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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定局 ...

  •   寒冬时节的暴雨在这个城市实属罕见,却每每混着霜雪倾盆和寒风凛冽。
      就像差几十分钟就能踱到明日的今夜,层层叠叠的黑云涌到城市的边境,从远处看,愣是给人一种有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的压迫感。
      只是在这种时候踩上来可真是不凑巧。
      高裘刚出楼道口,手脚都还没抖利索呢,就遇到一个横生枝节的人。
      土红色的墙面拐角处蓦地闪过一道亮色,一道手臂突然从旁边插过来,手中还攥着一道锐利的锋芒,直冲着肋骨下方而至,一点没留情。
      高裘往旁边一躲,谁知蒙汗药的药效还没过,闪躲的脚步在稍微高一点的台阶上一别,往旁边错一步后一个打拐,好死不死地崴了脚。
      高裘快速抬起左臂格挡了一下,就听得衣服被划开的声音,过了两秒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抹逐渐放大的疼痛。
      低头一看,左袖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不说,捅进去的刀口还不浅,带出来的血由里至外渗透出来,开出一朵惨淡的血玫瑰。
      他几乎是自嘲了一下:开局还没两分钟就差点被人将了君,流年不利啊。
      大意了。
      再抬眼看向两步之外的人,勾唇一笑。
      发动突然袭击的JOKER显然没料到自家boss皮下的另一个人战斗力一点都不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瞬间又降下去不少。
      “A,”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似乎是想确定什么,又似乎只是徒劳地想把他熟悉的那个人从这副皮囊里唤出来:“你还认得我吗?”
      高裘把破开的袖子撕成条状往左臂上缠了两圈,用力拽好,才终于抬眼,音色平淡:“当然认得。”
      下一秒,JOKER就看到了高裘放大版的脸。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JOKER才终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犯了轻敌的错误。

      花了点力气把晕过去的某人扎成了一个粽子扔进了隐蔽的楼梯间,高裘掏出手机,在看过时间后一心两用地拨出一个电话,抬脚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你好,是W市警局吗?这里是勒贝路36号......”
      渐渐厚重的雨声掩盖了高裘的脚步声,把从指间坠落的血冲刷得浅薄。
      一只老鼠从楼道口的角落里钻出来,似乎是嗅着了血味,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怼了怼堵在自己洞口旁边的庞然大物,在确定对方并无异动后才探头探尾地往前挪,最后在地上找到冲散了的血迹,贪婪地舔舐掉了。
      而在另一个相似的楼道口,已经有人在此等候。
      言弗谖看了看表,还有六分钟就十二点了,自己等的人还没出现。
      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往空荡的楼梯口看了一眼,被黑洞洞阴嗖嗖的气氛吓得往前走了两步,没明白自己男朋友把自己约到这种地方来干嘛。
      鬼屋探险吗?
      “呼......”他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原地跳了两步,又被骤然亮起的浅黄色声控灯吓成了一只呆毛鹅,在原地不敢动了。
      雨声越来越大,顺着风飘进来的雨滴沾湿了言弗谖的半边大衣,在浅色的、丝丝缕缕如蘑菇菌丝般散开的绒毛上点上一层晶状细密水珠。
      他的黑色头发上也铺上一层潮气,晕得他的眼睛愈发湿润。
      远处一个人冒着雨冲过来。
      言弗谖眼睛亮了亮,却又突然发现对方似乎没撑伞,只能心急火燎地抖抖自己的伞,在伞骨还没完全撑开的时候就冲进了雨幕中。
      高裘现在的形象可着实狼狈得很,左边的袖子撸到了腕中,可笑地变成了一团破布缠着手臂,全身上下大概连底裤都湿透了,被雨水过度摧残的黑色头发湿答答地粘在额头上,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汇积成一簇簇的雨水还在从拧成一绺一绺的发团上争先恐后地往下滑,又顺着高挺的鼻梁触到鼻尖,最后砸落在空地上。
      “怎么没带伞?”言弗谖急吼吼地冲到他身边,把伞撑在两人头顶上方,语气有点凶:“这么冷的天淋雨,肯定要感冒!”
      他的手拽上高裘的胳膊,却听见对方闷哼一声,紧张起来反而弄巧成拙地更握紧了高裘受伤的手臂:“怎么了?”
      高裘闭了闭眼,低声安抚了一声,把言弗谖的手掌握到手心里,搂着他的肩膀进了避风避雨的楼房。
      楼房墙面上的水泥已经龟裂,一寸一坑洼地长着青青紫紫的霉菌,这栋楼似乎还是豆腐渣工程,墙体薄得能清晰地听到隐在墙体里的下水道冲灌的水流声,混杂着固体撞击在塑料板块上的声音,倒是和屋外的雷鸣闪电相映成彰。
      高裘的手掌按在他肩上,肢体接触传来的暖热体温言让弗谖在这诡异的环境中也不那么害怕了,乖巧地顺着高裘的力道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心疼地念叨:“你看着吧,铁定要生病的,都什么坏毛病......”
      楼梯间垂垂老矣的声控灯听见脚步和人声,“呲啦”一下挤出一些力气,发出昏暗惨淡的黄色光,亮度仅仅能让两人在一片昏黄中看清脚底下的台阶。
      言弗谖像个管闲事的老妈子一样念叨完了才终于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疑惑,转过头去问高裘:“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四楼,这一层只有一间住户,孤零零的大门正对着楼梯口,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诡谲的沉默来,远看像极了地狱入口。
      高裘转过头,他眼神晦涩,在几近无边的黑暗中又奇异地显得放松与释然:“带你来......解剖我。”
      言弗谖胆子不算小,但确实也不算大,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听了这话,虽然警察男友就在身边让他很有安全感,但也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刚想让高裘好好练练措辞,话都滚到舌头边了却硬是突兀地停在了嘴角。
      因为高裘在两秒钟前开了灯。
      言弗谖两步抢上前去,把高裘染血的手臂捧起来,大约是想却狠声质问,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像现下这般六神无主,于是声音中不由自主地漏了哭腔:“这怎么回事?”
      高裘轻轻在他嘴边落下一吻,勉强扯起一抹笑:“一点小划伤,不碍事。”
      说完便缓缓挣开他的手,走到了这间屋子的角落,在米白色的墙面上摸索了片刻,随后往下一按。
      言弗谖便看到一个小暗格从里面弹了出来。
      他这才有旁的精力去观察这间不常见的屋子。
      和整栋楼的格局相比,这间小小的平房实在可以被称为格格不入。原本灰白的墙面被贴上了薄薄的、米色的墙纸,手感粗粝,天花板似乎也被重新粉刷了一遍,白色的墙灰上难找到半点瑕疵,在室内正中央坠着一盏灯,灯光是让人不太适应的惨白色,像大街上为了节省财政资源而悬挂的的劣质节能灯,在洁白的墙体上晕开一层令人心寒的淡漠。
      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这样一间占地大约六十平米的房子,没有内墙。
      不大的空间更像一个展览厅,没有卫生间,没有卧室,没有厨房,也没有客厅。
      只有房屋中间横贯着的一个浴缸。
      若是想象力更丰富一些的旁观者就会发现,这里像极了太平间。
      冰冷,死寂。
      十步距离外的破烂木质窗柩被狂风与暴雨蹂躏得发出吱哇惨叫,在这一片细碎的寂静中分外骇人。
      “哥......哥哥......”言弗谖往前疾走了两步,贴到高裘身边,看着他敷衍地往自己的手上裹纱布,渗出来的血把整只袖子染成了铁锈色,顿时一急,刚想说的话也都忘了,也顾不上害怕了,略显粗暴地抢过高裘手里的纱布,重新卷过他的手臂,说话声音很大,听得出来是真的生气了:“你能不能好好包扎?你知道你这样会得破伤风吗?你还是警察!又淋雨又受伤的!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把纱布尾端打完结后就要来拽蹲在地上的高裘:“走,我带你去医院。”
      高裘默默纵着对方的质问,伸手抵住了太阳穴。
      你看,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放手。
      “不够时间了,”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声音很沉,却一下一下砸在人的心上:“若是你知晓了我的过去还愿意要我的话,你带我去哪里我都是愿意的。”
      言弗谖愣了愣。
      像是仅仅纵了自己两秒钟说出那句软弱的话,,高裘神色蓦地变得锋利。被光线切割成两派的面部滑稽地暗示了这场交谈的主题。
      高裘从另一个暗格中找出一张挺厚实的毛毯垫在地上,把言弗谖安置在了那块毯子上,自己则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缓声抱歉道:“对不起,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但条件简陋,还请见谅。”
      言弗谖仍是顾忌着高裘的伤,没在意高裘突然改变的态度,只是执着地争取着:“我们先去医院吧,等弄好了我们再好好聊,不差这一时半会。”
      高裘额前的黑发已经被体温蒸得半干,他微微抬眼,黑眸穿过交杂于眼前的两绺头发,刚和言弗谖焦急的眼神对上,便又垂了下去:“不了。”
      没等言弗谖再次发火,他就截住了对方的话头:“你先听我说完,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说到最后又压低了声音:“求你。”
      言弗谖怔在了原地,不动了。
      “我......”高裘开口,本想象征性地扯起一个稍微好看一点的笑容,仿佛只要开头是笑着展开的结局就会是笑着结束的,只是这个企图以嘴边怎么勉强都扯不上去的弧度宣告失败:“我不是高裘。”
      言弗谖显得茫然且困惑。
      高裘仍保持着垂首垂眸的姿态,眼睛盯着地板上暗色的瓷砖,一字一顿道:“我冒充了你认识的高裘。”
      “我猜想或许你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所以我也就简单陈述吧,”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找一个适合开口陈述的契机:“作为一个警察的高裘,有一个不怎么幸运的童年,而我就是那个不幸经历中的产物。”
      “他父母是谁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福利院的时候被其他孩子欺凌,又被福利院里的人渣动辄打骂,甚至施以严重的暴力欺辱,所以我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从黑暗中衍生出来。”
      高裘终于抬起眼,专注的黑眸直接穿过冰凉的空气,映在了言弗谖呆滞的眸子里。
      他淡淡一哂,有些自嘲的意味,肯定了言弗谖的猜测:“对,高裘是解离性人格障碍患者,俗称多重人格障碍,我和他共享同一具躯体。”
      “那......”言弗谖显然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有点懵,但反应很快,也不知道是本能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还是真的确认了这个事实,表情看上去呆呆的。他指指高裘,又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不太礼貌,于是把细细的手指蜷缩回去指指自己:“和我在一起的,是你......们中的......谁?”
      “晚上的话,都是我。”高裘垂下眸,似乎并不引以为傲,嗓音依旧平和,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其实是害怕看到言弗谖眼中哪怕转瞬即逝的失望。他缓缓吸了口气,继续陈述:“这二十几年,我出现的时间并不多,大概是他最终脱离了那种残酷的环境吧,他也不需要用我来逃避现实了。”
      “我的频繁出现是从今年上半年,大概二三月份的时候。他可能遇着什么事了心理压力有些大,所以让我得了好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高裘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语速:“我不爱钻牛角尖,我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去接受我只是一个影子的事实,然后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体验这所谓的人生,发现......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
      “对别人来说要学很久的东西我很快就能上手,于是我不长的苏醒时间对我而言也像是一种折磨。我尝试过去融入这个社会,尝试过当个正常人,甚至尝试过找方法抹掉自己,而当我吞药后的半个月后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终究是失败了。”
      “我就像被迫驻足这个社会外的局外人,看着你们每天像蚂蚁一样勤劳忙碌,并在忙碌中享受自己的生活,而对于你们有滋有味的生活之于我,却像是一碟由塑料做成的精美糕点,看上去晶莹剔透,让人食欲十足,但当我真正下嘴品尝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味同嚼蜡。”
      “我大抵是个感觉阈下限很高的人,能让你们轻易兴奋起来开心起来的东西却只能让我冷眼旁观。在那几个月的漫长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快乐。我以为,我的人生大概就这样了,背负着别人的皮囊,这样苟且地活着,然后再顺应自然规律化为一抔尘土,大概就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高裘说到这里停住了,在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抬起右手,温柔地抚过手臂上带着体温的、有点粗糙的蝴蝶结,连带着眸光也变得柔软。
      他转过眼,正正地对上言弗谖怔忪的浅色双眸,似乎是突然从美梦中惊醒,不自觉地垂了眼,刷子一般的睫毛下的眸色便一寸寸地暗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些许懊悔和黯然:“对不起啊,你大概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吧,我多言了。”
      言弗谖直愣愣地看着高裘,不知道是被谈话的内容震惊了还是被他的神情蛊惑了。
      高裘抿了抿唇,左手逐渐握紧,原本包扎好的伤口重新崩裂,细密的血色渗出来,白色的蝴蝶结被染成了粉色。
      像是在用伤痛带出不再沉溺的警醒。
      “只是我没想到,一步错便步步错。”高裘的声音很冷,微抬的眼皮下眸光凛冽:“我因为出色的IT能力接触到了暗网,就这样走到了悬崖边上。”
      “若是我足够坚定,或许还能悬崖勒马,可惜我从来不是意志坚定的人。”
      “我应了他们的请求。”
      高裘的话音落下,空旷的室内只余下被狂风吹散的雨滴撞在玻璃上的声音。
      “你......你......”良久之后,言弗谖开了口,声音艰涩,少了点稚嫩的少年音,显得成熟不少:“犯罪了?”
      “嗯。”高裘微微颔首,像看守所里配合调查的嫌疑犯,等着言弗谖的问话。
      只是对面坐着的人如老僧入定般久久没有下文。
      高裘闭着眼吐出一口气,再抬眼时看清了言弗谖惨白的脸色,白色中甚至掺了青黑,只有眼尾缀了点惨淡的红。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高裘左手更用力地握紧,他看着身体里的血从血珠汇聚成血液,突然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愿意用自残来分散心理上的痛感。
      分明是没有用的。
      他的心脏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前后镂空的黑色空洞,任凭寒风暴雪肆虐,却丝毫减弱不了缺了一块的空虚和绝望。
      他木然地把后续一字一句地吐出来,连表情都没有了,话语间字字的间隔基本一致,更像一台智能机器人,而非会流血会流泪的人:“我犯下两场重罪,我的第一位受害者姓名是陈媛嫣,年龄二十六,死因为失血过多,我割了她的手腕大动脉,死亡时间为七月一日凌晨十二点;第二位受害者姓名是言卿薏,年龄二十七,死因与上一位相同,死亡时间为十月一日凌晨十二点,死亡地点,就在这间屋子里。”
      言弗谖转过头去,强烈的酸涩沿着喉管冲进鼻腔,他克制不住地吐了一地。
      高裘机械地重复着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动作,似是灵魂已被碾成了齑粉:“我与第二位死者言卿薏的弟弟相识于年底十二月十一日,当时他把我当成警察高裘,主动请我吃东西,我没有拒绝。”
      “我对他原本没有别的企图,但在知道他与我的第二位受害者言卿薏之间的关系后,我考虑过是否需要灭口,所以今天我来践行我的答案。”
      “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警察身份的高裘,有着另一个身份,他是一个名为“黑桔梗”的犯罪集团的头领,我能找到的所有具体资料都已发至许熠的手机......”
      话音到这里,蓦地顿住,只剩下言弗谖微弱的喘息。
      高裘额角青筋凸起,双目圆瞪,瞳孔内血丝浓重。
      他的右手向上抬起,左手追上去,似乎是想压制住右手的动作,却因为失血过多无力地垂落下去。
      “哈哈哈哈,很好啊——”男人惊悚的低笑灌满了空洞的屋子,似是被声音中的狠戾惊扰到了,窗外的风声和雨声都退避不少。
      “我听的一清二楚。”高裘的右手轻易地把住了在地下乱抓的左手,不怕疼似地往伤口上狠狠一掐,绷带尾端结成的蝴蝶结便散开了,扯碎了,拉出的线头虚弱地垂在地上,被鲜血上了色。
      “我知道你想干嘛,”高裘眯着眼,喘着粗气,嘴角拧出一个邪佞的弧度:“你想毁我保他,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狂笑,低沉的声波甚至带出了金属的嗡鸣:“多感人啊,杀人犯也有真感情呢?”
      笑声一收,破碎的咒骂溺于黑暗:“想毁我?你、他、妈、别、做、梦、了——”
      高裘右手先发制人地把左手一拧,卸掉了自己的关节后又拖着身体往远处挪去,贴着墙面叩击着墙纸,时不时歪头听听叩响的回音,左手伤口中流出来的液体拖出一条漫漫血路。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体现在了这具共享的身体上,高裘明显感受到了力量的流逝,左半边身体跟瘫痪了似的拖着后腿,那只废掉的左手还徒劳地在地下刮蹭着,带出了一连串让人牙酸的摩擦音。
      “无用功,”高裘轻嗤道,正巧耳边传来清脆的空响,他顿了顿,右手在墙上摸索半天,终于碰了一个小巧的按钮,往下一按。
      许是他运气好,这一个暗格是武器盒,里面居然还有一把枪。
      叛变的左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的力气突然变大,干涸了的血痂上瞬间又染了一层红色。
      高裘右手猛地顿住,半晌后想去制住左手,却没来得及。
      身体的掌控权在瞬息间变更。
      高裘喘着粗气,左右手并用地把枪往另一个角落里扔,又把暗格里的利器全部扒出来,一柄一柄地顺着地板往言弗谖的方向传。
      言弗谖捂着口鼻蹭着地板往后挪了两下,掩下的眸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高裘此刻也顾不上心疼了,他明显感觉到另一个人铆足了劲卷土重来,只好用残存的力气把散落了一地的刀子往更远的方向推,却在准备割断右手动脉的时候停了动作。
      “呵,”持刀的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又用嘶哑的嗓音吼了一个“杀”字后彻底转变为嘲讽的冷笑。
      “和我斗,稍微嫩了一点。”高裘左手抛了抛刀子,一个没拿稳,锋利的刀刃砍在指尖,又添了一道血痕。他干脆地甩掉指尖上渗出的血珠,右手撑住地板,身体虚浮地站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走向不远处躺着的那把枪时,一阵巨响猛地从门口传来,同时两道劲声裹挟着久违的寒风彻底席卷了屋内一站一坐的两人。
      “别动,否则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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