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逆旅》儲贰

2、飒飒

　　1.2飒飒
　　津安市公安局，物证科。
　　“化验结果还要等一会，嫌疑人DNA提取完毕，正在交接比对，”那姑娘蹦蹦跳跳到虞世净面前,瞪着大眼睛跟他嬉皮笑脸：“老大出警辛苦呀，今天下班我请老大撸串怎么样？”
　　虞世净抬起头冲她一笑：“行啊小鲤，不用你请，想吃什么随便点，”他抬手看了看表：“你看啊，现在四点四十五，咱也不早走，五点，下班，吃完烧烤咱去唱歌喝酒，你说好不好呀？”
　　厉鲤见此人脸上笑容逐渐变态，顿时有点发毛：“那个，老大，要不，我还是等化验报告出来再去·····吧？”
　　虞世净笑容不减，眯着眼睛表达“赞许”：“唔，这样啊，多不好呀，这一点工作怎么能耽误我们青春少女的休息时间呢？可不敢说咱们支队压榨警员哦。”
　　“苏扬，你去一趟档案室，把小鲤档案调出来呗？”虞世净瞅着厉鲤笑得不阴不阳。
　　“老大！我错了！别拿档案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坚守岗位！”厉鲤反应还得说是迅速，求生欲支配她赶紧认错，马上加班。
　　虞世净动了动笑得僵硬的面部肌肉，恢复了正常表情：“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哟。”
　　这次僵硬假笑的人换成了厉鲤：“好······好的，老大说的对。”
　　“队长，老叶要提审嫌疑人了，你过去看一下吗？”卢治光探头问道。
　　虞世净前脚刚离开物证科大门，后脚就听到厉鲤语言不清但意义鲜明的哀嚎，随后他转过身去，象征性地顺了顺即将进化为母老虎的厉鲤小同志的头发，然后大步流星地将厉鲤的惨叫关在物证科的门里。
　　审讯室外。
　　“怎么样，审出什么了。”虞世净苦笑一下，“可别告诉我罪犯拒不认罪。”
　　卢治光被自家老大一副“老阴阳人了”的表情盯得背后发凉，瞬间哽住：“虞队，比这个还要差一点....嫌疑人可能患有精神性疾病，如果他上诉并通过检测，将被.....”
　　虞世净皱了皱眉：“可能？什么意思，他说自己有精神病？”
　　卢同志的手心开始冒汗了：“不...不是的，队长，您亲自走一趟审讯室，就明白了。”
　　虞世净无奈，敲了敲小卢同志的脑壳：“干嘛嘛指望不上。”
　　审讯室。
　　“嫌疑人宋文哲，男，汉族，1985年生，曾在一家国企担任财会工作，后无故离职并离家出走，其家人曾在去年七月份报案，称其已经失踪三天。”苏扬扶了扶没度数的金丝眼镜，“老大，我只能审出这些了，你看他这样子，沟通都是问题啊。”
　　虞世净皱了皱眉头，本就形状锐利刚硬的轮廓更加清晰，他长得并不差，可总是像剑刃一样寒光逼人，一点锐气在眉宇间不加掩饰地叫嚣，高而挺的鼻梁在眼窝上耸出艺术品般的阴影，薄唇颜色浅淡，嘴角天生下拉一点儿，而更多时候则是紧紧抿着的。直视他的人绝不会感觉到赏心悦目或是无法自拔，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是恐惧和控制，对普通人是这样，对犯罪分子就更加有效，他抿起嘴来，下巴越发削尖，下颌骨的曲线也越发鲜明，几乎是活脱的一张阎王脸。用惯了“美”与“不美”评价长相的人在见过这位活阎王后，恐怕以后会把长相的评价标准划分为“虞世净”和“正常人”。因此从小就被其父以及他的一众同事们称为长了张“审讯脸”的天生“警察命”。
　　此刻，这特警队的“活阎王”正半眯着眼，缓慢地翻着手里的报告。
　　虞世净略略扫了一眼苏扬递上来的报告后，以一种及其牙碜欠揍的语气问他：“这是你审的？看来档案部的系统越发好用了啊，真好。”
　　苏扬轻微地感觉受到了嘲讽。
　　“老大，嫌疑人基本处于拒绝沟通的状态，但一直念念有词什么组织、圣主、乱七八糟的，结合他的失踪报案，我跟叶哥觉得，他可能进入了津安附近的某个传销窝点。”
　　虞世净点点头，颇为欣慰地说：“行吧，还算没吃警队白饭。”
　　苏扬感觉心底又有了一丝揍他的冲动。
　　虞世净稍微换了个正形：“辛苦辛苦，去喝杯水休息一会，顺便去找趟小鲤，看看化验报告出来没有。”
　　苏扬对此人难得的正经状态颇为感动：“行，出来了我给你送来,”又怕这位“正经人”破功太快，手里一边收拾文件袋一边示意他坐在审讯室：“我这就走。”
　　虞世净在椅子上坐定，抬眼看这位大热天跑到考点外制造踩踏事故的嫌疑人，他面容苍白，其实说是惨白也毫不为过，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几乎称得上是“形销骨立”不过此人现在的情绪倒是颇为稳定，不疾不徐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表情十分安详，仿佛是在...喝茶，或是下棋？
　　虞世净想了想，都不大贴切。
　　那人却先开口了：“我叫宋文哲，家住绿繁小区七号楼三单元501。”
　　这个地址苏扬也早已查过了，绿繁小区那一片早在三年前就被划为拆迁地段，说是外省开发商要在此建一个大型□□，不过直到现在，因为补偿款的问题，还有几家钉子户在小区里住着，但是宋文哲所说的那个地址，确实已经人去楼空。
　　宋文哲看着他：“警察叔叔，我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了，我忘了怎么回家，你能送我回去吗？”
　　叔叔？虞世净一愣。宋文哲起码大他八九岁，可是现在的神情举止又完全属于一个六七岁的幼童，难道真是被催眠洗脑了？
　　虞世净就坡下驴问道：“那你告诉叔叔，为什么今天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还背着那么多的东西呀？”
　　“还有，这是什么？”虞世净掏出了从他身上搜出的九五式手枪。
　　宋文哲吸了吸鼻子，冲他委屈地瘪瘪嘴：“圣主告诉我，人多的地方就能找到爸爸妈妈，背包里是圣主送给我和家人的礼物，很多吧？这个玩具是圣主送给你的哦，他说希望你喜欢。”
　　“送给我？”虞世净极不自然地扯动了几下嘴角，心里头火气逐渐上头：那些人，又在挑衅了。不过具体是不是那些“老相识”，虞世净心里也没底，可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完了。或者说，下件事绝不会来得太慢。
　　虞世净有点头大。加上这半天审讯让他看着一个老男人撒娇还叫他“叔叔”实在让他有点反酸水，他抬了抬头，对着宋文哲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叔叔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宋文哲比他自然：“好~叔叔，要记得帮哲哲找到爸爸妈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