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不凋木

80、营救

　　那人手被抓得发疼，忙用力甩开道：“你使这么大力干什么？”

　　“抱歉，不知阁下能否说得更清楚些？”江沅深呼着气，满眼歉意的看向那人。

　　百姓毕竟不会那么锱铢必较，见他脸色发白，心下也有不忍，便继续道：“这些也都是听去过大梁的商客说的，那女子究竟什么身份没人知道，不过听说事发后，梁雍叫人将她的尸首挂于城门之上示众，别的也不太清楚。”

　　“出事了……”江沅失魂落魄的起身，拖着沉沉的步子往楼上走。

　　谢云旗在他差点被门槛绊倒时将他一把拽在怀里，沉声问道：“究竟何事？事到如今，你仍要瞒着我吗？”

　　“不……不是……”江沅头痛欲裂，他摇着头，定了定神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他们当初的计划也说了个清楚。

　　谢云旗压低声音道：“梁氏之人毫无人性，待在他的身侧往外传递消息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段时日师姐传出来的消息帮了我们不少忙，除了上次……”江沅抬眸看向谢云旗，满怀歉意道：“上次的假消息，害了谢家，我……”

　　谢云旗打断道：“别说了。”

　　“你怀疑出事的是你师姐？”他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道。

　　江沅颔首：“是。”

　　“万一是梁氏设的局呢？”谢云旗比起江沅总归还是要冷静一些，他深思之后道：“梁雍心机颇深，若他独子当真死了，他绝不会只是悬尸城门。”

　　江沅俯首，冷静片刻后：“不止是此事。”

　　谢云旗侧眸瞧他，等着下言。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采药的年轻男子，叫宋南成的？”江沅低声问。

　　谢云旗回想起那个医术不错，胆量却小的男子，点了点头道：“记得。”

　　“他是师姐的弟弟。”江沅愈想愈觉得心中不安，语速都不由得快了起来：“倘若真是梁雍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便是将去的人一网打尽，第一个中招的定会是他。”

　　“ 先别太担心，消息才传出来，人应该没事。“谢云旗嘴上安抚着，可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极其没底，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怕他会更加沉不住气，恨不得立刻前去。

　　江沅没说话，脸色却难看至极。

　　眼下他们才刚刚来到赤野，旗上图腾之事尚未查明，梁雍养出的私兵送往何处也不可知，京城却偏偏在此刻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桩桩件件，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们束缚其中，毫无头绪。

　　“或许是时候了。”江沅捏紧衣袖，稍稍垂着眸，压低声音说道：“此次，不是梁氏倒台，便是我江沅殒命！”

　　那份名单，兄长留下的那些人，无论在明在暗，都该派上用场了。

　　三声凄厉的骨哨声响破长空，江沅抬手关上窗户，泛起波澜的心绪也平静了不少。

　　这次便是舍了命，也定要叫梁氏不得好死。

　　京城，梁府。

　　偌大的府苑到处挂着白布，笼罩在一片哀伤阴郁当中。

　　“拿半点油水都没有的饭菜给老爷吃，我看你是活腻了！”巡视宅院的管家截住端着饭菜的侍女，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

　　侍女战战兢兢的垂着脑袋，半晌才敢出声解释道：“老爷痛失爱子，婢女想着大鱼大肉怕是不合礼数，这才自作主张做了些清淡的饭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丫头平日都在盘算什么，老头子提点你们一句，别妄想不该想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饭菜？”管家背着手催促了一句，看到侍女哭着远去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暮色渐沉，江沅靠窗而站，晚风微凉，鬓发被吹乱，他也丝毫未察觉，只静静等着来人，按理来讲，那份名单上有不少人在赤野，不该不出现的。

　　谢云旗掌灯沏茶，亦是站在门边等候着。

　　——咚咚咚！

　　江沅抬眸，起步往门口走，打开屋门，一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笠，将面容遮掩起来的男子。

　　“小公子。”

　　这声音好生熟悉。

　　来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满面含笑的脸来，是苏覃。

　　“是你？”二人皆震惊不已。

　　苏覃恭恭敬敬朝着二人施礼，笑着道：“小公子，苏覃在赤野等您已久，只是碍于多方考虑，没能及时向公子禀明身份，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这所谓的考虑，即便是他不明说，江沅也清楚，这些人是江柏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虽为江沅所用，可或多或少会疑心他如今报仇的心还有几分，这些疑虑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无妨，进来说话。”江沅往旁侧走了几步，空出位置来。

　　苏覃坐下来，敛去笑容，正色道：“小公子，大少爷留下来的人多数从事杂业，与百姓无异，若小公子需要，我即刻便能将人召回，供公子驱策。“

　　”我需要你的人去帮我查消息，这样……“江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苏覃稍稍侧头道：“小公子是想查清那个图腾的事？借由它找到梁雍私通外敌的证据？”

　　“正是如此。”江沅颔首道：“我不可在此处耽搁太久，京城有急事，我须连夜赶回，这里的事便全交由你，有进展可写信于我。”

　　“连夜？”苏覃抬眼看了看沉沉的夜色，稍稍皱起眉道：“什么事如此紧急？”

　　江沅言简意赅道：“救人。”

　　谢云旗落寞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真心而非佯装的笑容，江沅年纪尚轻却历经万事，至今初心未改，以人命为先，即便满门家仇重压在肩，善心仍在，他日日担忧，如今总算可以放下了。

　　他们交代完事情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马都疲软的死活不肯走了才到城门，此时天已大亮。

　　平日大街上吆喝不停的商贩不见踪影，到处空荡荡一片，甚至连公鸡的打鸣声都听不到，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座空城。

　　“有人在吗？”谢云旗去敲了几户门，都没人理会，户户门窗紧闭，他转身回来，不解道：“我们离去不过数日，天子脚下，怎会如此？”

　　江沅下意识抬头往上瞧了瞧，并无悬尸，他屏着的气息松了松，这才道：“事情远比我们料想得要遭，先进城去看看。”

　　城内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被马蹄踢翻的摊子东倒西歪，瓜果蔬菜倒了一地，像是敌兵入城了一般。

　　江沅拿出骨哨，又是长而远的三声。

　　“怎么现在吹？”

　　他看着货铺紧闭的大街，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沉沉道：“我们来晚了，之前竟没想到，若梁雍真敢悬尸城门，皇上怎会无动于衷，如今看来，只怕宫里也被攻陷了。”

　　“那岂不是……”

　　“造反？”

　　“造反？”

　　二人齐声道。

　　谢云旗眼尖的瞧见立起来的长凳后面的篓筐在颤动，他走过去，将篓筐掀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得人耳朵发疼，俯身一看，竟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子，脸被抹的黑漆漆的，看到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姑娘，你先别哭，告诉我们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越说这小姑娘哭得更加厉害，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姑娘……”江沅偏头仔细瞧了瞧这女孩，试探道：“文君？”

　　小姑娘抬起头，止了哭，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江沅看，半晌后从筐里爬出来，抱着江沅的腰，带着哭腔道：“江哥哥，江哥哥你可回来了。”

　　“文君，姚先生呢？”江沅扶着她的肩，柔声问道：“怎么你一个人藏在这里？”

　　姚文君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断断续续道：“江哥哥，我爹被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江沅抱着她坐在台阶上，轻声劝慰道：“你先别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哥哥听。”

　　“是这样的，两日前，城里忽然多了许多的异族人，爹听说后觉得事有反常，便召集了许多朋友在茶楼议事，晚上回来，爹就带着我跟娘赴京，刚来就看到许多敌国兵攻打进来，爹说，那些都是赤野人，后来爹就被一伙黑衣人抓走了，娘也被冲散，我没地方去，只能藏在这里。”姚文君说完肚子便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谢云旗从怀里拿出剩下的饼递给她，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接过，弱声弱气的道了声谢谢。

　　“这儿如今成了空城，那些赤野兵去了何处？”江沅问道。

　　“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姚文君抬手一指。

　　谢云旗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声音沉重道：“是皇城，梁雍要逼宫。”

　　“没人守城门，这不对劲。”江沅起身道：“若他真要逼宫，不会不知道城门有多重要，若是有人出城请救兵，那皇城里的人便会被围死，到时他们插翅难逃。”江沅思虑的颇为周到，想了半晌，他倏地抬眸，转头盯着空荡荡的城门道：“坏了，我们已入网中。”

　　“城外有兵。”谢云旗厉声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这次他们既敢动手，就别想全身而退。”江沅垂眸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南成。”

　　谢云旗看向他，怕他过于重情而误事，便出声提醒道：“救人固然重要，但还是不能自乱阵脚。”

　　“不必担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江沅牵起姚文君的手，侧眸道：“说起来，梁雍此次围困皇城，已是坐实了造反的罪名，我兄长留下的文臣武将，自是可用，但他们无三头六臂，不可片刻赶到，三日内，我们须设法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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