幻化成人通常会释放非常大的法力波动，仙师协会新生妖管理部不会没有察觉。另外，目前相关的几起案子中，都没有出现过特殊的人的身影。因此基本可以判定，日轮花还没有化形的能力。
　　三起案件的受害人虽然目前看来没什么关联，身份也各不相同，但他们分布在冀城各处。没有化形的植物类妖怪想要在城中大范围移动而不被发现是很难的，因此可以推断，是有人或其他化形的妖在指使日轮花杀人。
　　这样一来，受害人就应该是提前确定的目标，而不是无差别的激情杀人。

　　这边陆肖正在根据庄妍提供的关于妖的基本信息进行推理，那边申慧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她猛的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肖。
　　“我知道了，那晚本来要死的，不是刘志虞！”
　　申慧见陆肖不解，浑身颤抖着补充道：“那天晚上，约好要过来的，是顾夏明。但是顾夏明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我本想那天就歇了，谁知道刘志虞不请自来，说他回家路上和老婆吵架了，就转道来我这了。”
　　见又牵扯进来了一个人，陆肖不由得微微皱眉。“好的，申小姐。多谢您提供的信息，我们会早日抓到真凶的。”

　　两人从申慧家出来正值中午。陆肖在微信里问庄妍他们现在在哪，要不要见个面交流一下信息。
　　庄妍回了一串长长的语音，“陆师弟你们查完啦？我们这边也有了些新的线索，现在正准备回部里调查。唉不知道是夏天妖怪们容易躁动还是怎么回事儿，最近案子特别多，部里的人手都不够了，查个资料磨叽半天找不到人帮忙。要不你们先回家吃午饭吧，我和木茶下午去找你们。”
　　庄妍的最后一句话正合何无舟的心意，他高兴地揽着陆肖的肩说，“走吧，回家给你做红烧排骨。”

　　陆肖倒是没有急着吃饭，而是默念了下“顾夏明”名字，抬头问何无舟，“无舟，庄妍他们人手不够，你能否帮忙找一下顾夏明的资料？”
　　终于有一个陆肖的请求，是何无舟能轻轻松松做到的了。“没问题，咱们先回家吃午饭，之后我去找。”
　　“多谢。”
　　何无舟想着自己能帮到陆肖，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陆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带雀跃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人已经成仙，有了改天换地之能，却仍像千年前的那个少年，因为在一件小事上帮到自己就开心至此，仿佛全身心地在为另一个人而活。
　　陆肖轻轻抬手抚上心脏的位置，经过前一晚那温热的感觉冲刷后，这颗木心似乎有了新的生命迹象，仿佛有什么东西继在其中扎根后，渐渐露出了芽尖，总在不经意间扫过胸膛，勾起一丝悸动。
　　如果何无舟此刻回头，就能看到陆肖的嘴角，正挂着一抹不自觉的笑意，仿佛盛夏的暖意消解了冰霜。

　　何无舟前两天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出去查资料，来向陆肖展现自己的能力，是因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过于简单，所以他默认为对庄妍木茶来说同样简单。
　　但是庄妍木茶查资料，是通过网络和翻查各种内部资料。而何无舟查资料，是直接进入顾夏明的公司和家里，把有用的东西直接拿出来。
　　因此两人回到家后，何无舟用一小时做完红烧排骨，用三十分钟吃完，用三分钟就把顾夏明相关的所有资料都放在了陆肖的面前。

　　陆肖把顾夏明的资料大致看了一遍，发现他只是个普通的互联网公司的副经理。除了比较好色喜欢打野食外，就是前段日子突然从采购经理升任了公司的副经理，此外再没别的特殊之处。
　　“我记得，李志虞好像也要升职了？”陆肖看向何无舟。
　　“嗯，没错。”何无舟横躺在沙发上，一副吃饱喝足的餍足姿态。
　　陆肖又多看了两眼资料，问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一点也影响了日轮花，导致它杀错了人？”

　　何无舟坐起身来，认真思索了一下，说：“有可能。咱们看同一品种的花花草草都长一个样，它们看咱们也是一个样。所以日轮花基本不是靠脸来辨别自己要杀的人的。”
　　陆肖听到这，又给申慧去了一个电话，“申小姐，打扰了，我还想问一下，李志虞那天进门后，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要升职的事情？”
　　电话那边申慧沉默着回忆了一下，说道：“对，他说了，他进门后先是抱怨和老婆吵架，然后又说过两天他升职，今天要庆祝一下。”
　　陆肖挂了电话，说：“目前基本可以确定，李志虞做了顾夏明的替死鬼，现在只需要等下午庄妍他们来了，汇总一下信息，看能否找出共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