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第 33 章 ...

  •   阿福自打出了家门便在府里做活儿,鲜少有几次出远门,也都是围着魏莫打转,哪有见过这大街小巷的繁华,他出门时正值春季,越是靠近江南,天儿便越发暖和,许多阿福不曾见过的风光也展露眼前,此时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许多小贩支了摊子来卖些杂货干果,吆喝声不绝于耳,也有不断赶路的行人,挑担的,驾牛车的,阿福有时扒在马车窗口便能看个一整天。
      一开始还只是看看,后来便按耐不住下了马车去买些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来,放肆了也会站在桥边听人说书,可他涉世未深,又是独自一人闯江湖,站在人多显眼处,一眼便被扒手盯上,差点就被人摸了钱袋子去,还好他雇的马夫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那扒手,阿福吓个半死,当天晚上就给马夫加了钱,叫他除去赶路也要护他周全。
      他雇的马夫是个不爱讲话的壮汉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总板着张脸,叫阿福有些害怕,阿福问过他几次名字,可他都含糊过去,后来阿福也不勉强了,只天天不敢离开此人,生怕自己又被偷了骗了去。
      阿福毕竟还在贪玩的年纪,夜晚想着快些赶路,白天却又四处闲逛耽误了时间,原是二十天便到的路程,阿福走了一个多月,小荷包还是鼓鼓囊囊,如此想来伺候主子还是有些好处的。
      阿福曾假借魏莫之手与朱酉之通信,知道朱酉之在尚书府中借住,可一进江南,阿福的心思却好像叫文火反复煎熬,老大不是滋味儿,到头来只能叫马夫快马加鞭,才好将心头好受些许。
      到了尚书府,阿福叩门叫人,小厮见阿福气宇不凡,像是有些来头,便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尚书大人便亲自出来迎接,这李尚书异常高大,可本是凶恶的面容中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疲倦,阿福多少是有些怕的,心中又十分好奇为何朱先生不出来找他。
      可没等他的小心思转动多久,李尚书神情凝重地看着阿福,半晌,才开口:“酉之他……前日过世了。”
      日子头暖和了,街边银杏开得好灿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又烂漫的味道。
      朱酉之死在这个春季,死在阿福奔赴江南的路上。
      他葬在银杏树下,只靠着树根立了个石碑。
      尚书府内四处挂着白帐。
      哀乐奏个没完,令人好生烦躁。
      原来在京中时,朱酉之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去看了郎中,郎中却摇头说自己庸医一个,看不来这病,李尚书又去请来御医,看来看去,御医捋着胡子讲,朱酉之患了不治之症。
      朱酉之是个读书人,终日埋头在书本中,不曾见过祖国的大好河山,于是他与李尚书笑着说,他想死在山野烂漫处。
      尚书大人应了他,马不停蹄地将他带到江南,看山,看水,看花。
      朱酉之的身子日益消瘦,先开始被李尚书逼着在地上练习走路,到后来便是推轮椅,再往后,连床都下不去了。
      银杏的味道连着朱先生总是漫不经心的笑,麻痹在阿福的脚步里,他虚浮地走向朱酉之的坟前,呆滞地看着那一小块石碑,神情恍惚。
      一侧的下人拿来一盆小小的盆栽,里头是一株阿福叫不出名字的小树。
      李尚书:“酉之说,若是你找来,便将这盆栽赠于你。”
      阿福认出来了,那是朱先生曾经养在书堂的小草。
      朱酉之说,这小树多像阿福,不必精心照料,也奋力活着。
      这春风好生残忍,吹得阿福散乱。
      众生苦难,佛陀菩萨也超度不了一个小小的阿福。
      这春风好生温柔,吹得银杏花叶洒满石碑。
      六根六尘,妄作无边之罪。
      ——“阿福,我问你,为什么来读书?”
      ——“阿福,做木匠,做厨子,做读书人,都是一样。“
      ——“阿福,我要随李尚书去江南了……大抵是不回来了。”
      东街有个穿着长衫,讲话颠三倒四,笑容散漫又随意的疯癫书生——那是我的先生啊。
      -
      -
      阿福从尚书府中出来,便像丢了魂一样,他打发了马夫,在客栈中歇了两日,未进滴米,整日昏睡,只偶尔起身看看窗沿边上朱酉之送的小树。
      到第三日头上,有人来敲门,阿福蒙起被子当作没听见,而后竟听到有人推门而入,阿福一惊,从被窝里露出半个脑袋来,视线颠倒地看过去,才见竟是清风笑眯眯端着碗立在那里。
      “叶公子,倘若再不吃饭,可真要招致灾祸了。”
      阿福蹙眉,翻起身来时,清风便将桌子搬到床边了,他端来一碗奶粥,阿福沉默地服下半碗,才开口问:“是主子派你来捉我回去的?”
      清风摇摇头:“王爷叫我来送些东西。”
      清风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又掏出一小荷包来,叮铃咣啷地搁在桌子上:“您这两天未进食,王爷怕您是盘缠不够,特叫我送些银钱来,碎银和银票都有,您使起来也方便,近来天热了,王爷怕您出府时没拿够衣裳,一会儿便有人送几套夏装来,还有些干粮……”
      阿福听得一愣一愣,随即才张张口问:“主子……也在江南?”
      清风又笑笑:“王爷来办些公差,忙不过来。”
      阿福心头烦躁,又被清风逼着将剩下半碗粥也服下,难得地没好气起来:“你可以回去负命了。”
      说完阿福也不理人,又钻进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直至清风傍晚再来送饭时,才见自己送来的东西丝毫未动。
      清风一连从早到晚送了三日饭,烦的阿福要杀人,下回清风再来,阿福便先堵在门口,阴沉着脸瞧他:“清风,主子在何处?”
      -
      魏莫再见阿福时,是在一个黄昏,他刚回江南的宅邸,便听闻阿福已被清风带回,他踹了清风一脚,才抖着腿往屋里走。
      阿福沉着脸坐在塌边,头发糟乌,衣裳褶皱不整,鞋子也满是泥泞,不知沾了什么脏东西,打眼一瞧像个小乞丐,见他进来便起身行个大礼,又起身来,眉头紧锁:“我回来伺候主子。”
      魏莫见他这模样心疼得紧,阿福奔江南时他便跟清风坐轿子撵了一路,生怕这荤小子出个差错,而后得知那该死的猪油渣真死了,他又怕阿福再见他要更讨厌,干脆叫清风出面去,谁知阿福一副落魄样子,自己个儿出现了。
      “你已不是我的奴才了。”魏莫紧着嗓子讲,又忍不住数落他:“瞧你这腌臜样子……自己不知羞么?”
      魏莫吩咐了外头的人打些热水来,想叫阿福先收拾收拾,阿福则又坐回榻上,魏莫跟着他,艰难地挪了几步过来坐在阿福身侧,见阿福侧颜消瘦,才晃过神来想,他已是两月不见阿福了,竟生出些生疏来。
      阿福忽而又回过头来朝着魏莫诡谲一笑,笑得叫人发毛:“主子这话,是要将我打发了么?”
      魏莫背后汗毛倒竖,一起身便大喝:“你讲什么荤话!”
      接着魏莫又好似叫扎破了的皮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蹲到阿福身前,缓慢地摸阿福的手,又移到腰上,阿福不作反抗,他便将阿福揽进怀里,摸着阿福这干瘦硬挺的脊梁肉,想来这些日子头见不着阿福,心头酸得厉害,谩骂嘲讽都噎死在胸膛,出口只剩下一句:“你也不知想我?”
      阿福不应,魏莫腰间却传来一阵剧痛,才知是阿福偷偷伸手拧他腰间的软肉,魏莫嘶嘶地吸气,却也死死抱着阿福不动弹,腰间痛未消解,肩上又是一阵难受,阿福又张口咬在他肩头,恨不得要将魏莫拆骨入腹。
      待到阿福开始蹬腿踢他时,魏莫才起身,抬眼对上阿福眼睛,见对方扑簌簌落泪,魏莫心疼得要晕死过去,用袖子连连抹去阿福的泪水时,听见阿福沉沉的声音:“我迟早要将你杀了。”
      瞧阿福那眼神,真是要杀人一样的。
      魏莫噎了一下,只知道讲:“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魏莫袖子上都是刺金绣制,扎人得很,不一会儿便将阿福小脸擦得通红,见阿福抽起鼻涕,他才想起来掏出手帕拧阿福鼻子。
      下人热好水来,叩门请教魏莫,魏莫催促阿福沐浴,阿福则一棱眼睛,笑看魏莫:“我还没嫌主子脏呢。”
      魏莫则一把将阿福扛起来,把他往浴桶处带,进了屋便明知故问:“……要我出去么?”
      想了想,又顾左右而言他:“我……日后不往府上带那些劳什子人就是了。“
      见阿福不愿搭理他,魏莫便悻悻出去关上了门。
      阿福是许久未收拾了,自己都要被酸臭味儿作弄疯了,真不知道主子怎能对他又亲又抱爱不释手的,他脱了衣裳钻进浴桶,却又只剩下发呆,忽地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听见主子闷闷的声响:“阿福,若实在不想回,你与我讲一声就是,别再偷跑了。”
      魏莫讲完这一句,却听屋内水花声音,下一刻大门敞开,阿福浑身赤果地立在他身前,吓得魏莫连忙以衣裳挡阿福身子,慌张将他往屋里推:“你失心疯了不成!”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在看的话麻烦在评论区吱一声哦……看得人多的话我早些更新(年底不是很忙)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