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42、生意

　　船长贡嘎一声喝令，切尔西立时紧张起来，怒斥：“不准动！”
　　贡嘎嘿了一声，越发对箱子里装的东西感兴趣。
　　他上前一把推开切尔西，切尔西拄着拐险些摔倒。
　　贡嘎嗤笑一声，就要打开近前的一个箱子。
　　嘭！
　　贡嘎只觉耳朵边仿佛炸雷，震得他肩膀一抖，定目一看，前面的舱壁上早已多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阳光穿过洞口照入昏暗的船舱，正好射在贡嘎的蒜头鼻上。
　　“哪个开枪！”贡嘎如梦初醒，转身一寻，只见人丛中那位长头发的男人正握着一支金色的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贡嘎瞪圆了眼，命令手下人动手。
　　说时迟，贡嘎话音落时，那帮水手握着的猎枪尽在眨眼之间被子弹打脱了手。他们看着掉在脚边的枪，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如同见鬼一般。
　　而青帮和切尔西这边，同样被阿月神乎其神的枪法折服了！
　　尽管阿月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看清他拿枪、瞄准、打枪的动作，一支枪明明一次只能射出一发子弹，可刚刚那阵枪声，竟是听辨不出到底打了几枪，如同是几个神枪手同时开枪一般，在一瞬间精准地击落对方的全部武器。
　　金枪……阿月！
　　淳墨岚暗赞一声，由衷佩服这位叶启山保镖的枪法，不禁想到自己若是没有断指，恐怕也不敢轻易与这个人正面交锋。
　　只不过，这位看似不将英国人放在眼中的男人，此时却先发制人阻挡贡嘎等人开箱，明显是在帮切尔西的忙。
　　果然，这个人清楚英国人携带这批军火的目的。
　　淳墨岚看向那位年轻枪手，且见阿月昂首走到贡嘎面前，厉声道：“货有主，不相欺，这是规矩。朋友，你做运人运货的生意，就收拉人拉货的钱，别的，最好不要惦记！”
　　威吓在前，贡嘎忌惮阿月的手头的枪，此时听了阿月一翻话，不禁再次审视了一众船客，心头渐渐有数，看来这伙人不好惹哦！
　　贡嘎干笑两声，一瘸一拐地走到切尔西面前，厚着脸皮说：“听到你们领头的话没有，交货钱！”
　　切尔西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哪有让步的道理，趁机杀价，“我只给十块！”
　　贡嘎一听脸色就变了，就听阿月朗声说道：“两百块是多了些，十块也太少了些！”
　　切尔西一呲牙，阿月接道：“货钱人钱一样，一个一块。”男人说着转向贡嘎，“朋友，如何？”
　　贡嘎看看阿月手中的枪，想了想咬牙道：“你们领头的本事！就按他说的办！”
　　阿月唇角一挑，对切尔西说：“交钱。”
　　切尔西哪边都惹不起，只得按阿月说的数了二十几个光灿灿的银元给贡嘎。

　　“阿月老弟，为啥要替英国佬讲价？让他们破财才好！”葛天坐在阿月旁边嘀咕。
　　阿月看向切尔西一行人，黑色瞳仁浮上一层深邃。
　　一阵沉默后，阿月终于低声对众人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叶老板派我们这趟差是要做什么事情?”
　　淳墨岚眼色一亮，与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中间的阿月。
　　阿月抬一只手，手指朝自己近前摇了摇。
　　众人会意，又朝他聚拢几分。
　　阿月见无旁人，这才正色道：“叶老板……打算让英国人搭上南洋的线。”
　　葛天惊道：“叶老板年轻的时候在南洋做过生意，可是后来到了上海，在南洋就没有生意往来了啊！难不成还在暗中交易？”
　　淳墨岚不太明白葛天说的交易指的是什么，又听阿月续道：“的确没有交易，但有一个卖家，这些年和叶老板有些往来，这回下南洋，就是要把这个卖家介绍给英国人。”
　　“为啥？”赖富贵听得茫然。
　　白小宝斥他一声，嘲道：“给英国人好处，肯定要跟英国人要回来的嘛！叶老板这是在做一笔大生意哩！”
　　突然白小宝想是想通了什么，一脸兴奋地说：“哦！我晓得了，英国人那批军火是给卖家的！所以刚刚阿月哥才帮他们，是不是？”
　　阿月朝那少年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的推断。
　　“这批军火，不能出事。”阿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定在了淳墨岚脸上，那冷峻的颜色仿佛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再讲出一句不利的话来。
　　淳墨岚毫不避讳男人不友善的目光，他甚至感到有些高兴，因为他终于知道了那批军火的“秘密”。
　　不过，接下来更大的“秘密”的黑影又笼罩下来，叶启山巴结英国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哎！淳墨岚定下心神，劝慰自己此行上海的目的是刺杀藤田武藏，最好不要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如同上回在汉口的一样。

　　哗！哗！
　　江水淘淘的声音贴着耳朵飞过。
　　淳墨岚被船身的一阵颠簸惊醒。
　　他撑起身体，从舱内的一扇方形小窗看出去。
　　天色微明，江雾萦绕，外头的景色，淳墨岚看不分明。
　　“都起来，下船了！”船上水手粗重的喊声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
　　“到了？”白小宝揉揉睡眼，向淳墨岚确定。
　　“好像是要靠岸了，快起来吧。”
　　淳墨岚起身整理好行头，忽然发现阿月并不在船舱中。
　　他这才注意到从自醒过来后，就没有见到那位青帮枪手的身影。
　　淳墨岚不禁想到前一天与贡嘎等人的冲突，担心船上的水手趁众人熟睡对阿月不利，也顾不得等候葛天他们，一个人跑出舱外，到处寻找阿月。
　　江雾笼着鸦头船，淳墨岚只能扶着船舷在白雾中慢慢地走，方不迷路。
　　便是走到接近船头的地方，他隐约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倚在船舷上。
　　快走两步，阿月挺翘的侧颜渐渐清晰地出现在淳墨岚眼中。
　　此时，这位青帮枪手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整片饱满的额头，使他看起来精神无比。
　　“你在这里……”淳墨岚放下心中一颗石，微笑着向男人打招呼。
　　阿月转过脸来，上下打量他一翻，缓缓道：“你的行礼呢？我们要下船了。”
　　淳墨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前面说道：“船下汇合！”
　　淳墨岚始料不及，这才注意到前方还有一个人隐在雾里，是贡嘎。
　　待贡嘎走远，淳墨岚这才开口问阿月，“他要和我们一道吗？”
　　阿月嗯了一声，略带喜色地说：“我问过了，这条船就是卖家的，贡嘎可以带我们去找他。”
　　“这么巧？”淳墨岚本能的感到怀疑。
　　阿月听出他意思，解释道：“原本计划是在七月初七这天卖家派人到遮山码头接应我们，今天是七月初四，我们早到了三天，我想，不如跟着卖家的手下先去。”
　　淳墨岚笑道：“你是怎么知道贡嘎是卖家手下的？”
　　“我说了，是我问的他……”阿月双颊一紧，疑道：”你对卖家的身份感兴趣？”
　　淳墨岚见对方开穿了自己心思，便掩饰道：“一路经历那么多，事情顺利反而不习惯了，是我多心了。”
　　“你放心，我答应过叶小姐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带回上海，即便是有危险，我也不会不管你。”
　　阿月心绪复杂地说着，他看着淳墨岚，眼底藏着羡慕与无奈。
　　这般的愁绪，自从阿月在红石滩上承认了对叶君晗的爱慕之情，淳墨岚便能在每次阿月与自己的对视中感知一二。
　　若这人有一天知道我只是利用叶君晗接近青帮，他会如何对我呢？
　　“下锚！”贡嘎在船身另一侧高吼，打断淳墨岚思绪。
　　阿月走过来，拍拍淳墨岚的手臂，轻声道：“走，收拾东西，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