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篆香清梵有无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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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生活毫无新意，老师看起来比学生可要紧张多了。这帮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就埋在题山题海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兴趣班走马灯的上阵，时间排的满满当当，一直细化到吃饭需要多少分钟，时间真个是比国家元首都金贵。家长和老师絮叨的那些话，早就听的麻木不仁了。行尸走肉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嘴，到点上课，到点念经。无非是更晚睡点儿，更早起点儿，唯一可喜的变化，就是除了数理化之外的其他兴趣班终于可以卸任了。
沈小鱼这些年，本来一个数学就够她头大的，后来又分出代数和几何，再陆续加上化学、物理、生物，每个周末的时间还要全部贡献到画画上。起初基础的部分还能通过背背元素表、公式、定义什么的对付过去，日积月累，没有加以理解消化过的知识就难以为继了。这样越学越泄气，潜意识里也化学反应般对这些知识产生本能抗拒，发展到后来，沈小鱼只能从物理电路图中挑出来零线火线，再问并联串联什么的，只有翻白眼的份儿了。如果不是沈小鱼那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考前总能抱的紧佛脚，来勉强保住语文、历史那些只需要强记的文科成绩，排名真不知会滑到哪里去。眼下也只是灰溜溜的待在中等偏下的位置上。
这种孩子，往往就是老师们又爱又恨，咬碎牙齿，却又只能肚里暗吞那种。要说她沈小鱼课业压力大，可是放眼望去，别的孩子恐怕要学的东西比她只多不少，怪来怪去，还不是沈小鱼自己的问题。
眼看着期中考试就要来了，沈小鱼又要不怕死的临阵磨枪，七八门功课一起上，顿时忙的四脚翻天，天天顶着双熊猫眼飘进教室，再飘回家里。沈爸爸看着不是不心疼，但对孩子的教育也极有原则。以前让她练毛笔字是为了磨她毛躁的性子，小提琴不过是让女儿怡情，并不十分入心。只有画画是为着她的未来而极其认真的督导着的。现在，也只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小祖宗，心里叹气，表面却对孩子很少施以指责，有时会不动声色的点小鱼几句。这孩子也极为警醒，懂得躬身自省的道理。沈爸爸想，总不能一辈子牵着她的手替她走路，早早跌了跤，反到会有更从容的时间站起来，甚至都做好复读的可能了。
这天，沈小鱼又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颠三倒四的往座位晃过去，路过苗薇身边，眼疾手快的就抓过她的代数作业，把正在背单词的苗薇虎了一跳。一抬头，看见沈小鱼两眼焦黑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背自己的书去了。这一番埋头狂炒，终于在上课铃响之前赶完最后一个鬼画符，正想把作业交给课代表，想了想，又故意划改掉几个数字。这才吁了口气，坐正了。
苗薇扭头看着，啧啧直叹：
“沈小鱼，亏你也好意思整天嚷嚷自己练过字的。”
一边接过两本作业，和同组其他收齐的本子上下两岔着放好，这才递给课代表。
人跟人的差距还真是说不清楚。同样的环境和压力，她苗薇也没有多出三头六臂来，就能茁壮成长为根正苗红的优等生，每次考试拿第二名都属于发挥失常。最叫人啧啧惊叹的，十年寒窗都没熬成近视眼，书呆子更不是用来形容她的，人家的钢琴十岁时就过了8级。这学习委一干就是三年，人人信服。平时该玩时疯玩，有什么闹翻天的事也没见少过她，学习成绩却从不含糊。沈小鱼对苗薇颇有崇拜，慢慢俩个丫头就好的一个鼻孔出气了。沈小鱼常常猴在苗薇身边，两只手使劲揉着苗薇的脑袋，说：
“苗大小姐，让小爷我瞅瞅你这脑袋是怎么造出来的。”
但只要老师一进门，沈小鱼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比翻书还快，立时换作一副恭顺严谨，纯良安静的小模样。气得苗薇屡屡骂她：
“两面三刀，迟早要现了你的原形！”
这节是语文课，自然是沈小鱼的天下，意识上就有些放松，想起来物理作业还差个电路图没画。又敲敲苗薇的肩，贴着她后脑勺小声吹气儿：
“苗薇苗薇，还有物理作业。”
苗薇哀叹一声：
“我说你是真嫌命长呀！左右就可着我一个人的抄，回回拉着我陪你扛黑锅！”
说着，还是回手把作业本往后塞过去。
沈小鱼讪讪着：
“苗薇苗薇，你最好了，最后一次啊，明天起我就认真学习数理化！”
苗薇嘴一瞥，不屑一理：
“哼，说给鬼去。”
讲台上早就感觉到下面的窃窃私语，语文老师定睛一看，心下了然。沈小鱼还未及听清楚老师说的什么，就被提溜起来回答问题。低头看着同桌提示的嘴型：
“背书，高尔基《海燕》……”
还没来及禀完军情，沈小鱼同学就已经快速反应上了，叽里呱啦卖力着：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
只听底下一阵哄堂大笑，同桌没脾气的翻着白眼，捅捅她，接着说完：“倒数第二段”。
语文老师也憋着笑，看着沈小鱼一副做错事后低眉顺眼的样子，哪里还舍得下重手，只得点点她说：“认真听讲，都初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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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一到，气氛明显不一样了，每年例行的班谊联欢会也改成了中考动员班会。班主任站在台上，苦口婆心，大义凛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底下的孩子们大气儿也不敢出，凝重的气氛漂浮在教室上空。
沈小鱼上身笔挺的正襟危坐，两条腿却在课桌底下有节奏的前后晃荡着，左手支着脑袋，一根手指无意识的绞着垂在耳朵边的一绺头发，另只手里还假装在记录老师的语录，其实是在本子上胡乱画着圈，魂神早已出窍，云游仙乡去了。
好容易听完班主任的谆谆教诲，苗薇等几个学习尖子又陆续上去介绍自己的学习经验。昏头昏脑的坚持了2个多小时，总算听到老师大赦天下的口令，孩子们一哄而散。沈小鱼一看时间才下午3点多，拉上苗薇磨在一边唧唧咕咕的计划上了：
“苗薇苗薇，咱们去游乐场玩会儿啊，最后的疯狂嘛！”
哪怕苗薇的耳朵就贴在她嘴巴边上，这沈小鱼也总是喜欢一叠声的叫两遍苗薇的名字，似乎觉得这样发音才够顺畅。
苗薇没好气的回答：
“小姐，你今年几岁啊？”
两人边嘀咕着边收拾好书包，手拉着手并肩往校外走去。一转弯，就看到萧然双手插在裤兜里，正施施然的等在车旁。小鱼从暑假后就没看到过萧然，一时亲的不行，撒开苗薇的手，连蹦带跳的就猴了过去，又是跳又是叫的：
“呀，呀，萧哥哥，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怎么在这儿呢！”
苗薇在一边奇道：“咦，你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哥哥来，藏的倒是好呢？”
沈小鱼不以为意，一把拽过苗薇，两下介绍道：
“这是苗薇，我的死党哦！”又转头，“这是萧然，是..是...少年宫的...”舌头一下打结，摸摸脑袋，接着介绍道：“同学吧..”
萧然又好气又好笑，腾出一只手，戳戳沈小鱼的脑门儿，
“同学，还"吧"，吧你个大头鬼，叫哥哥！”
沈小鱼吐了吐舌头，冲萧然做了个鬼脸，捏声捏气儿的说：“别忘了我可是你如假包换的大师姐！”
苗薇的眼睛转了几圈，大概想起以前小鱼跟她叨叨过的前因后果，于是上前和萧然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这边沈小鱼还在抱着萧然的一只胳膊直晃，叮叮当当的声音指挥着萧然：
“赶紧赶紧，就半个下午的时间，带我们去玩啊”
萧然把头往后一侧，跟沈小鱼的脑袋略拉开点视线上的距离，乜斜着眼睛瞟瞟她，故意瓮声瓮气的说：
“那要看你怎么哄哥哥我高兴了”
沈小鱼想也不想，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就叠声叫着：
“哥哥哥哥，萧哥哥最好了！”
萧然无奈的揉了一把沈小鱼毛茸茸的脑袋，替她们打开车门，手一挥，小鱼拖着苗薇就蹦了进去。萧然回头看着她们，问道：
“请问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沈小鱼小嘴刚要张口，苗薇立即截住话头，恶狠狠的瞪着她说：
“不许跟我提游乐场！”
沈小鱼嘴巴掉在半空，又生生合住，眨眨眼睛，苦着脸看看苗薇又看看萧然。萧然一看，这可真是叫一物降一物。心下一乐，有了计较，说：
“两位可爱的小姐，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啰！”一踩油门，径直向滨海路的海底世界驶去。
萧然从后视镜瞥过去，心想，小半年没见，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夏天还挂在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掉了不少，下巴也有些尖尖的，衬得那双明亮的眼睛象小鹿一样，就是周围泛着一圈青色。随口就问道：
“初三功课很忙吧？什么时候期中考试啊？”
沈小鱼一听这个问题，顿时不那么精神了，老老实实回答过，又悻悻的瞪着苗薇说：
“苗薇苗薇，把你的脑子借给我用用啊，怎么看你都是小霸王学习机”，苗薇白了一眼小鱼，抢白说：
“你少抄几次作业就行了。”
萧然就这样一路上听着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里暗暗记下小鱼期中考试的日子。
滨海海底世界是这个城市的地标之一，沿着木栈道进到海湾内侧，海面以下是水族世界，海面以上是凭海餐厅，依山傍海而建，恍若童话世界。只是现在已经进入冬季，早过了观赏旺季，加上海边风大潮冷，四周显得有些人迹罕至。后座上的俩个人看到海底世界四个大字，早就乐作一团，不等萧绅士来帮她们开车门，自己就颠儿出来了。
沈小鱼手也不撒的攥着苗薇，沿着海洋馆的隧道一路看过去，两个人眼睛都不够用了，哪里还顾得上后面的那位，萧然只得气闷的跟着，一手捧着一杯饮料，担任小厮的角色，三个人形成一套奇异的组合。一直到小鱼的肚子咕咕了两下，这才发现已经傍晚，萧然本想带着她们直接在楼上吃饭，两人连连摆手，爹妈都在家里等着，哪敢造次。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先顺路放下了苗薇。
苗薇下了车，沈小鱼也顺便换到副驾上，就这么一错手的功夫，冷风已经呼呼的灌进了温暖的车内，萧然看着小鱼瑟缩了一下，又吸了一下鼻子，就随手把暖风开大了些。侧头看了一眼沈小鱼，少女的脸庞虽然稚气未脱，却已经出落的十分清丽，脖子上围着条鹅黄色的围巾，衬托的她更是娇憨明丽。心跳又加快了几分，于是嘴里莫名其妙的就冒出来一句：
“你怎么还不长大呢……”
沈小鱼刚从车外回来，正在那里又是哈气又是跺脚的，一时没有听清，就问：
“什么什么？”
萧然定了定神，
“我问你寒假打算干嘛？”
沈小鱼沮丧了三分，懊恼的叹息：
“哈？还寒假呢？都要中考了，还有小命过寒假啊！”
转眼就到了沈小鱼家的小区门外，沈小鱼看看天色已晚，担心爸爸等的着急了，潦草的跟萧然道了声拜拜，就一阵风的消失了。萧然坐在车里，恋恋不舍的望着小鱼一路小跑的身影，心里计算着她的速度，想象着她此时应该已经上楼，沈爸爸或许正在给她开门，这丫头一定又恢复了那副柔静温顺的模样。想到这里，萧然嘴角一漾，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挂档，踩油，满腹心事的往自己的公寓开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篆香清梵有无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