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胖妞儿

32、第 32 章

　　刘管家逃后，魏莫愤恨地推了阿福一把，又弯腰去捡他脚下的土豆，阿福长舒一口气，提溜着灯笼成功把暴躁的魏莫劝返回屋里。
　　屋里还有摆果盘用的几颗橘子和柿子，阿福拿下来都整齐地摆在炉台上头烘烤，土豆也被阿福一个个丢进灶里头，炉火将熄，火苗跳动，阿福用火钳把土豆压在灰烬下，紧接着身侧便有人压过来，阿福一扭头便看见魏莫探头探脑地坐在自己身侧，面色如常，却隐着些好奇。
　　“主子……”阿福吓了一跳，张口想说主子怎好坐地上，也不顾尊卑有别……可话又被淹在嗓子眼里，最后还是温吞地讲道：“小时候和妹妹总饿肚子，娘便经常揣些土豆白薯烤来给我们吃。”
　　“这能吃出什么滋味儿？”魏莫撇撇嘴，盘腿坐好：“真蠢，一会儿便在火里烧没了。”
　　自小在皇城里长大的魏莫哪里见识过阿福的本领，既好奇又不屑，阿福不讲话了，二人便依偎着火光席地而坐，屋里只有火光呼呼的烘烤声。
　　“讲讲明白，那刘管家可曾向你要钱？要去多少？”魏莫心平气和地问，可阿福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低头拨拉起火苗来。
　　魏莫见状，大手一伸就拿住了阿福的脑袋，按到眼前来，缓慢地在阿福耳边道：“平日来总跟你一块玩的那脏兮兮的奴才叫什么？···················想起来了……叫小六是吧。你不肯跟我说实话，你猜他肯不肯说？”
　　阿福一听，心一惊手便一抖，炉灰随着他的手窜动起来，呛到阿福鼻腔内，阿福咳嗽几声，才双眼通红地扭回头看着魏莫，眼含恨意，好似一副林黛玉的模样。
　　魏莫被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他恍恍惚惚想，阿福若是个姑娘，定是娇滴滴软塌塌的个性。
　　“你与我讲实话，我便不为难他。”魏莫趁机偷香阿福脸颊一口，脸上表情很是愉悦，阿福却恼怒得很，扫兴地拨拉着炉火，嘟囔道：“主子和刘管家也没有什么不同。”
　　魏莫听罢，直截了当问阿福：“如今身上还有多少银财？”
　　阿福想了想，老实答道：“屋里还有几两碎银，两张二十两的银票，还有几个主子给的金锭子。”
　　魏莫一听脸便黑了一截，再问阿福细致的，阿福答出来，全是对不上数的，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那贪财的刘管家从中吃晌。
　　“他只要了你钱？可还有对你做些什么？”
　　阿福摇摇头，从炭火里拨出两个烤得发黑烫手的土豆来，呼哧呼哧地吹着气，三下五除二便剥出半个头来，试着递到魏莫眼前：“主子尝尝么？”
　　那土豆外皮被烤得黢黑，内里却是白净软塌的，魏莫满脸嫌弃，全是看在阿福的面子上，才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块来，烫得舌头发痛，口腔里味道淡淡，可鼻腔里却灌满了土豆的味道，好似刚从土里挖出来，就进了魏莫口中一样，咽下去，在腹中妥帖地暖着。
　　再看阿福，阿福在笑，那笑真是好看，养了一年半载，皮肤白嫩，眉眼淡淡的，小翘鼻子，唇红齿白，在火光下笑起来的时候，让魏莫头晕得很。
　　魏莫把土豆推回阿福手中，阿福顺着他咬过的地方也咬下一口来，烫得直哈气，魏莫越发觉得浑身燥热，恨不得要将阿福先压之而后快。
　　“你不是最爱钱财么？如今怎得如此高风亮节，我的钱不想要，连刘管家的事也不与我说？”魏莫对阿福的印象停留在那段阿福以身换财的日子里，那时阿福好哄得很，几两碎银便能叫他死心塌地，惟命是从，不似现在，给他金山银山也顶多换来几巴掌。
　　阿福又咬了一口土豆，只觉得有些困倦，模糊地答：“之前是要攒钱出府的，后来出不了府了，便不用钱了。”
　　“出府打算做什么？”魏莫一出口便愣了，他一直知晓阿福想逃，可从未问过阿福，逃了要做什么？好似他的印象里，只觉得浅薄如阿福，逃走是想回老家，种地放牛，娶个乡野姑娘过穷苦日子。
　　阿福吃完了一颗烤土豆，嘴巴里干得厉害，揉了揉眼睛，又剥起一只烤得软乎乎的橘子来吃：“先租个铺子开茶馆，待日后钱攒的多了，便再开个私塾，叫先生来教没钱上学的小孩儿。”
　　魏莫语塞，忽然想起，是自己曾经一手碾碎阿福的梦，磨平他的反骨，将他一生一世囚在身边，做个下等奴才，好生伺候。
　　夜深了，阿福困倦得很，抱着膝盖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魏莫的声音徐徐飘来：“阿福，你恨我么？”
　　阿福轻轻笑了，还是那样好看：“奴才怎好记恨主子。”
　　阿福睡着了，这回没有做梦，意识模糊间看到主子呆愣地啃了一口带皮的土豆，他想开口说主子真笨，可还是头一歪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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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醒来，阿福已在自己床上，想来大约是主子把自己抱回来的，阿福并未多想，照常起床洗漱收拾书包，一出门便遇到门口立着的清风，阿福正是疑惑时，清风开口：“王爷吩咐在下日后伴您读书，在下备了马车，叶公子请吧。”
　　“啊？”阿福愣住了，结结巴巴问清风：“叫你……做伴读？”
　　想来学子监的公子哥们都是有伴读的，可那些个下人都是十七八的奴才……
　　阿福打量了一下身长近九尺，气势逼人的清风，小声道：“我，我不要伴读，我只是个下人……”
　　下人怎得能再有人伺候呢？
　　清风微微笑了，很是将阿福当小孩的模样：“公子还不知道吧，今晨王爷已到县衙将您的奴籍去了。”
　　“啊？！”阿福这回彻底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清风拿出一张卖身契来递到他手里，那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自己的大名。
　　“不过……王爷还有话让我带给您。”
　　“什，什么？”
　　“他说您若再敢逃府便将您满门抄斩。“
　　“……“
　　阿福立着看了卖身契许久，而后镇定地问起清风：“主子如今在何处？”
　　“王爷他……说叫您日后好生读书，不必再去伺候。“
　　自那日之后，阿福果真很久没再见到魏莫，久到他仿佛真看到未来燃起了光芒。
　　刘管家神秘地消失在了府中，府内的大小事宜都由清风代为管理，除此之外，清风也几乎整日和阿福寸步不离，阿福怕他辛苦，有时府上的事情他也帮衬着管管清晨的洒扫和厨房的出餐，日子久了，阿福的心情还真是好了许多，偶尔也萌生出些妄想，想若一直如此过下去也是不错的。
　　自从阿福除去了奴籍，人也精神许多，再加之有着清风辅佐，学子监的几位学生也都与阿福交好起来，阿福便刻意地学起对方身上的贵气来，学着讲话，举止，不肖一个月的时间，府里议论阿福的声响都不再有了——他已是盛王府内的第二个主子了。
　　日子暖和了，阿福在屋里读书时总能听到院落里传来主子与他人的欢笑声，他听来听去，晚上便会梦到主子，梦到的皆是一些不成形的，主子刺人的袖子，干燥温暖的大手，有时主子在书房看案子，很是庄严的样子，可是一抬眼看着他时，又满是纨绔。
　　主子啊……是上等人。
　　他偶尔深夜还是会到池塘边坐坐，瞧着大石头后的土地发楞，这一夜蚊虫多的很，咬了阿福一身包，他心烦意乱，正要扭头返回，却见一高大身影搂着两婀娜女子欢笑着走近，阿福躲闪不及，和对方四目相撞。
　　倒是意外，魏莫没有大声叫骂，也没有动手，瞥他一眼便转身离去，面上还是欢笑无限的。
　　隔日，阿福的住处被搬迁了，清风仍是那副笑模样，与他讲着：“主子的意思。”
　　阿福被迁到了府中的偏僻处，日后要再想在府中偶遇，起码要绕好些路程。
　　府里又要变天了。
　　喜怒无常的主子，身边怎会有长留的人呢？
　　不同的是，这次阿福的下马没遭来任何恶意对待。
　　阿福做了几场噩梦，梦到从前的日子，他反复梦到主子打断他的腿，将他拖入地窖饿死的画面。
　　叫他阿福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人都称他叶公子。
　　好似他的日子要蒸蒸日上，想来不久他便会考个秀才，搬到东街，开一家好似朱先生的私塾教书，此生都与那曾经虐待他的暴戾王爷毫无牵挂了。
　　多诱人。
　　自此远离这纷争，自在逍遥。
　　可阿福却觉得不甘，那股不甘好似正是在地牢里要将将饿死的苟延残喘。
　　他夜里开始日日做着噩梦，无法消解的那些个苦难将他吞噬殆尽，他早不是那在府里被上一次领一次碎钱的狗奴才，他读过书，和那些大家公子在一块攻读，皇城的侍卫做着他的陪读——壮硕的野心和恐惧一起要将他弄疯。
　　阿福思索了一天一夜，随后在深夜时收拾了细软银钱，这回他倒是再不用翻墙逃跑，直接到了府门前，那门前的奴才问也不敢问，便将他放行了。
　　翌日清晨，阿福到街头雇了个马夫，人家问小公子去何处，阿福定定答道：“去江南。“
　　彼时，阿福刚好已满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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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莫听到阿福出逃的消息后，在书房内，将一把匕首塞进了清风手中，他面如死灰道：“清风，让我痛快地走吧。”
　　清风收好匕首，跪在地上，很是镇定：“王爷，属下已命人封了城门。”
　　魏莫却摆摆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叫人开城门吧……哦对了，先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