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笑》候晟

5、傅晨川

　　等邱莹洗漱完之后，刚刚被她赶走的邱晨川还坐在床上，若是忽略她奇怪的毛病，倒真的是个好看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邱晨川首先发动了美女攻击——倾城一笑。
　　邱晨川笑起来眼睛微眯，感觉上像是在示好？

　　“我昨晚睡得很舒服，谢谢。”
　　邱莹有些许扭捏，但确实人家小姑娘是费了一番心思在这小院上，即使是要给我下绊子，也要先谢谢一下她的细心，不然可能昨天也不一定睡得着。

　　邱晨川也没不好意思，只见她嘴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嗯！不用谢！”

　　邱莹愣了一下，寻思着这美人怎么笑起来傻傻的？该不会是天然吧？
　　“现在你可以说了，来摊牌的？”
　　邱莹捋了捋袖子，想着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白点，反正她也想当便宜姐姐，我也想当个安全妹妹。

　　邱晨川笑了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位，“来坐！”

　　邱莹没坐在邱晨川的旁边，拉了一张小板凳坐下来看着邱晨川，“说吧。”

　　其实邱莹什么都想问，想问邱晨川半年前，是不是她让人杀的原主。
　　村子里是不是基本上都是她的人。
　　阳关道是不是有杀手。
　　唐梓潼是不是和她做了交易。
　　薛律政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她是不是亲生的。
　　这个世界是否有修仙。
　　武道的判断基准。
　　唐梓潼是不是有病。

　　晨川一时沉默了一下，看着邱莹的眼睛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她想让邱莹立马相信自己。
　　她想说不要信唐梓潼。
　　不要去晚宴。
　　不要去探究宋家的秘密。
　　不要出这个国家。
　　不要离开这里。
　　不要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不要死。

　　邱莹什么也没问，她在等晨川自己说。

　　邱晨川别开了目光，随后说道，“我和唐梓潼做了个交易，用邱家财产拿来保你。”邱晨川深呼吸，一口气透了个底，“和薛律政的约定，也是拿来保你。”

　　“半年前是我的疏忽，那次是宋入芊干的。她也不是那次过后就不杀了，她一直想杀你。我只好联系唐梓潼，把你保了下来。”

　　邱晨川抓了抓手里的空气，不知从哪里变出个碎铁，把它展开在邱莹的面前，“让你别走阳光道是因为阳关道有杀手。不过你走也没事，我只是怕你来的时机不对，我还没解决完而已。阳关道的杀手是我解决的。那批杀手是太子的人。”
　　碎铁被放在了桌上。
　　邱莹没说话，一边的碎铁就像它的颜色一样冰冷，碎铁倒映出邱莹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像邱莹的心一样模糊动摇，“为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晨川从兜里拿出了两张纸条，细看这纸条并不是一般的纸，一张带有鸢尾花的花纹，摸上去如同是打上了膜一样，邱莹认得，这是昨天唐梓潼和薛律政打下约定时用的纸。
　　还有一张明晃晃的十分亮眼，看来这是和薛律政的约定？

　　约定签条非常重要，签毁约毁，且签条只有在约定者之间一同认为可以消失的情况下才能被毁坏。邱莹记得好像有谁跟她讲解过，但记不清是谁了。

　　“签条需要约定者之间的气，你探一下就知道了——”邱晨川将签条放在桌上，十分放心地让邱莹检查。
　　气是什么？
　　邱莹看着邱晨川的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翻滚，邱莹不知道邱晨川说得到底是真是假，邱莹根本不知道气是个什么东西！

　　邱莹沉住气，往签条上一看，明明写着什么，却没看懂。
　　很奇怪，太奇怪了。

　　看着邱晨川无辜的眼神，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坚定地里里里外外都写着：我超好，相信我呜呜如此的字眼。
　　怎么这时候细心美女就不知道细心讲解了！可恶！

　　“你不保你自己？”邱莹只好旁敲侧击试探一下邱晨川，大好两机会，就这么砸在邱莹身上，实在匪夷所思。
　　邱莹自从穿越后已经很久没遇见这种人傻钱多的地主傻子了。

　　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宋入芊想杀人还可以理解为是怕邱莹回来继承她不该继承的家产。
　　不。
　　不对。
　　邱晨川不止和薛律政做了约定，还和唐梓潼做了约定。为什么邱晨川不和太子做约定非得和薛律政？

　　如果邱晨川和太子真的情投意合，那么邱晨川应该会说服太子保自己，而不是大费周章地去和薛律政作什么约定。
　　或者说，直接杀了自己会更加来得方便。

　　对于邱晨川来说，邱莹身上到底是什么价值？

　　因为和薛律政的婚姻？

　　…宋家店铺？
　　宋家的规矩并非像邱家这么复杂，从开国至现在都只是一支独苗，并没有什么本家和分支，每一任都会立毒誓为皇帝效忠，所以深得皇上的信任。

　　而记忆中宋家当年只有宋入芊和宋秦娘一对双胞胎孩子。宋秦娘死了，宋家还只遗留了一位姓宋的。

　　院子的知了叫得欢快，扰得人心动摇又烦躁。
　　“…”邱莹看着晨川登时沉默了下来，晨川站起身来，“我确实不是邱家亲生的。”

　　“说起来，我们在很小的时候，你五岁？我七岁，那时候见过，当时我从后门被抱进来，刚好迎面撞上劫走你的唐梓潼。”

　　又是五岁？这个身体的主人，五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邱莹仔细思考了会，便问道，“村子里都是你的人？”

　　邱莹所呆的那个村子，前后加起来大概有三四十人，邱莹只要走出家门一步，无论走到哪，都能感受到村里人的目光。
　　说严重点是监视，但是又与监视不同。
　　“有六七个人不是，当时处理完那几个人后我还以各种理由大办葬礼，就怕被人发现不对劲。”晨川憨笑两声，“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邱莹只觉得一阵恶寒。能搞得整个村子都是她的人的女人，绝对不想与她交恶。
　　“你想做什么？”

　　晨川暗自松了口气，还算没枉费这么多年又要装又得假装“不经意”间露出破绽，还好被发现了。
　　不然这次真过不了。

　　“你应该也知道，唐梓潼并不是真的想把你当女儿。薛律政和你成亲只是想借你威胁宋家，而薛律城目的不明，但能想出用旁门左道来请你去喝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着晨川从怀里掏出个玉佩系在了邱莹的腰带上，“邱家只是把你当棋子，宋入芊似乎因为个人原因想要你的命，所以——”

　　“我想要你活着。”
　　邱莹不可置信地望着晨川，试图在晨川脸上找到一丝晨川说错话或者随便什么的举动，但晨川没有，邱莹没有听错，晨川就是这么说的， “我想要你活着找到一个人。”
　　邱莹眨了眨眼，松了拳头，转头摸上那一小块碎铁，那颜色看上去很漂亮，连邱莹都有一瞬间的动心，但是这只是一片毫不起眼的碎铁。

　　“这就是交易，你要活着找到那个人——因为只有你能找到她。”

　　“这个玉佩是我身上仅剩的私有财产。”晨川竟直接跪了下来，给玉佩落下一吻，“我乞求你予我一分信任。”

　　——这是乞求礼。
　　乞求者双膝落地为主人的配饰献上敬意，乞求主人的同意。这种礼仪常被奴隶用来乞求主人的同意。

　　邱莹一低头，便看见晨川抬眼看着她，“相信我吧？”

　　玉佩上镶嵌着一片破碎的石头，可以看出之前这块石头被打磨地很光滑，甚至可以模糊地照出个人形。
　　“我知道了。”碎石里的自己看上去多了一丝生气，明明只是个倒影，“她是谁？”

　　晨川摸着玉佩，似是在回忆和总结，最后笑着望向邱莹，“她是一位智者，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她知道皇室的秘密。”

　　邱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里的汗，她在思考的时候手心总是冒汗，皇室的秘密？皇室，邱左相，说起来为什么邱左相想坐上皇位了？
　　“和我们将要解决的事一样吗？”

　　“是的，首先你要先帮我搞垮邱左相，邱左相一垮台，唐梓潼就会完全地站在我们这边。”
　　邱莹起身去给晨川倒了些茶，又给洒水壶装了些水，“我以为你会想要邱家的财产。”

　　邱莹一边浇水一边说话，门口的丫鬟还以为只是在和大小姐聊家常，晨川看见了丫鬟的探头探脑，挥手让丫鬟有多远走多远，“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这个人，就算我的灵魂泯灭，我的□□残缺，我也得找到她，让她活下去。”

　　晨川说话的时候，连门口的知了都熄了声，窗边的盆栽长势不错，那叶子随意被风摆动地有些许“沙沙”声，那风明明那么轻，却撼动了邱莹的心。

　　这个世界对死亡是这么理解的吗？灵魂和□□？
　　如果在21世纪，若是有谁跟邱莹这样说话，邱莹是绝不会放在心上，并会在心中暗暗嘲笑这人的年轻和天真。但这里是一个邱莹完全陌生的世界。

　　昨天傍晚的问安，说是问安，不如说是问话，也是如此无理头，全程都是邱莹和邱左相在说话，宋入芊一句话也没有说，邱莹偷偷瞥见几眼宋入芊。
　　——仿佛一个无感情的喝茶机器。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神却要将邱莹盯进地底，可一旦碰上眼神，宋入芊又躲躲闪闪地避开眼神交流。

　　晨川并非亲生，那么作为宋家唯一的独苗，这位姨妈应该更加地护我，而不是三天两头派人来杀我。

　　据晨川所说，邱家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被唐梓潼带走后，邱家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基本上都被灭口了。即便这件事只有廖廖数人知道，且大多是宋家心腹，也皆被抹杀，就连家人都没有幸免。

　　不对。邱左相应该是清楚的，但是他看上去精神不正常，甚至会把宋入芊喊成秦娘，一会喊“芊芊”一会又喊“小秦”，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要想搞垮邱左相，那么邱左相和宋入芊之间的秘密或许会很有用。

　　邱莹没接晨川的话茬，晨川假装不在意，借着背对着邱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草草喝下，她左右看了看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随便问了问，“那像韭菜一样的盆栽是什么植物？”

　　晨川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知道就见鬼了，那盆栽是她给邱莹准备的，未开花的鸢尾，叶长而宽，像宽叶韭菜，一下子她自己觉着更尴尬了，那桌上的碎铁倒映出个红红紫紫，细看晨川才知道那碎铁照出来的是一位连转移话题都失败的呆瓜。
　　晨川看着外面的太阳，趁着邱莹还没反应过来接话茬，马上说了一句打招呼万用语句：“今天天气真不错！”

　　“啊？喔对对，是挺不错的。”邱莹看都没看窗外的天气，天气好不好都那样，只要是白天太阳公公都会挂在天上的称职工人，她在想如何搞垮邱左相，“跟我说说你知道的邱左相的事吧。”

　　“在邱左相还不是丞相的时候，邱家与宋家联姻，理应是与宋入芊成婚，但是邱左相和宋秦娘相私授受，居然有了孩子，二人奉子成婚招来宋入芊的妒忌，而后宋秦娘投河自杀成全宋入芊，邱左相同宋入芊成婚，宋入芊为了宋秦娘，收养了你，就这些。”

　　又是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自相残杀，看着这男人也不像什么好东西，这么有魅力？邱莹总觉得不对，如果宋秦娘是自杀，那唐梓潼为什么对邱左相的杀意那么大？是因为接受不了宋秦娘自杀？
　　还是唐梓潼去捞的尸体。
　　…

　　从原主的记忆里，唐梓潼是想教她医术的，但是唐梓潼的心情常常阴晴不定，教完之后还会等原主记牢了才说自己教的全是假的。

　　这上哪说理去。

　　如此反复几天，原主只能自行请辞，拒绝学医，之后唐梓潼扔给她一本医书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这便是受了邱莹的母亲死因的影响。
　　唐梓潼不想教邱莹真正的医术，但是每晚又被梦魇所折磨，迫于压力教了，却又因为不满又不教了。

　　“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