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茶而不自知》寒窗抱影

55、挑明

　　云起近日不大开心，这一路阿兄神神秘秘，总拎着张画着线的奇奇怪怪的纸出神，时不时还傻笑两声，躲着不叫他看，遮遮掩掩像是做了什么负心事。

　　一开始云起还不当回事，后来渐渐觉得不对劲，明明说好无论什么事二人都要坦诚，一提那纸秦遇就躲躲闪闪言辞闪烁，云起后来就不敢问了，他想偷偷看。

　　趁着秦遇洗澡，云起蹑手蹑脚到处翻看，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被烛火照的分明，影子打在屏风上像是一出默剧，秦遇闲闲的噙着笑靠在浴桶边上，看小老鼠没头脑，找不到东西还要叹气。

　　当真是个傻瓜，眼瞧着云起终于找对了地方，秦遇从浴桶中站起来，水声哗啦作响吓了云起一大跳，“云小起，且帮我拿件衣服来。”

　　云起不甘心地瞧瞧漏了边的纸，咬咬唇去找衣服，可不能叫阿兄发现他起了疑心，不然指定要受罚，他可不想抄大字，哪有人罚自家夫郎是罚抄大字的！

　　又一次探索失败，云起翻过身去赌气，迷迷糊糊睡着了，秦遇身上还带着洗过澡都得水汽，头发半干不干，秦遇靠在床头，盯着小哥儿的睡颜，半晌笑出声来。

　　烛火跳动几下，晃得小哥儿在睡梦中直皱眉，秦遇轻手轻脚起身，将烛火熄了。

　　云起气鼓鼓睡着，再醒来时就听见下人来报，秦遇当即就收拾起床去军营，还拿着他那张宝贝纸。全然不管还半梦半醒的云起，这一年过去云起被养的愈发娇气，看那人迫不及待要走，理都没理自己，委屈得直想哭，他可从没见过秦遇这么期盼一个人过。

　　如今天色尚早，月亮还在天边挂着，东方隐隐有日光倾泻，秦遇心中澎湃，这两日小哥儿因为红叶的离开一直不开心，秦遇想了好些法子也没用，今日这事若是定了，云起定然开心。

　　回想起云起气鼓鼓的样子，秦遇嘴角漏出笑意，这小笨蛋莫不是气的睡了一夜，怎么还撅着个嘴。秦遇也知道这几日云起因为那图起了醋意，可为了不叫他空欢喜，这张分析图秦遇藏得严，到时候直接把人带回来，那才叫好。

　　听着秦遇关门离开的声音，小哥儿终于漏了一声哽咽，他哭着又觉得自己矫情，秦遇待他有多好他自己清楚，终究顾忌着不是正经夫夫，云起有时候便不敢问多了，心里藏着疑虑愈来愈大，恍恍惚惚这一天眨眼就过去。

　　揣着分析图在街上策马而行，街上行人稀少，秦遇又放开些速度，到西北大营离远远的举出令牌，护墙上巡逻的士兵吹哨子打手势，就有人从营地出来检查，令牌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人拿着令牌脸上是遮不住的好奇，这人他可没见过，打哪突然冒出来的。

　　秦遇站在一旁也不着急，趁机观察这古代军营是个什么样子，来之前他以为会是那种羊皮牛皮搭起来的大帐，这下亲眼看见才算长见识了。

　　军营有外墙围着，两面临山，一面挨着河，有一群人在河上呼来喝去像是在取冰，营房工整排列，现在是早饭时间，顺着呼啸北风而来的还有食物的香气。

　　查身份的人确认秦遇不是个可疑的，另派一人进去喊将军，秦遇揣着手继续等，玉润不耐烦的打响鼻，军营里偶尔能听见战马嘶鸣，惹得玉润又想起来自己被带走的情马，顺嘴叼了秦遇的衣带子嚼。

　　太阳露出地平面，军营里走出来个高挑身影，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走近了，秦遇发现这人黑这个脸，满脸疤瘌看上去更狰狞了，秦遇躬身行礼问候，疤瘌脸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了，“你小子怎么在这，这打仗呢你知不知道，拖家带口过来你考虑过家人吗，哪危险你往哪跑是不是，赶紧带着人滚回去。”

　　听那语气像是训儿子，秦遇撇撇嘴也不恼，先是从怀里掏了一张单子递给疤瘌脸，这上面可是他们半个月的口粮，他们当初收到的信上写的夸张，今儿个一瞧，这林家军自保能力还是没问题的，也不像是缺衣少食的样。

　　云倦接过单子打眼一看，脸上怒气缓了缓，心道这小子还挺有道义，有道义也不能带着云起冒险，好好地回去读他的书，最后当个小官护云起一辈子才好。

　　瞧着疤瘌脸没那么生气了，秦遇笑了笑，旁人看了要说一声君子如玉，可云倦就觉着这人笑的欠了吧唧的。

　　“少将军，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送这些粮草，更为了替老师送些东西，还得劳烦少将军替我引荐。”秦遇从怀里又掏出一厚信封来，这是赵夫子交给他，要他亲手交给林家军目前的掌管者林大将军的。

　　这是正事，云倦只得将秦遇放进军营，自己亲自去通报，他喊来小兵，“你领这位秦公子先去歇着，我一会去寻他，莫要怠慢了。”

　　“是，将军。”那小兵年纪不大，突然和云倦说上话，开心的不行，大吼一声，云倦眉头又皱起来，急忙转过头去观察秦遇的表情。

　　秦遇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盯着军营澡房像是瞧见什么稀奇东西，应当没注意那小兵的称呼。

　　云倦心下舒一口气，急急忙忙去大帐。

　　眼见云倦走远了，秦遇东扯西扯和小兵唠家常，聊来聊去聊到这疤瘌脸将军身上，“我和你们将军做生意这么久，说来失礼，竟还不知这位将军姓甚名谁，可真是惭愧。”

　　那小兵微微一愣，随即就笑，“这般说来，我们也只知道少将军姓云，大家都是少将军云将军的叫，还真没听谁喊过将军名字，我们都是小卒子，便是知道了名姓也不能喊，还真没谁在意少将军到底叫什么。”

　　秦遇也跟着笑了，他附和道：“是这般道理了，我只叫他少将军，他叫什么我都不能直呼姓名，那可就乱了规矩。”

　　二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见秦遇对军营好奇，这小兵捡着能说的也都告诉了，二人聊得正欢，云倦回来了。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大将军。”此时云倦又变得惜字如金，营帐遮光，那张疤瘌脸在阴暗处愈发狰狞，云倦还在心里打算盘，想着赶紧把云起这不靠谱的夫君送走，殊不知自己的身份要被扒的差不多了。

　　此时天已大亮，远处已经有呼哈的训练声，秦遇谨慎着不好四处乱看，只是小心得瞥了几眼，怪不得朝廷忌惮，营帐绵延近万里，将荒原城郭分离开，北地荒凉，连太阳都更暗淡几分，风将雪扬起来，此处的雪质地更像是沙子，伴着风能将人脸颊割开。

　　即便环境恶劣，将士们个个气势高昂，训练之声震天响。

　　“参见将军，属下将人带来了。”云倦停下脚步，秦遇也收回心思，二人步入营帐，打眼看去，这营帐比云倦的大上不少，里面却空荡的可以，魁梧的男人在上方坐着，身上穿戴盔甲，一股子铁锈汗腥味扑面而来。

　　秦遇面不改色，躬身递上信件，夫子只说要他递信，却不曾表明信中所言，秦遇更不会好奇去打探，大将军接过信，扫了两眼，瞳孔微缩，云倦站在旁侧不声不语，按奈着心中好奇，谁知大将军将信收好，好声嘱咐云倦，要他将秦遇送回去，再没多说一几句话。

　　二人迎着风雪走，秦遇眼睛转一转，拽着云倦跑到背风处，“小将军，咱们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在，可容我向您打听个人？”云倦瞧他一脸的不怀好意，有心要看这小子又想作什么妖，“你说就是，我若知道，自然告诉你。”

　　“君子一言九鼎，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将军，你这可一个唾沫一个钉砸到这雪地里，可莫要诓我。”秦遇搭着笑脸嘴不停，高帽一顶接一顶往云倦头上戴，云倦忍着眉头抽搐，握住拳头咔哒一声。

　　秦遇见好就收，躬身长拜，“小弟长话短说，我那夫郎言说有一亲哥哥，当年被发配边疆挖矿，后来死在矿里，我们虽在家供了牌位，到底心不安，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那矿招魂引魄，让我大舅子瞑目。”

　　此时正好风停，没了飞扬的雪花做遮掩，秦遇脸上那抹戏谑的笑恰好被云倦抓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也格外明显，秦遇抬头，被云倦一拳砸在肩上，感觉那力度还算是留情了。

　　“你是何时发现的，既然发现了，又何必把他带过来，我这里危险你不是不知。”云倦将拳头展开搭在秦遇肩上，微微俯身平视他，眼瞧秦遇眼中平和坚定，就知道自己劝不走他。

　　直起身，云倦向远处眺望，隐约可见将士们在偌大的雪原分散成三两成堆的小黑点，京中靡靡之音似有若无在耳边回响，云家人死不瞑目，云倦背后时时刻刻有刀子一样的目光，还有那个卖唱卖笑的小哥儿，翩翩起舞的红衣像是将一切都焚干净的大火。“你想要我做什么，话先撂在这，我不可能跟你走。”

　　耳边传来一声笑，云倦转过头，诧异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少年郎，秦遇笑完叹口气，“兄长在上，受秦遇一拜，这一拜敬兄长是条汉子。兄长有自己的打算，我与云起也不是没眼力的人，现如今京中有异动，我这才带着云起前来投奔，他的身份到底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