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之未命名》纳兰容若公子

13、第12章

　　帝国军冲进舰桥时，大局已定。所有人都处于完全的控制当中。
　　吉尔菲艾斯手一软，放松下来，身体微晃，差一点跌倒。
　　莱安上校飞快冲过来，想要扶住他。
　　吉尔菲艾斯却已在下一刻站稳，微笑着摇摇手。
　　莱安事先已得知吉尔菲艾斯受伤的消息，所以登舰时，不只带了军人，也带了随军医官。这个时候，有两名医官立刻跑过来，手脚麻利得为吉尔菲艾斯处理伤口。
　　莱安则对吉尔菲艾斯行了个军礼：“大公殿下，驱逐舰斯古亚舰长莱安，率二百人登舰，一百人进入舰桥，一百人控制全舰，在机关室的八个人，在医务室和走道上的两个伤者，全部擒获。现在斯古亚和欧尼达斯，都听候殿下的指挥。”
　　吉尔菲艾斯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刺耳的大笑。
　　被帝国军的枪口指住的埃尔沙放肆地大笑：“大公殿下，叫得多么恭敬，你们追过来的时候，还不是毫不犹豫用炮火锁定我们，随时准备开炮？吉尔菲艾斯，这就是你所效忠的皇帝，对你的回报。”
　　“埃尔沙小姐，我想你有所误会。”吉尔菲艾斯语气沉静地说“斯古亚的追击命令是我下的，锁定欧尼达斯，必要时炮火催毁，也同样是我的命令。在我走上欧尼达斯之前，这一切就已经决定。”
　　民主主义者之中，发出一阵骚动，帝国军人，则纷纷用尊敬的眼神去看吉尔菲艾斯。
　　埃尔沙露出震惊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帝国绝不会真的同卑鄙的绑架犯谈条件，做交易。”吉尔菲艾斯眼中的光芒，比划破宇宙的炮火更加耀眼，更加具有震撼力“帝国绝不会屈服于任何威胁。每一个帝国军人，无论他的职位高低，都同样会为了维护国家的尊严，不惜面对一切强敌，任何战场。”
　　“所以你用凌虐老人的方式让我们屈服，这就是战功无数，威风凛凛的大公殿下。”埃尔沙冷笑起来。
　　吉尔菲艾斯神色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对此，我感到抱歉。”
　　他没有分辩，莱安却急了，大声说“你们这些口口声声，喊着民主自由，却靠掳劫妇孺来实现梦想的恐怖分子，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别人的手段。大公殿下即然能够脱离你们的看守，抢到枪，他完全可以一个人乘太空梭逃离，他也可以躲在舰中的任何位置，和你们展开游击战，以大公殿下对战舰的熟悉，和准确的射击技术，他完全可以一个个把你们打死打伤，可是，他为什么不这样做。他冒险冲进舰桥，他控制这个老人，以压制你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救你们的命。”
　　莱安愤怒得逼向埃尔沙：“如果殿下逃走，你们没有了威胁帝国的力量，被我们的炮火锁定时，你们会乖乖投降吗？我看你们这些固执的所谓民主主义者，明知是死还要往前冲，我们将不得不开炮杀死你们所有人。如果殿下和你们打游击，战斗中，必会有许多人死伤。殿下的这种做法，让你们无法反抗，任凭我们登舰，使我们可以一人不杀的结束这场劫持事件，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殿下。”
　　“什么一人不杀，他杀了安东尼和弗南多，他根本就……”
　　吉尔菲艾斯没有理会埃尔沙的叫骂，反而阻止莱安：“莱安上校，不必和他们纠缠，先把伤者带进医疗室，给他们足够的治疗，除了那五个中枪的人，这位老人，还有两个晕在地上的人，也要带走。”
　　“什么晕在地上，他们明明死了。”埃尔沙大喊。
　　“他们没有死。安东尼是因为颈骨错位而昏迷，你们刚才听到的，只是颈骨错位的声音，绝不是骨头折断，可能是你们枪战片看得多了，以为只要脖子上发出这种声音就一定死人，弗南多胸口虽然中枪，但中枪的部位避开了心脏，而镭射枪造成的伤口，只要不挣扎，流血会很少，如果进行正确的医治，一样不会死。”吉尔菲艾斯语气很平静。也许这世上，只有莱因哈特，才会真正明白，在这平静讲述的事实下，吉尔菲艾斯，所付出过的努力。
　　在军校的训练中，吉尔菲艾斯的肉搏和射击成绩比莱因哈特还高，原因在于，他对自己的要求，远远高于军校的要求。
　　枪射的准不准，不在于能否一枪打中敌人，而在于，能否一枪使敌人伤重昏迷，而不致死亡。刀用得好不好，不在于能否一刀割断敌人的咽喉，而在于，一刀下去使敌人丧失攻击与反抗的能力而不丧失生命。
　　即使是已决定走一条充满鲜血和战斗的道路，即使知道死亡无法避免，他仍然希望，能够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死亡。
　　尽管在当时，莱因哈特常常用玩笑的口吻，嘲笑他过份的好心。尽管现在回头看，当年的执着显得多么天真。
　　但这个习惯，他却一直保持到现在。
　　帝国军们安静得首先把伤员带走。
　　吉尔菲艾斯又下令说：“把其他人都关起来，统一看管，只要他们不反抗就不要伤害他们。”
　　“是。”
　　吉尔菲艾斯凝视埃尔沙和其他人：“我想，现在的情势，大家都明白，希望你们不会做出让自己受伤害的事，无望的反抗对你们并无益处，回到费沙，也不一定是最糟的结局，请相信皇帝陛下的公正，他给予你们的惩罚，绝不会超出法律规定的限制。”
　　埃尔沙有些苦涩得笑一笑，但立刻挺直腰，抬起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的确失败了。我们也并不期望回到那个由一人独裁一切的费沙后，可以得到皇帝的慈悲，即使立刻被处死，我们也绝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无论你们那嗜血的皇帝在你们心中，多么重要，我们却对他不屑一顾。”
　　“你说什么？”莱安发生喝怒的叱喝。
　　站在埃尔沙身旁的一名帝国军，抬起手里的枪就要对着她打下去。
　　对于帝国军人来说，侮辱在他们心中比神灵还要尊贵的皇帝，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是吉尔菲艾斯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行动，然后走近埃尔沙：“陛下并不是完美的人，他的确有许多缺点可以指责。他的确发动了很多战争，可最终却是他用战争结束了帝国和同盟几百年的争战，带来长久的和平，让无能不再是罪过。他鄙视当鄙视的人，尊敬当尊敬的人，尽管他鄙视的人常常在他面前献媚邀功，而他尊敬的人，也许是一心想杀死他的敌人。你们说他专制独裁，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容忍另一种制度的存在。他的确犯过错误，可他绝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以及象你这种人的指责。因为他从不逃避自己的错误，从不推卸自己的过错。他对自己的指责比任何人都来得苛烈。如果他因为所犯的错误，所引发的战争，而被大神罚入地狱，那么将会有无数立誓跟随他的人，为他而不再向往天堂。能认识他，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我从来不曾后悔过，陪伴他，追随他，和他一起飞翔在这个宇宙中。我不明白你们心中执着的民主到底是什么，但你们永远也不会真正明白，陛下是怎样的人，而其他人，为什么甘心对他奉上一切忠诚。”
　　他神色庄重，声音沉静。凝视着埃尔沙，慢慢展开一个微笑，微笑的时候，竟然就象是莱因哈特，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眼神纯洁得不杂尘玷：“不懂他的人，又如何会赞美他。你们的误解和责难，又怎么影响得了他。”
　　不知为什么，舰桥里一片沉静，每一个帝国军都神色庄重，有几个人眼圈悄悄得红了，有更多人在心中默默呼唤着陛下。
　　就连民主主义者，也一片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埃尔沙的脸一点点白下去，直到被帝国军押走，她眼神里的绝望浓得简直化不开，又似乎并不是为了害怕死亡的惩罚。
　　看着所有民主主义者被押走，莱安担忧的眼神这才转向吉尔菲艾斯：“大公殿下，你是否要立刻转到斯古亚上，好好休息。”
　　吉尔菲艾斯也并不逞强，微笑着点点头：“麻烦你了。”
　　莱安弯腰行礼，表达了对帝国大公过份礼貌的惶恐。
　　而控制台上的通讯显示器，忽然疯狂得闪了起来。
　　莱安一惊：“怎么回事。”
　　负责操做的帝国军，双手飞快按动，把信号接了过来。
　　“斯古亚探测雷达，发现前方有五艘驱逐舰正在靠近，二十分钟后，双方将进入对方射程。”
　　莱安大声发问：“是帝国军舰吗？这片星域，虽然荒凉，但仍属帝国境内，应该是其他执行任务的军舰吧。”
　　“仍在探测中！”
　　吉尔菲艾斯眼神微微一闪：“我们现在在什么星域。”
　　“达森星域。”莱安脱口回答，然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悟的表情，脸色在一瞬间刹白：“宇宙海盗出没最频繁的星域。”
　　这时，斯古亚的详细探测图也传了过来，屏幕上显出五艘军舰，每个军舰上都画有骷髅图案，明确得标示出他们宇宙海盗的身份。
　　宇宙海盗在鲁道夫大帝时代，就是银河系的大患，后来虽屡被帝国扫荡，却从来没有根除过。历代以来，帝国许多的流亡贵族，也不断带着他们的军舰和战士，成为新的海盗。近年的帝国内战，和同盟的历次大战，不少战败者，也悄悄乘着他们的军舰，逃离黄金狮子旗的光辉，成为海盗一员。
　　虽然帝国也曾经有过一些针对海盗的行动，但仍有一些狡猾的海盗可以残存下来，在没有驻军的一些荒凉星域上出没，绝不放过，任何可以抢劫的对象。
　　斯古亚的探测信息，象闪电一样得传过来。
　　“对方正在加速，预计十五分钟后，双方进入射程。”
　　吉尔菲艾斯飞快地说：“斯古亚还有一战的能力，可是欧尼达斯根本没有战斗的力量，武器系统没有完全开放，舰载机没有装上来，炮火能源也没有补充，完全无法做战。如果斯古亚在对五艘军舰做战时还必须保护欧尼达斯，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以……”
　　他凝视莱安：“莱安上校。”
　　“是。”莱安挺直身体，等待命令。
　　“立刻准备太空梭，送我登上斯古亚，我将指挥斯古亚和宇宙海盗做战，而你，暂任欧尼达斯的舰长，带领这两百登舰人员，全速返回费沙。”
　　莱安上校震惊看着吉尔菲艾斯：“可是……”
　　吉尔菲艾斯眼神一正：“这是命令。”
　　莱安上校本能得抬手行礼：“是。”但又立刻说：“大公殿下，我才是斯古亚的舰长，应该由我来指挥。”
　　吉尔菲艾斯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温和的光芒：“莱安上校，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不过，我认为，以一艘军艘同时和五艘战舰周旋，我或许可以表现得比你更好。至少可以给欧尼达斯更多逃生的机会。莱安上校，无论身份高低，我们都是帝国军人，保护我们的士兵，不要有不必要的死亡，保护我们的人民，可以逃离危险，这都是我们的责任。即使是那些民主主义者，就算回去要面对死刑，但只要在帝国境内，他们就仍然是帝国的臣民，我们仍然应当保护他们的安全。”
　　“可是，您是大公殿下。”
　　吉尔菲艾斯微笑起来：“陛下说过，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只会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以胸膛面对敌人，我们这些臣下，总该以他为榜样。”
　　莱安上校，嘴唇颤了一颤，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那么，大公殿下，有什么话，要我传给陛下吗？”
　　吉尔菲艾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遥远，而更加温柔却遥远的微笑，在他唇角徐徐绽开：“请代替我祝陛下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