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不凋木

14、失踪

　　自江沅能下床行动后，从未主动提起过江家的事，永远也一副对人不近不远的冷淡模样，直到现在才在谢云旗面前露出几分可窥得的残狠来。
　　他没有对此事多做规劝，所谓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今日奇钰带来个消息。”谢云旗展开掌心，露出被揉得发皱的纸条来。
　　江沅顺手拿过，展开瞧了上面的字。

　　“千灯镇？”他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这地方我未曾听过。”
　　谢云旗将纸条接过来，谨慎的揣入怀中道：“你以前也不是喜爱热闹的性子，总把自己关在府里看书，自然不知道这地方。”
　　“其实千灯镇就在那座山脚下，不过镇子小，人也不多，地方又偏僻，里面的人极少与外界相通。”他笑着说道：“今日正好十五，镇上有千灯节，你也能去瞧瞧热闹。”
　　江沅微微垂眸，敛了笑道：“我不喜闹。”
　　“正事总还是要办的。”谢云旗闻言也不恼，徐徐引诱道：“不过正巧赶上千灯节，去瞧瞧也无妨。”
　　江沅便没再推拒了。

　　寒月悄悄挪着，从隐蔽的山后转过廊角，落在朱红的窗上，清寒的月色挤着窗缝照进屋内，与略显晦暗的烛火相映成趣，江沅捧着杯冒着热气的茶暖手，瞧着月色上来，起身拿着披风便要出门。
　　“外头太冷了。”谢云旗推门而进，手里拿着玄色大氅，顺手把披风丢到梨木椅上，把大氅裹在他身上道：“穿上这个。”
　　江沅垂眸看向他正在理衣领的手，耳垂微微泛上浮红，斟酌道：“眼下尚未入冬。”
　　“衣裳这玩意儿不就是热了少穿几件，冷了多穿几件么？”谢云旗专心整理他的衣裳，顺嘴搭着他的话：“你身子还没养好，大晚上的出去吹冷风，回来又该躺榻上了。”
　　江沅抿着唇，不再言语，只用眼角余光轻轻瞥着他。

　　千灯镇说是在山脚下，实际上还是很远，他二人共骑着马，也花了一刻钟才赶过去。
　　这镇子位于群山围绕之中，入口处是层层叠叠的竹林，脚下的土十分松软，江沅走着停了下来，疑惑的踩了踩脚下。

　　“怎么了？”谢云旗牵着马，疑惑的垂眸看着他。
　　江沅抓起土，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这才起身，拍掉掌心的黏土道：“这个入口有人布了阵。”
　　“兴许只是下了雨。”谢云旗说出自己的推测。
　　江沅重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会，若是下雨，只有上面这层是黏糊的，底下踩着应当很实，可这地方踩下去软得可比棉花，若我所猜不错，这个入口会四处变化。”

　　谢云旗站定身子，眉头轻轻皱起，道：“看来奇钰的消息是准确的，这阵子果真已经被人控制了。”
　　“小心。”江沅谨慎的瞧向他说。
　　谢云旗颔首。

　　千灯镇虽是个无名的小镇，灯会却出奇的热闹，想来有不少的外人也赶来凑热闹了，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无半刻停歇，各种形状的灯挂在头顶，好一派闹景。
　　江沅缓缓走在人群中，清冷的目光神色与这场景格格不入，一路上他都侧眸瞧着小摊，似在寻着什么。
　　“有喜欢的物件儿？”谢云旗走在他右侧，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笑着询问。
　　他收回目光，摇摇头道：“没有。”
　　“我觉得有。”谢云旗转身站在一处卖糖果的小摊处，冲他招了招手。
　　灯火明亮，谢云旗越过人群笑着看向他，江沅忽然心底发寒的孤独被驱散了不少，身上也跟着泛起了暖意，他躲闪着人群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千灯镇的糖和外边的完全不同，你要不要尝尝看？”谢云旗拿起一块包装新奇的糖果，撕开置于他嘴边。
　　江沅鬼使神差的张开嘴，糖和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嘴里顿时被甜味占据。
　　谢云旗转头低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绣了“云”字的锦袋，双手交给摊主，微微点头道：“劳烦装满。”

　　他抓起江沅的手，把沉甸甸的锦袋放在他掌心，炙热澄澈的目光与江沅的眼神相碰，笑着说道：“这些糖够你吃一阵子了。”
　　“我其实……”
　　没等他开口，谢云旗便径自往前去了。

　　镇子上的路弯弯曲曲，他们也不知走到了哪条巷子里，江沅抬头看了看，并未有不寻常之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数不清的目光在盯着他们，如同饿狼盯着猎物那般。
　　嘈杂的人声倏地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脚下的碎石发出稀碎的响声和耳畔细微的风声。
　　谢云旗放慢步子，等江沅赶上来，眼神也盛满了警惕。

　　“不对……”江沅刚开口，嘴巴就被谢云旗捂了个严实，冲他轻轻摇了摇脑袋。
　　“噌！”一声怪响。
　　谢云旗抓着他的手腕，厉喝道：“快跑！”

　　他们前脚刚走，方才站的地方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了个大坑，溅起了满地的脏泥。
　　这镇子的底细尚未摸清楚，眼下就遇到这事，只能撒腿狂奔，也顾不得前面是什么地方，谢云旗看到近处有一座破庙，想也没想，拽着他就进去了。

　　江沅身虚，被谢云旗半拽半拖奔了半天，气也喘不过来，捂着胸口不住颤抖。
　　庙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气声，余下的便是风吹进来的声音，谢云旗松了口气，背靠破烂窗户歇息，江沅忽然一把扯开他，那窗口了亮着一把明闪闪的剑。

　　“走。”谢云旗压着声音说。
　　两人蹭着墙边慢慢往后面摸去。

　　隐在背后的人神出鬼没，他们不动敌不动，便也不敢擅自行动，就安安分分待在神像后，半点动静也未敢发出。
　　眼见着一个时辰过去了，江沅眼前一黑，手掌惊慌的扶住神像的后脑勺，只听得“吱呀”一声，神像背后的墙上缓缓开了一道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对视一眼，想都没想便进去了。

　　谁知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景象，阵阵迷烟迎面而来，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噗通”一声，两人一头栽倒在原地。

　　“嘶！”谢云旗悠悠转醒，吃疼的揉了揉肩膀，猛地清醒过来，鞋都没穿便狂奔出门，抓着人便问江沅的去向。
　　张伯用力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少爷，老奴是在府门口把你捡回来的，并未见江公子啊。”
　　“怎么可能？”谢云旗瞳眸骤然发大，胸口压抑的发慌：“他明明和我一起去的，人怎么会不见？！”
　　张伯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惊慌下屈膝跪于地，用颤抖的声音道：“少爷，昨日我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你昏迷不醒躺在外面，并无他人啊。”
　　谢云旗猛地慌了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谢启明进来看到他这个模样顿时怒上心头：“还不给我滚回屋里去！”
　　谢云旗疾步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腕问道：“爹，你知道……”
　　“我不知道！”谢启明用力甩开他的手，皱眉道。

　　谢云旗跪下来，央求道：“爹……”
　　谢启明深深缓了口气，压着脾气道：“我派人去查了，还没消息。”
　　“可……”
　　没等他说话，谢启明的质问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先告诉我，你们没事去千灯镇做什么？”
　　“我们……”谢云旗想到他父亲耳提面命的指教，顿时哑口无言。
　　“我日日叮嘱，叫你不要……”他刚要发作，看到跪在地上的张伯，便摆了摆手叫他出去了，待院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才说：“你竟敢瞒着我做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云旗垂着脑袋道：“爹，奇钰那晚打捞上来的女尸身上都有奇怪的蛇形图腾，我觉得那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谢启明猛不迭打断他的话，抬手指着他的额头道：“这件事情你们不准再查下去，再被我发现，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爹……”
　　谢启明没理他，转身拂袖而去，只听他对院外的人说道：“在江家那小子回来以前不准让他走出这个院子！”

　　江沅头上被套了黑布袋，嘴巴里塞了布，手脚都被人死死绑在椅子上，稍稍挣扎下都感觉绳子往肉里勒，他索性不再挣扎了，只立着耳朵听这地方的动静，听倒是没听出什么来，倒是闻到了一丝潮湿的味道。
　　他轻轻挪着椅子，刚挪了一步，忽的就察觉到椅子腿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一道嘶哑的如同嗓子被火熏过一般的声音响起：“别做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