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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

  •   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暖蓝色的眼睛即刻一片平和,支起身子在床上坐起,吉尔菲艾斯对眼前两个拿枪对准他的监视者微微点了点头:“早上好。”
      宇宙中的航行虽然见不到阳光,不过墙上的电子钟明确地指明,已经是早晨八点钟了。
      算一算,自从在宇宙港起飞,到现在也有二十多个小时了。
      越来越远离费沙,任何人的心情难免波动,偏偏这帝国大公暖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不安,愤怒,怨恨等负面情绪,温和地象面对多年的老友,在做一次假日的银河航行。温柔的笑颜,诚恳的问好,简直让身为看守的埃尔沙和维克多惭愧起来。
      埃尔沙好奇得凝视他,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探询,不能想象那些杀人如麻的帝国军人中,竟有这种温和得象暖人的阳光,清澈如无尘清水的男人。
      不能想象,身为帝国第二人,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沦为人质,受人控制,不但没有任何暴燥不安,反而比他们这些掳人者更加平和从容,好吃好喝好睡觉,闲了没事,和他们聊天说笑,甚至在他们不安的时候,开口安慰劝导他们。
      二十几个小时相处下来,简直没有人还好意思带着敌意,满心防备地面对他。
      本来雷曼的吩咐是最少要有两个人拿枪时刻监视他,为了保持最高的警惕性,每三个小时,换人看守,以确保所有看守都可以从头到尾毫不松懈地把他置于监视之下。
      可是现在本应对准他的枪口,因为拿枪者有些不好意思,而不知不觉枪口开始下垂。
      本应监视他的人,总是被他温暖的目光,温和的语气,有礼的谈吐所吸引,不知不觉聊起天来,然后就更为对他的无礼监视而不安。
      反而是他笑着安慰宽抚,好象受损失的根本不是他。
      每一次吉尔菲艾斯开口问好时,被问候的人,总会有由衷的歉意,维克多的脸几乎都红了,枪口垂得更低,指指桌上:“你的早餐。”
      吉尔菲艾斯微笑说:“谢谢。”身子略略一动,想要去拿,动作作到一半却又僵住,他没有受伤的手腕被铐在床上,使他的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
      维克多一阵不好意思,站起来,把桌上的面包递给他,心里觉得老师对一个性格温和又受了伤的人这样防备,实在太过份了。
      他没受伤的手铐着动不了,受了伤的手,做任何基本动作都非常吃力,就连吃东西,都是一件辛苦的事,可是他哪怕累到满头大汗,也不说一句怨言,眼神仍然温和如故,甚至只会不断对别人道谢。
      这样的人,简直让人惭愧,可是雷曼仍然严厉得要求他们看紧吉尔菲艾斯,哪怕他睡觉的时候,身边也必须有最少两个人,睁着眼,拿着枪,死死盯着他。
      事实上,吉尔菲艾斯心安理得,一觉酣然,监视他的埃尔沙和维克多,年青正直的心中则充满了内疚和不安,这种自责的情绪在吉尔菲艾斯醒来的问候声中达到了顶点。
      维克多看吉尔菲艾斯吃力地接过面包,一阵冲动,忽然间弯腰想把电子手铐解开。
      埃尔沙脱口喊:“维克多。”
      维克多扭头说:“我们是向往自由的人,不是帝国军法处的官员,这种做法太不人道了。”
      “可是……老师说……”埃尔沙欲言又止。
      雷曼说,久经战场的吉尔菲艾斯是一头雄狮,可是无论是谁都不能把这个温文有礼,性情温和,让人打心里喜欢的人看成那样凶恶的存在。
      更何况他的手和脚都受了伤,手上甚至没有武器。
      吉尔菲艾斯自己反而笑了一笑:“没事,维克多,不必为我担心,我是军人,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被你的老师责怪。”
      维克多咬了咬牙,手几次伸出去,最后叹了口气,坐下来:“对不起。”
      “没有关系,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吉尔菲艾斯的声音温和如春风,在任何时候,和他相处的人,都有如同春风拂面的感觉。
      埃尔沙叹了口气:“很少有你这样的人,被绑做人质,还对打伤你,囚禁你的人这么友善。”
      吉尔菲艾斯微笑:“也很少有你们这样的绑架犯,把人质安排在条件最好最舒适的医务室,按时上药,小心照顾,一日三餐,也精心准备。”
      “大公殿下,我们不是□□,我们只是一群向往自由,坚持理想的人,我们对你做的事,也许很恶劣,但请你原谅我们的不得以,我以我们所有人的人格保证,只要一到目的地,见到杨元帅,得到安全,一定会把你放回帝国,绝对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
      维克多也接着埃尔沙的话说:“对,大公殿下,虽然我们的立场不同,但对于你的忠诚和勇气,我们非常佩服,对于你伟大的人格,非常敬重。”
      吉尔菲艾斯凝视他们,低声问:“这段时间相处,使我相信,你们都是善良的人,对于你们的人格,我也同样敬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陛下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对待平民充满善意,新帝国的上层大多廉洁自重,法令上也更加关心人民的利益。甚至连对待你们……恕我不客气说,对你们这些□□,新帝国也远比旧帝国宽容,只要你们愿意承认陛下领导下的国家,同样可以得回自由,得回和普通人一样的权力。现在帝国的国力达到最高峰,杨元帅虽然是杰出的战术家,但他所能保护的地方太小太弱,终有一天,会被帝国所吞并,为什么,你们还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还宁愿冒这么大的险,犯这么严重的罪行,只为了离开帝国,去到一个朝不保夕的地方去?”
      他的语气诚恳,充满关怀,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可是埃尔沙却立刻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吉尔菲艾斯,慢慢地说:“大公殿下,你真的觉得皇帝陛下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真得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拜倒在他的脚下吗?”
      语气中的冷嘲和讥刺让吉尔菲艾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有隐隐的不悦浮起。
      “如果他真是英明的君主,为什么只为了他个人的武勋就让无数人的鲜血洒在宇宙里。只为了他渴望战争,渴望胜利,就让无数的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
      “住口。”原本永远带着温柔阳光的暖蓝色眼睛里闪亮起雷电般劈裂长空的光芒,吉尔菲艾斯猛然一挺身想要站起来,把他铐在床上的电子手铐在受力拉扯的情况下立刻发出足够让最坚强的军人感到无比痛苦的电流。(汗,我不知道电子手铐有没有这种功能,不过都已经进入银河时代了,手铐方面,也该比现代的冰冷钢铁进步一点吧。)
      吉尔菲艾斯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阵颤抖,受伤的手忽然用力抓紧床档,因为力量用得太大,手臂上已经止血很久的伤口开始重新流血,但他一声也没有出,明亮逼人的眼神仍然紧紧盯着埃尔沙,即使有冷汗自额头滑落,悄悄模糊了他的视线。
      维克多皱了皱眉:“够了,埃尔沙。”
      埃尔沙也低声说:“抱歉。”放下枪,走过来,处理吉尔菲艾斯的伤口。
      三个人中,也许最不关心身上枪伤的就是吉尔菲艾斯本人,他仍然不错眼得盯着埃尔沙:“你没有权力这样指责他,把银河统一,带来长久的和平,不再有战乱,不再让任何人的鲜血无辜地洒在宇宙中,这都是他的功绩。达成这些目的,不可能完全避免战争,但他从来没有让鲜血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流淌。”
      “什么是必要,什么是不必要?”埃尔沙眼也不眨得为吉尔菲艾斯上药止血,重新包扎伤口“为了皇帝的荣誉,所以放弃直取同盟,而非要和杨舰队生死大战是必要的?明明可以避免无数死伤,绕开杨舰队,直接用战略上的优势逼降同盟,是不必要的?吉尔菲艾斯大公殿下,当时还在奥丁沉睡不醒的你,知道在那场只为皇帝陛下的执念而暴发的战争中,一共死去多少人吗?如果不是帝国双璧及时取下同盟,也许你那了不起的皇帝陛下早就化为宇宙的尘埃了。”
      吉尔菲艾斯闭上了眼睛,慢慢平复自己忽然激动起来的情绪:“埃尔沙小姐,你不明白一名真正军人的心情。即使不是陛下,而是罗严塔尔元帅,或是米达麦亚元帅,同样无法抗拒与魔术杨倾力一战的诱惑。他首先是英雄,是战士,是军人,其次才是皇帝。”
      埃尔沙有些讥讽地挑起了唇角:“是啊,多么伟大啊,身为皇帝,但首先是英雄,是战士,是军人。无数人鲜血造就的英雄值得尊敬吗?什么是战士,什么是军人。军人和战士的天职不是战争,而是保护,战争,只是保护的手段,可他却用战争,把应该被他保护的民众推向死亡。”
      吉尔菲艾斯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好争辩的人。就算是他本人被人轻视侮辱,也很难让他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是,对于莱因哈特的任何指责,都有让他激动到失控的强大力量,他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控制情绪,才把那激越的情绪勉强压制下来,用较理智的态度来对话:“埃尔沙小姐。你没有参加任何战争,却就战争的问题,对皇帝提出指责。可是,你是否知道,士兵们眼中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你是否知道帝国将军们眼中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在帝国,人们传颂他的故事,高呼他的名字。在旧帝国,人们憎恶兵役,可在新帝国,每当战争来临,年轻的人总是自动自发地去参军。每一次战争发动,军方各部门都能得到各方面的全力支持,保证军队能以最佳的状态迎敌。即使在巴米利恩最危险的一刻,还有无数军人,用自己的战舰来承受杨舰队死亡的炮火,用生命来保护他们的主君。即使有无数的鲜血流淌,仍然有更多的人愿意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将领们对他付予全部的忠诚,军人们交付最深切的热爱。就算是民众也真诚地拥戴他,而且绝不仅仅只是旧帝国的民众。在费沙,同样有无数人为他倾倒,甚至于在同盟,也有人被他的风范所折服,即使是在同盟军的眼中,他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敌人。你以为,他得到这一切,靠的是什么?”
      吉尔菲艾斯的眼神凝望着埃尔沙,却象穿过埃尔沙,而看到茫茫的宇宙,无尽的舰队,以及那足以照耀整个宇宙的金色闪电:“他曾经是将军,公爵,宰相,然后是帝王。他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但在这一切之前,他是一名军人。他从不回避任何战争,从不逃避任何人。无论是少年时贫穷孤苦被人敌视欺负的没落贵族小孩,还是现在,站在宇宙颠峰的帝王,他永远用胸膛面对敌人,而把后背留给同伴。他所有照耀宇宙的光彩都在战场上迸发,然后征服每一个人的心。他可以回避杨文理,他或许也可以同样用更加轻松的方法对付其他的敌人,其他的战斗,然后夺取政权,登上至尊之位,但那样的人,还会有多少人发自真心地呼唤他为凯撒,还会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跟随他?人民会全力地支持他吗?对他俯首效忠的将军们,真的会献上全部的忠诚吗?如果不能得到臣下和人民的心,这样的君主,就算站在最高的位置,也随时会跌下来,这样的国家,就象建在浮落之上,随时会分崩离析。到那时,所造成的损失,伤害,不会比在战场上小。”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不了解他的人,如何懂得赞美他。他也不会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但是……”他眼中一瞬间绽放的光芒让埃尔沙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他所做的任何事,也许不都是最正确的,但却绝对是必要的。”
      那样明亮的眼睛,那样灼人的光芒,让埃尔沙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有些倔强地昂起头,大声说:“那么,威斯塔朗特也同样是必要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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