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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鹓鶵
“虞队！队长！理化报告出来了！”厉鲤拿着一沓纸跑过来，眉头皱得几近凌厉，“是□□炸药不错，但是只检出了朱文哲的指纹，还有一件事现在不大确定，已经在做进一步理化试验了····”
虞世净一脑门子官司，黑着个脸打断她：“什么叫不大确定？把现在物证科掌握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我。”
厉鲤正色：“报告队长，我们从嫌疑人宋文哲携带的黑色背包中查出了1.5公斤□□□□，并从中分离出了4.3毫克生化细菌，目前根据病毒分子式已经得知与十九年前的马尔堡病毒有相似部分，其他组成正在进一步实验分析中。”
虞世净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街。
六年前，津安市曾发生过一次大型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犯罪分子将一批二代马尔堡病毒投入了城市自来水厂，大半个津安都是感染者，尽管相关部门在察觉后已经将应急响应调到一级，武警、公安、特警、医院忙得不可开交，其中伤亡、感染更是多如牛毛，也才仅仅算是勉强止损。后来，有金融专家评估说，这一场“战役”让津安市的经济倒退了十年不止。
而那一年，虞世净刚刚进入特警支队。
“虞世净！”一个颇有些匪气却意外地长得很不错的特警解下腰间的武装带，眯着眼睛盯他：“紧急指示！各小组负责人带队迅速排查大面积病毒感染原因，听从指挥，禁止私自行动！”
他把武装带挥成了鞭子，险伶伶地从虞世净面门打过去：“尤其是你，凡事打报告！”
特警抬手整了整虞世净的肩章，语气冷淡：“这次的感染没那么简单，我不想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一点差错。”
明明是句亲切甚至称得上温柔关怀的话，这么一来，倒有些警告和威慑的意味。
虞世净一点不含糊，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报告！我一定保证队友们平安归队！”
特警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感染医院。
苏杨鬼头鬼脑地从队伍里别到虞世净身边：“老虞，这个空降的教官是什么来头啊，你俩什么关系，他怎么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欠了他几辈子债一样，要把你连骨头渣子都丢了喂狗一样。”
旁边的老队员插嘴道：“他叫隋念青，名儿挺文吧，但属实不是什么斯文人，这人来头可不小，父亲是军委的高干，早年在边境保卫战中牺牲，他母亲早产，生下他后人当时就不行了，我们这位隋队长，可是在军委大院里，受着各处高干的教育长大，根正苗红的好出身。入伍后又屡立奇功，甚至在一次与A国的军演中逆风翻盘开展奇袭，一举端掉了A国的指挥部，一时在军中甚至成为传说人物。”
苏杨挑了挑眉：“我怎么记得，还有人传他是天生命硬的寡王这一说呢。”
“这事可能也有点巧合了，军委的高层们在他入伍后就相继离世了，至于婚配更是毫无眉目，他身边可称之为“亲人”的，也就只有刘继昌、李泽仲两位老同志了。”旁边的队友接过话头。
苏杨拍了拍虞世净：“问你呢，你们以前认识？”
虞世净有点恍惚：“记不大清了，没什么印象。可能小时候在大院玩过吧？不过要说我哪里招惹过他，我还真没这个概念。”
他一脸奸笑地拉过苏杨：“走，，去登记处要患者档案，不管这姓隋的吃错什么药了。”
苏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心说你查案就查案，干嘛笑成这样，一边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行，您开路，走着。”
卷宗和患者档案堆满了整个支队的办公桌，当时电子档案还不流行，虞世净等人翻了两天两夜，有三分之二的档案后发觉：感染者都集中在城东，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使用同一家自来水厂的水源。
而到了第三天接近中午，所有档案全部翻阅完毕后，虞世净带人去了自来水厂，城市水源的循环是一个巨大的闭环，如果上游出现了感染者，那么想在下游做到零感染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的是城市饮用水系统出了问题的话，即便采取措施后不能及时解决感染爆发或是收效不佳，也必须立刻着手解决，越快越好，否则这将会是一个无底深渊，将整个津安拖入病毒肆虐的死循环里。
虞世净按了按太阳穴：“走吧，叫上姓隋的，去一趟自来水厂。”
城东自来水厂，是一家混合所有制企业，但其实绝大多数的股份都被一家跨境重工业集团--RARLON睿龙占有着，这是一个家族式的集团，为了保证家族的财产和基因不被外流稀释，他们连婚姻对象的选择范围都极其有限甚至没得选择，好在大财团的实力过硬，据说其支持的一个实验室甚至已经初步研制出了基因改组技术，当然了，豪门财团总能养活不少段子手，捕风捉影的事确实真假难辨。
不过，RARLON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窗外天阴成了铅灰色，大雨将至，溽热潮湿的空气在极低的云层和极密的人群中反复对流，在吸入一个人的肺里后，又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呼出，自来水厂空无一人的厂房却和外边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是隋念青却觉得，这里由潮湿和暑热给人带来的压抑不适感比外边更加严重，如果说可以用人流的多少来界定空气质量的好坏以及风的流速的话，那么假设外边有十个人的话，这里就像是有一百个人。
可让人发毛的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隋念青冲后边做了个手势：“不大对劲，虞世净，你带一组在外部等候，我带两个人进大厅看看，大家注意周围，有异动及时报告。”
“不行！我跟你去。您出了问题，咱支队可没法跟军委的高层领导们交代。”虞世净好意的表达竟然有点找揍的意思。
“我不想跟你讨论我的私人生活，现在是在出任务，你给我老实一点，听从指挥！”隋念青压了压火，咬着后槽牙警告他。
虞世净拔正身体：“是！”目送着隋念青一行从自来水厂正门进入。
有那么几乎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一瞬间，他心底升起一丝仿佛不属于他的痛苦——更确切地，像是对某个老熟人消失或是死亡的感伤。
当然了，这种细腻的心理活动通常会被虞世净忽略不计，所以这对他而言，仅仅是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碎片还要不值一提的存在。
忽然，他看到远处窗口似乎闪过一杆枪影，立即压低声音：“所有人！迅速隐蔽！”
隋念青带领一队特警直奔自来水厂总控区，却发现门被人锁住了，强行破门后，一支冰冷的枪管，抵在了他右侧战士的太阳穴上。
那人一身黑色肥大工服，看不出男女，还戴着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
隋念青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还真被虞世净这狗东西说中了，乌鸦嘴，害得老子中埋伏。
不过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服，表现倒是堪称精彩。
他举起手上的枪对准持枪者的脑袋：“你最好清楚你在干什么，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们提，有条件也可以谈，但是兄弟，我不得不说，你劫持谁都好，就是不应该劫持一个特警战士，”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示意其他队友想办法在无线电频道里和外围的虞世净等人取得联系，继续和持枪人攀谈：“你劫持任何一个员工、领导，甚至是大街上随便一个什么人，都会比现在让我们紧张很多，人质是群众的话，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群众安全，可现在你劫了我的队友，我们心里都清楚，牺牲是早晚的事，国家给烈士的待遇也算不错，如果是出于考虑绝大多数战士的生命安全的权宜，我们将会放弃和你的博弈，直接一枪打穿你的太阳穴，赌一把了。”
他勾出一个戏谑的笑，轻轻走近了两步：“或者你也可以赌一赌，是津安特警的枪快，还是你的枪快。”
明明被劫持了队友作为人质要挟，可他的表现，倒像是想让对方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劫错了人一般地自信，甚至还有点器宇轩昂的意
思：“你谈条件的机会不多，别给脸不要。”
那人却冷哼一声，稍微愣了愣，随即以一种沙哑得几乎难以分辨音节的声音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既然你们来了，那就···留在这吧！”
虞世净赶到疑似有人埋伏的位置，却听到自来水厂里“砰！”的一声枪响，从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那种声音不属于任何一种型号的制式枪，那么那只会是，一把自制□□。
糟了！里边有危险！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极苍白的一张脸，那是一位成年女性。她脸上满是溃烂的疮口，看不出具体眉眼，长发也是脏污打结，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和其他不知名的液体，甚至还有一些将烂未烂的皮肤从她的脖颈一路延伸进领口，与此同时，一种类似腐烂尸体的气味在整个屋子弥漫开来。
隋念青见势不好，扬臂飞身踢在那人持枪的手上，他看到那女人枪口一歪，瞄准了他，紧接着，他听到一声枪响，女人就倒在地上，他自己却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脖颈后侧有水一样的东西流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擦，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虞世净赶到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而隋念青后颈被持枪女子打中，已经没了意识，但是所幸，人还活着。
他舒了一口气：“联系指挥中心！马上组织警力控制自来水厂，还有，赶紧叫救护车!”
一声闷雷在虞世净耳边炸起，密不透风的云层间顷刻洒下大雨，雨水从屋子未关好的窗户外滴落，溅落在地板上死相难看的女尸脸上，又流到隋念青刚才倒下的血迹里，包裹了地面上的积尘，暗红，深灰，大大小小地洇成一片。
虞世净忙指挥在场人员关好门窗拉上警戒线，保护现场。
他走到总控室的总闸前将它拉了下来，抬手招呼苏杨：“拿个物证袋过来，这里有一小撮粉末，还有，马上组织法医科对女尸进行尸检，把自来水厂主管道的水做一下分层抽样，带回去化验。”
“是，已经在安排了，”苏杨扭了扭脖子，觉得今天的事情都格外棘手，一时间倒让他有点手忙脚乱，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虞世净：“隋念青什么情况，后颈是被子弹穿过去了还是正中脊髓，依你看，他情况怎么样？”
虞世净摇摇头：“子弹从他后颈擦过去了，血流的不少，如果抢救及时，兴许能保住一条命。”
回到警队后，虞世净一行人拿到了化验报告，初步认定了污染源就是城中心自来水厂，在控制自来水厂剩余员工和通缉自来水厂总负责人的工作做完后，止损和更新的任务便移交给了其他部门。
案情至此可以说是初步完结了，但虞世净心里却格外别扭：污染源的病毒是谁制作的？投放的目的是什么？一系列的问号问得他自己太阳穴隐隐发疼。
“老虞！尸检报告出来了！”苏杨从远处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尸检结果出来了，那个女人也感染了这次爆发的病毒，她应该是全津安症状最严重的了，基本属于感染后期，而且我们还在她身体上发现了多处针孔，位置分布不均匀且大小不一，有的像是毒品注射，也像是药品实验。”
“所以你是说，这个女人很可能是病毒制造者用来做活体实验的小白鼠？”虞世净瞪大了眼。
“这只是法医的初步合理猜测，你别太激动，如果真的是活体实验，那这件事可就更复杂了。”
苏杨靠近他半步，压了压声音：“还有，隋念青神经受损，还感染了病毒，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其他几名战友也有不同程度的感染，不过可以治愈。”
虞世净喉头发紧：“好，好吧，让医院尽力抢救。”
与此同时他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希望隋念青没事——不知道为什么，也或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他竟然也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曾见过隋念青了。
是在哪呢？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跟他问清楚这些事情，还有，为之前的冒犯向他道歉。
然而，这一等，就是六年光景。
隋念青在医护人员的尽力抢救下保住了性命，但是成了植物人的昏迷状态，而那次自来水厂投毒事件的幕后真凶也一直迟迟未能找到头绪，事到如今，过往的种种经历和躺在病床上的隋念青都不得不让他对这件事情格外敏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一定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鹓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