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尘》山妖有酒

11、真心

　　过去半日，我坐在院子发呆。孙昱郅醒来就出去了，阿秋低着头端来一碗汤说是给我补补身子。我很是纳闷突然间补什么身子，虽是如此我还是接过那碗汤，毕竟是阿秋的心意。我正要喝上一口，余光中我瞥见清扫院子的侍女都在看我还在偷偷的笑，我转头问阿秋，发现她也在偷笑。

　　“阿秋，你笑什么啊？”

　　阿秋说：“这碗汤是世子殿下吩咐阿秋送来的，还有他还遣人洗了昨夜的床布。”

　　我不解：“好好的洗床布做什么？”

　　阿秋一听脸上竟泛起红晕，什么话都没说就低着头跑开了，弄得我更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在又有人在院子里嚼舌根，我才晓得原来府里已经传遍昨夜我和孙昱郅的事，说什么我俩一夜春宵，说什么孙昱郅洗床布是因为见了红。在成亲前我曾被拉去上过一课，虽多半是睡过去，但我还模糊记得一些要领，可是那明明是孙昱郅的鼻血啊！再说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个！想起这件事我就来气，还让我莫名其妙被那个王八蛋给亲了，一想到这事我就脑袋疼。

　　听说这事还传到大人和夫人耳朵里去，我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为此，夫人还邀我过去喝茶，我以身体抱恙为由窝在屋里哪也没去，实在是太丢人。该死的孙昱郅，我一定要弄死他！若不是他大张旗鼓的宣扬，又有谁会知晓。

　　夜里他回来时，我卷着被褥睡在毡毯上生着闷气，我发誓我一句话也不要跟他说，他现在肯定很是得意，我才不要让他奸计得逞，以后有得是时间弄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听他的脚步似是已经去向床榻，但没过一会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在我身旁停下。

　　“去床上睡。”

　　他的话在我耳边清晰，我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理他。孙昱郅见我一动不动，竟连着被褥一同将我抗在他肩上，我一下慌了便大声嚷嚷着：“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我一边叫唤一边捶着他的背，他说：“睡在地板上会着凉的，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便自顾自的盖起被褥闭着眼似是要睡。我像个春卷一样竖在床榻上，他绵绵地呼吸就浮在我耳畔。我好不容易挪动身子转过头去，孙昱郅的脸近在眼前，他的鼻尖还差一点便与我的相碰，我吓得咽下口水，好在他已经睡着了。其实，这样看他还是挺好看的，只要他不开口说话。

　　也不晓得孙昱郅这几日在忙些什么，老是瞧不见人，每次他进宫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去。偶尔，他也有不回来的时候，我也没兴趣过问，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我才不自找没趣呢。

　　这日福安来我这，带了些金林特有的酥食，说是国公大人托人运来的，国公大人除了与我见面少些之外，对我的好不亚于我阿爹，只是那日我见他扇孙昱郅巴掌时面目狰狞的模样，如今都让我有些害怕。我想问孙昱郅，可又怕他会不高兴，更或许他根本不会告诉我。

　　在国公府里有吃不完的美食，有漂亮的衣裳，日子过得甚是悠闲但也很是无趣，不能像在金林那般到处撒野，规矩多得让我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恨不得生来就有九条命供我犯事。我瞧院子里的红叶早已落去，眼看冬天就要来临，外头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吹着那几棵光秃秃的树，可难看了。阿秋替我放好汤婆子便劝我早些回房睡觉，我也没在等谁，就是躺在床榻怎么也睡不着，过了好久孙昱郅仍是没有回来。脚下的汤婆子正暖和但还是有凉风吹进屋子，这些时日的风真真冷得彻骨，不晓得阿爹在塞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也不晓得孙昱郅有没有多穿些衣裳。

　　我睡的迷迷糊糊，倏然觉着脖子甚痒，然后便是彻骨的冰凉，实在太冷我不由的猛然睁开眼。只见孙昱郅正笑得不能自已，手里拿着碎雪往我脖子里塞，我拿开他的手愤愤地说：“孙昱郅，你有病啊！”

　　得亏我昨晚还那么担心他。

　　孙昱郅拍去手中的残雪，指着屋外柔声道：“下雪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门是虚掩着的留下那一条细缝也能瞧见白雪莹莹。我兴奋的下了床，鞋也未顾上穿便推开门去，外头的风好大，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池塘上，落在石凳上，落在瓦房上，落在树枝上，连那几棵光秃秃的树也变得好看起来，那厚厚一层银装，是雪花为大地换了一件新衣裳。似是世间一切都变得纯净而美好。

　　以前在金林我也见过，不过都只是绒绒一层，不如今日所见的大雪纷扬。听别人说建京的雪景才是一绝，这还是我头一次在建京见到雪，没想到真是如此好看。我恨不得马上就去雪地里，踩满雪花才回来。

　　“穿上鞋！”孙昱郅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递给我落下的长靴。

　　我接过长靴急急忙忙穿上，似是怕那雪花一会便融去，我方才抬脚出门，孙昱郅又拦住了我，只瞧他拿来一件织锦镶毛的斗篷为我披上。我终于得以出门去，踩在雪地里落下一串串脚印，只听得咯吱作响。我在门前那颗梨树下欢喜的转着圈圈，还有未下尽的细雪轻轻地落在我脸上，我朝孙昱招手让他也过来玩，而孙昱郅就在门边看着我，脸上好像还带着些笑意，也不晓得他在笑些什么。

　　后来孙昱郅又走了，我在雪地疯了一天，终于也是累了，阿秋生怕我冻着早就为我煮好姜汤，一瞧我入了房便催着我喝下。

　　我笑着说：“有阿秋你在真好！”

　　阿秋却说：“世子妃该说有世子殿下在真好呢。”

　　我十分费解，“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说有他在真好，他明明是个王八蛋！”

　　阿秋一听，急着说：“世子妃万万不可说这些，我对世子妃好是应该的，世子殿下怎能与我相比。今日世子殿下清晨才从宫里回来，一回来便去见的是世子妃您呀，见世子妃爱玩雪生怕世子妃您冻着，又是递长靴又是递斗篷，可见世子殿下对世子妃的真心呐。”

　　他能有什么真心……真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对我好一会又对我不好，我可不稀罕他对我的真心。

　　我听闻他这几日进宫是为三皇子办事，我晓得孙昱郅将来是要当国公的人，是要去辅佐当今圣上的。也不晓得那时候我还在不在他身边，毕竟两年后的今日我应该回金林去了。

　　午后，夫人唤我去喝茶，我在夫人那坐了一会，便回来绣女红。这次夫人让我绣的是牡丹花，我想我鸳鸯都绣不好，还让我去绣牡丹花委实是个难题。我绣了整整一个下午，便拿去问阿秋问她可晓得这是什么。

　　阿秋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大……大红花？”

　　行吧，我也不为难她了好歹她猜中是朵花没说来点别的东西，这说明我离成功又进了一步。我满意的收到柜子里，这时，我听见咯吱一声门开了，我转身一瞧是孙昱郅，他竟然在这个时辰回来。孙昱郅一进来便往床榻上坐去，他的脸色很是不好嘴唇还有些泛白，我走过去正要开口询问，孙昱郅突然拉起我的手先问道：“你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