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伤心阵线联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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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伤心阵线联盟
那天下午匡靖文基本恢复正常，她没有说出实情只是说中午的小插曲是因为偶然的低血糖导致的，结果被龙万支强塞给自己一块巧克力。更奇怪的是龙万支的同桌牧元安。中午回来后牧元安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始终一动不动。老师们似乎也见怪不怪，甚至都没问原因就任由他趴着。直到龙万支去训练之前牧元安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脸埋进桌子里。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生，龙万支都想问问他是不是来姨妈了。
“走啊，迟到要加训的。”林子易走到龙万支座位旁。龙万支示意他小点声，林子易马上闭上嘴，只用口型问“怎么了？”龙万支快速收拾好东西拉着林子易走出去，“我同桌今天有点奇怪，睡了一下午了。”
“没事，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一直就那样。他这学期已经非常难得了，正常了这么多天。”
“就这么一直睡觉啊？这好人也能睡傻了啊？”
“从我们上小学一直到高中他都是这样，上课基本都是趴在桌子上，不信你去问陈星戎。”龙万支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三个认识了这么久，看林子易和牧元安吵架时两人不对付的模样原来是积怨已久啊。
“对了，你可别在他睡觉的时候去招惹他，初中的时候因为这事他可没少打架。”
龙万支勉强算是接受了林子易的建议，但还是觉得奇怪上午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今天泳队总算没被顾汪洋加训，林子易和龙万支在晚自习开始前十分钟准时回到教室里。龙万支看见牧元安还趴在桌子上，趴了这么久就算脑袋不痛手也该麻了吧……
龙万支放轻动作，慢慢的坐到位置上，她悄悄的凑到到牧元安身边，听见他平稳的呼吸之后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还活着呢。
“你确定他没事吗？”龙万支和陈星戎两人弯下腰躲在龙万支书桌的右侧小声讨论着。
“没事！千万别去惹他！”
“同桌，牧元安。”龙万支不顾陈星戎的阻拦试探性的叫了他两声，不过牧元安没什么反应。
龙万支又拿出香喷喷的鸡排放到他旁边，“吃点东西啊，还热乎的呢。”牧元安还是纹丝不动。龙万支终于忍不住上手推了推他，陈星戎和林子易全班两个认识牧元安时间最长的人紧张的看向他的反应。
牧元安这次终于有点动作，他缓缓的抬起头，揉揉早就僵硬的脖子。
“你到底咋了？”
牧元安没有回答龙万支，因为睡了太久而略肿的眼睛好像还在适应周围刺眼的白织灯光线，失去焦点的目光很久才重新恢复正常。
“你接着睡，接着睡！”陈星戎看牧元安清醒过来，赶紧帮龙万支打圆场。但出乎意料的是牧元安没有生气也没有掀桌子，而是拿起龙万支放在他面前的鸡排一块接一块的吃起来。
这一晚上陈星戎脑海中预想的画面始终都没有出现，牧元安静的吃完鸡排又厚颜无耻的要求龙万支下次买甘梅味的回来，不过被龙万支果断的拒绝了。牧元安还给她讲完了一套数学卷子和物理卷子，甚至还抽空检查了一下龙万支的数学作业，陈星戎已经不确定到底是牧元安没睡醒还是自己没睡醒。
一辆黑色轿车横在学校门口，周边的路灯映照在车身上形成一道好看的银色光线，显得更加贵气，放学路过的男生都必然会看上几眼。牧元安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就算是他今晚逃进海里牧钦也会把自己抓回去。车窗降下，里面坐的正是那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孩。在众人的注视下牧元安打开车门坐进去。“我还以为你会跑。”男孩对牧元安说。牧元安没正眼看他而是一直紧盯着窗外，轿车缓缓发动，林子易骑电动车载着后座的龙万支从轿车不透光的窗前一闪而过。
到底有多久没踏进过这个地方牧元安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倚在摆在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此时正扮演着这个家中乖巧听话的长子形象。
“两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一看就是牧老板教育有方啊！”口音奇怪的秃顶商人殷勤的夸赞着牧元安还有身旁那个还在读初三的弟弟牧鑫。
“哪里，哪里，平时都是夫人照顾孩子们，我忙着生意也帮不上什么忙。”身着正装的牧钦颇为亲昵的握住坐在他身侧的妻子的手。吴楠今天看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修身的香槟色长裙勾勒出不输任何年轻女孩的苗条身材，身上佩戴的首饰更是凸显出她女主人的地位。
这是多么和谐的四口之家的场景啊。
牧元安手中的茶杯突然滑落，应声摔成一片残渣。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去下洗手间。”牧元安强装镇定走向二楼的洗手间。
突如其来的一阵干呕让牧元安抱着马桶好一阵没办法起身，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这栋房子还是那几个人，他对这里散发的恶臭自己还是会有生理性的不适。
他瘫坐在卫生间的大理石地面上，牧钦面色不善的冲进来：“你今晚最好给我老实点！”
牧元安半倚在马桶上：“如果我不呢？”面对牧元安赤裸裸的挑衅牧钦当然不会忍，他走过去死死攥着牧元安的衣领试图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但牧元安却坐在地上纹丝未动。
牧元安的脸上因为牧钦那茫然的眼神而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推开牧钦的手站起来，许多年前那个只会挨打的小男孩已经成长得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高出许多，壮硕许多。牧元安对着镜子抚平自己的衣领：“你没想到自己会老的这么快吧。”牧钦许久才缓过神，起身快步离开洗手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远离自己已经衰老的事实和这个象征着霉运的儿子。
餐桌上觥筹交错，虚情假意的奉承你来我往。牧钦黑着脸坐在主位上，牧元安则无心多留只想快点吃完饭赶快离开。
“以后我们家牧鑫还要仰仗着在座的各位照顾呢。”吴楠娇嗔的声音从餐桌那头传过来。
“牧鑫，来给在座的各位叔叔阿姨们敬杯酒。”她把自己面前的小半杯红酒推到牧鑫面前。
“妈，我还未成年呢！”牧鑫害怕被自己父亲听见低声抗议道。
“怕什么，就是杯红酒，快点！”
牧鑫看看脸色阴沉的父亲，又顾及着自己的母亲，只好勉为其难的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餐桌上这些一等一的人精都知道吴楠的意思，牧鑫会进入牧家公司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无非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这位公司未来的主人。不过，牧钦没表示在场的这些人也没人敢应承。牧元安突然想起班里女生们前一阵讨论的宫廷剧，实在没忍住嗤笑一声。
“你也把杯子举起来。”牧钦看着牧元安突然说道。
牧元安自动屏蔽了牧钦，只是一直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明眼人都能发现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牧元安把最后一口牛排放进嘴里，喝干净杯中的橙汁。“我还要回去学习，各位再见。”椅子划过地板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给我坐下！”牧钦一拍桌子站起来。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唯独吴楠，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她怎么会放过：“元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爸爸身体一向不好你还这么气他！”
牧元安这一晚上都在尽量避开与这个女人发生正面冲突，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自己往枪口上撞，还是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长辈嘴脸。
“请问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我呢？是我爸的前秘书还是插足我父母婚姻，逼死我妈的第三者呢？”牧元安不屑的瞥了一眼吴楠。
“哥！你冷静点！”牧鑫试图拦住牧元安，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牧元安就此打住牧钦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哦，当然了”，毫无顾忌的牧元安又转向已经恼羞成怒的牧钦，“要说罪魁祸首，肯定还是我那位伟大的父亲。”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因为生气而浑身发抖的牧钦。
良久，也许是他真的老了，牧钦只是怒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没有出现大家预料之中的暴怒场景。牧元安觉得牧钦的反应实在无趣，转身要离开时一个玻璃酒杯刚好砸中他的后脑，不知是酒还是血的红色液体缓缓流下。
牧钦指着大门对牧元安吼道：“滚！你给我滚！”
牧元安抬起手轻碰自己被砸伤的位置，摸到了温热粘稠，散发着铁锈味的红色液体。在璀璨夺目的灯光投射不到的阴暗处，牧元安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这才对嘛，这才是这里应该有的样子。
还没走出小区大门，牧鑫追出来，“哥！牧元安！”牧元安全然不理牧鑫径直向前走。牧鑫跑到牧元安面前拦下他，“给你药。”
牧元安看他一眼没有接过药，而是绕开他继续往前走。牧鑫拉住牧元安的胳膊，把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硬塞到他衣服口袋里。
“牧鑫。”这是牧元安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叫这个名字，自己面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同样吃惊。
“快点长大，然后带着你妈离他远点。”
牧鑫脑海中涌现出许多过去的记忆。他小学二年级时被母亲带到这间别墅，从此自己就有了爸爸和哥哥。牧鑫很开心，母亲的警告也全然不在乎，经常缠着那个被妈妈称为“坏孩子”的哥哥。当然，牧元安还是摆着那张臭脸，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自己，但是牧鑫童年时代仅有的幸福时光全都和自己的哥哥有关，到现在他都坚信牧元安从来都没讨厌过自己。
后来许多年里这个家爆发过无数次剧烈的争吵，牧元安经常是被父亲狠狠教训的对象，每次牧鑫为他求情只会让牧元安被揍得更狠。初中时牧元安决定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在那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回来过，家里也没有人提起过牧元安，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牧鑫也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当年的情况，但对于牧元安母亲究竟是如何死的所有人都绝口不提，他曾经还抱着肯定会被揍的决心去问牧元安，不过他没被揍也没挨骂，牧元安只是叫他滚开。但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眼神，那是犹豫的眼神，牧元安真的想过要告诉他，自己母亲是如何被逼死以及所有关于那两个人不堪的细节全都告诉自己，在最后那一刻牧元安还是放弃了。
“你干什么去了？”牧鑫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回家了，牧钦显然还是怒气未消，自己母亲正坐在他身边安抚着。
“你爸问你话呢！”吴楠语气焦急的提醒道。
“我去给我哥送点药。”牧鑫没有停留，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哥？他都不愿意看见你！自己赶着过去犯贱！”牧鑫关上房门隔绝牧钦的怒吼。
“离他远点”。他想起牧元安留下的这句话，这么多年有谁能真正逃脱他的阴影呢。
龙万支趁着苗凤花女士还在店里忙活着装修的事情偷跑出来买了一大把炸串。随便挑了一个光线相对充足的地方，把书包随手扔在屁股底下垫着，拿出单词书一口炸串一遍单词的开始背起来。想想自己快要见底的零花钱龙万支吃得更使劲了。
“啊……学习好难！”背了老半天也没几个单词是她能真正记住的，龙万支干脆把单词也垫在屁股底下专心致志的吃起自己的炸串。这里的炸串和自己在北方常吃的不太一样，调味料里没有孜然只有简单的盐和辣椒粉，仔细尝尝还有胡椒粉的味道，不过味道也很好吃。
龙万支正研究炸串调料时自己身后原本行人稀疏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她回过头也想看看有什么热闹。她看见大家都在打量的那个人后脑勺和身上都是血，不过他好像全然不知一样继续往前走。等等，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吗？龙万支看见那身自己熟悉的校服，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龙万支抓起自己的东西跑过去：“同学，同学！”那人没有理她，龙万支跑到他面前，“同学你……牧元安？！”
她既震惊又疑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同桌：“牧元安！你咋了？出车祸了？”
牧元安被龙万支拦下后好像才重新恢复意识：“你怎么在这？”
“还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你就死了屁的了！”龙万支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牧元安塞进去自己也坐进去：“师傅，最近的医院，越快越好！”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见男孩这一脸的血，一脚油门轰出去直奔医院。
龙万支翻出来自己今天下午去训练时忘在书包里的毛巾，“你先拿着这个捂着点！”牧元安拿过毛巾按在伤口上
“你怎么弄的啊？这一身的血！”
“摔的。”牧元安捂着脑袋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摔的？”龙万支肯定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也懒得跟他深究。这位司机师傅一看就是F1赛车在民间遗漏的种子选手，一路上完美避开所有红灯直接把车停在医院急诊大楼门口。龙万支把车钱放下都没等师傅找零，拉着牧元安的手就把他带进急诊室，晚上值班的护士也差点被这个穿着校服浑身是血的男孩吓坏，赶紧把他按倒推车上叫来了当晚的值班医生。
医院走廊上两个高中生正等待CT检查结果，龙万支胆战心惊的把人带到医院后医生检查了一圈后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拿出几片留在伤口里的玻璃残渣后贴上一块白色纱布包扎就算结束了。她指着牧元安那一身血，医生告诉她那是红酒。
“你怎么不早说那是红酒呢！”龙万支真是越想越觉得离谱。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牧元安反手就把锅扣在龙万支头上。
“回头把看病和打车的钱还我！本来就快没钱了，这下彻底没钱了……”龙万支虚脱似得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一路上都没舍得扔的炸串，她抽出来一根递给牧元安，两人就这么靠在医院的长椅上安静的吃着炸串。
“你不想问问吗？”牧元安率先打破走廊上的寂静。
“想。”龙万支看着牧元安等待着他说出答案。
“我爸砸的。”牧元安看见龙万支的表情从不敢相信、震惊又变成同情。他喜欢这种把所有情感都摆在面前的人。
“我恨他。我甚至不讨厌我那个继母和弟弟，我只恨他。”虽然所有都知道他讨厌牧钦，但是这还是牧元安第一次对人宣之于口。
安慰人这样的事情龙万支实在不擅长，思索很久她才开口：“其实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牧元安的目光中出现了预料之中的失落。
“我爸是个警察，我四岁的时候他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男孩牺牲了。”龙万支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牧元安很慌张，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提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有意提起的……”
“没关系，其实我对我爸没什么记忆。那个时候太小了完全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以后就没有爸爸了。但是我清楚的记得那一阵子我很讨厌我爸爸，即使他已经去世了。我纳闷为什么不听家长的话偏要下河游泳的小孩都能有爸爸，我这么听话为什么就不能有爸爸？”
“很搞笑吧？”龙万支苦笑道。
“无关的人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痛，劝你要理解你爸，你爸也有作为警察的责任。确实，我现在能理解他，但是就算为了我妈我也没办法原谅他。小时候同学欺负我没有爸都是我妈帮我去学校打架，她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因为我爸因为我就这么没了。”
龙万支拍拍牧元安的肩膀：“我不能理解你但我相信你，相信一定有什么理由让你无法原谅他。直到你愿意原谅他以前别人劝你说什么看开点毕竟他是你爸，还有什么其他类似这种屁话，你就当他在放屁好了。”
龙万支这种独特的安慰方式对于听惯了屁话的牧元安很受用，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要原谅那个人，想讨厌他就继续讨厌下去。
牧元安低声说到：“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理解我，谢谢你选择相信我。
“同学检查结果出来了！”值班医生拿着CT单出来，“没什么大事，连脑震荡都没有，回去注意伤口清洁，按时上药就行。”
龙万支和牧元安刚踏出医院门口就接到苗凤花女士怒吼着打来的电话：“龙万支！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去哪了？”
“妈我就在家附近呢，马上回去，先挂了啊！”
“快跑！被我妈发现了！”龙万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家狂奔，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病号，牧元安也只好跟着一起跑。
眼前灯光下的暖黄色背影，随着风一起摆动的头发，那是牧元安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海风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伤心阵线联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