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薤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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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醒来的时候，马车里昏暗暗的，只有一个老婆子撑着手臂打瞌睡。
是孟婆吗？看起来不大像，孟婆不该长得这般慈祥，红叶转转脑袋，昏迷前的景象渐渐在脑海浮现，应是那两人救了他，黑灯瞎火竟然还能叫他撞见好人。
看来天不亡他，那帮狗东西算计了一路，也没让他死成，边疆开战已有月余，朝廷拖着粮草不放，好容易终于打算运粮去了，却又都是掺了沙子的旧粮。
自入宫后勾着皇位上的老畜生，趁机做了不少事，弄得老畜生前朝后宫都不安稳，如今老畜生面上对他宠爱，实际已大不如从前，总有精明的人能看出老皇帝的意思，就有人想落井下石弄死他。
红叶躺在那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可他如今对这边疆战士有愧，非得把粮草送过去，他才能安心去找秦倦，希望秦倦在那奈何桥没等急了。
感受着左臂的疼痛，红叶又闭上眼睛，他不是好人，却也知道边疆有多重要，这回他借势宰了那帮酒囊饭袋，另派人打着富商的旗号捐上粮食，那边离着云倦的埋骨地近，到时候直接寻过去也方便。
秦遇因为惦记着捡回来的人，醒得早些，云起还睡着，可能是嫌冷，整张脸要埋进炭球怀里，炭球也不挣扎，乖乖任抱。
秦遇伸手扒拉两下，好歹把小哥儿的口鼻露出来，马车外已经有动静，走镖的汉子们陆陆续续都起了。
下车要往红叶那去，秦遇抬头就看见钱嬷嬷疾步走过来，“主子，那位小公子醒了，现下梳洗好了，只是还伤着，不好来拜见您，请您过去呢。”
秦遇点点头，踏着雪赶过去，昨夜应是又下了雪，厚厚一层直往鞋里钻。
上了马车，红叶披着披风坐得笔直，看着被子上的花团锦簇出神，听见人进来，他张口要道谢。
话还没出口，红叶愣住了。
秦遇挑眉，顾忌着红叶哥儿的身份没往床上坐，就地往马车脚踏上一盘腿，“红叶公子好久不见，怎的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
谁知红叶愤然发话，“你小子怎么在这！云起呢，你不会把他也带着了吧，边疆打仗有多危险你是不是不……”没等话说完，红叶突然住嘴。
秦遇沉下脸，他可从没和红叶提过云起。
二人僵持片刻，红叶率先败下阵来，“你不必担心，他哥哥与我有恩，我对云起就像是对弟弟，不会有半分不利。他到你身边，身后留的尾巴可都是我帮着清理干净的。”
秦遇将信将疑，倒也不怕他，若是实在不行，这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就让他再也张不了嘴就行了。
“也罢，你为何会在这？”秦遇盯着红叶。
红叶皱起眉，面上诚恳的交代，“边疆动乱，朝廷派我押运军粮，那军粮里面掺了沙子，五十袋军粮凑在一起，里面都不够一袋粮食，我将粮食送过去，难保那些愤怒的将士不会拿我撒气。”
秦遇不语，他二人只见过几面，但不难看出红叶不是善茬，红叶这话也就骗骗云起。
红叶一脸冷静看回去，半晌不知想起什么，幽幽叹口气，也懒得瞒，“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将那帮蛀虫趁机解决罢了。”
这才对劲，秦遇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马车颠了一下，大概抻了伤口，红叶皱眉，端得一副我见犹怜，“如今我遭了主子厌弃，手下人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还请秦公子带我一程，日后定重礼相报，我命人乔装富商去丰城送军粮了，公子若是方便，将我往西边带一程便好。”
“不过，秦公子这是要往哪去，再走可就到边境了。”
秦遇盯着红叶那样子，有些犹豫，他这回往边境去，可还有疑惑要解答，带着个外人着实不大安全。
想了想，秦遇没说他要去西北大营，只解释道：“去那边做笔生意，我能将你送到丰城去。”
丰城是西北边境最大的城，过了那里再往西就是军营。
红叶点点头，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丰城南有一片矿区，他派去的属下回来告诉他，秦倦就死在那的。
二人谈妥，秦遇不再管他，只又让钱嬷嬷上去照顾。
下马车时，秦遇低头，眼神突然定住，昨夜下的雪厚，遮盖了不少痕迹，但马车周围有几个雪窝窝，分明是人的脚印，留下脚印的时间不会很长，不然这么大的雪一定会将其遮住。
皱着眉头，众人趁着雪停再次出发，不过这次，红叶的马车被调到秦遇马车的后面。
秦遇骑马跟着镖头在队伍后面坠着，云起一个人无聊的很，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去红叶那待着，剩下的路程里，两个小哥儿凑在一块，红叶哄云起像哄小孩，很快就得了云起欢心，直叫云起连秦遇都扔在脑后。
车队又慢悠悠走了七日，远远能看见城墙的影子。
丰城虽偏僻，不耽误其人来人往的热闹，如今边疆正打仗，后方百姓依旧要为了五斗米苦哈哈的熬，秦遇的车队一进城，就有明里暗里的视线盯着。
一个瘦弱的老汉颤巍巍走过来打听，络腮胡镖头眉毛一竖，“去去去少打听，这是人家要往军营里送的，可轮不着你们。”
秦遇从后面打马而来，倒也没反驳镖头的话，他翻身下马，扶住老人，温声询问老人有何事。老汉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艰难弯腰，“本想问问贵人可是粮商，老汉家里快揭不开锅，城里如今粮食少，卖的价也贵，若能从您这买点就好了，可既然是给军营的，老汉就不能买了。”
闻言，秦遇愣了一下，他本想买一点出去，只一车米不耽误事，何况红叶也送了米过来，；两厢加起来足够林家军周转，可为何这老汉说是不能买。
秦遇将自己的疑惑讲出来，老汉笑出一脸褶子，“咱们平头百姓，勒紧裤带这日子也能过，如今丰城还算安稳，可全靠前面的将士撑着，咱们可不能没良心，和他们抢口粮。”
周围有围观的人，皆是点头赞同老汉的话，林家军在西北，在丰城，谁提起来都得站在那夸一夸赞一赞，他们现在还能在家乡讨食已经是万幸。
西北的风利得像刀子刮人脸，可谁都不觉得冷，因为心里暖和起来，就连镖头的神情都缓下来，在场大都是汉子，这仗一开始打，保不准朝廷就要再征兵，谁也不想死的毫无意义。
老汉说完就要走，他怕耽误了秦遇送粮，反倒是秦遇拦住了他，粮是要送，也得他先联系上人再说，趁着这会儿，秦遇留下一驾马车的粮，按人头限量，好歹能叫这些人多撑点时间。
有需要粮食的百姓自发排好了队，钱嬷嬷带着人忙活，秦遇趁机和云起将红叶送走，他身份不明，留时间长了反倒不安全，这一路也是遮遮掩掩没下过马车，尽可能减少存在感。
红叶之前的衣服太扎眼，厚着脸皮从云起那要了一身，他要衣服也要讨嫌，非说云起的衣裳素色太多，“我瞧那件红的就挺好，你小小年纪怎么总穿的这么素，白瞎了好颜色。”
一手拎着几件衣服挑拣，一手点点云起的脑袋，口里嫌弃心里却带点不舍，当初云倦信誓旦旦他能和云起处得来，还说要带云起偷偷来看他，叫他等一等，一等就是二年，如今他二人是认识了，却没法逗云起叫他一声嫂嫂。
“你可快快走吧，好叫我清净，没得这般磨叨。”云起口里嫌弃，却任由红叶絮叨，也不知为何，他对红叶总是很有好感，又和之前与顾迢玩时不大一样，如今红叶要走，他依依不舍又带着点不安，便又忍不住说：“待你安全了，记得给我寄信，怕我在这收不到，你往那州府寄，我们住的地方你也知道，莫要与我断了联系。”
红叶口里嗯嗯啊啊的应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没与云起讲，闭了嘴默默收拾好包袱，这就要走了。
换上红衣，连披风都是红艳艳的，红叶那股子飞扬劲又回来了，秦遇赊了一匹马给他，是后来买的，那马可是好马，跟秦遇家的玉润合力拉了一道车，玉润对它很是依依不舍。
红叶见不得连马都成双成对的，非要将它带走，秦遇讲不过他，云起又胳膊肘外拐帮着红叶说话只得将玉润的情马送出去，低声下气将玉润好一顿哄。
翻身上马，红叶晃眼间在雪地上看见薤菜，真稀奇，大雪天的竟然还能长这东西吗，再定睛一看，果真是看错了，他是南人，幼时没被卖的时候家里总做薤菜吃，如今也好久没吃过了。
望着那道红影远去，秦遇搂一搂情绪低落的小哥儿，只盼着他派去军营的人能待回好消息，能叫小哥儿高兴起来。
众人找了客栈歇下，第二日将将天亮，秦遇派出去的人才回来，“主，主子。”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有个小将军请你过去，只是，您得独个儿去呢。”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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