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覆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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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覆巢
巨大的蜡烛倒悬在天宇上，纤细的烛芯顶托着炽热的火焰，热浪一下下舔舐着每一个人的皮肤，而后，滚烫紧密地用蜡油迅速裹挟人的感官。
这是津安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因为位于这个国家的最南端，当其他地方还是初夏时，津安就早已经入了酷暑，由于教育部门近两年变动颇多，所以津安考生提前或延后高考的事情也一直迟迟未提过。不过据某些小道消息透露，今年或许是盛夏高考的最后一年了。
考点已经开始允许考生陆续进场了，人潮一拥而上，不过好在行进缓慢，暂时可以保证安全。
突然，一个学生打扮的人在人流的拥挤中，弯下了腰，人群受阻，霎时间开始混乱。
“前边的！别挤了！抢那么前是能考省状元了吗？”
“哎哎哎等一下！我资料袋掉了，让我捡一下啊！”
人群的骚动越来越大。
一辆停在不起眼角落里的警车开到了人群附近，淡漠到近乎机械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请各位同学停止拥挤前进，有序排队进入考点，在人群中奔走、弯腰，引起踩踏等恶性事件，对他人人身安全造成危害的，将以故意伤害罪论处·····”
收效不大。
孟澜顶着头顶火辣的太阳，几乎要晕过去：人潮一旦失去秩序就变得极难控制，甚至近乎危险；孟澜被前边骤然停下的人群挤得一个急刹，才刚堪堪立稳脚跟，又被后边涌上来的人群推得向前倾去，孟澜只得护住头，在人群推来搡去的“亲密接触”中保持一个勉强能不被挤倒的近乎畸形的姿态......
如果此时他有精力注意观察其实不难发现，刚才骤然停下的人只出现在一处，并不至于让现在的整个考点都变得混乱......
不过不及他细想，一个肩膀重重地向他撞过来，险些将他撞倒；孟澜正想发一发这满肚子的火气问候一下这位不长眼睛的“好汉”，抬头却闻到那人身后黑色大背包里浓重的□□味道。
这人，背这么多书？
孟澜手脚并用地扒着那人的肩膀借了个力，将自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着人群后退两步，脖颈却猝不及防贴到了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
孟澜一个激灵正欲回头，一只指尖带着薄茧的手从两侧定住了他的头，淡漠的男声贴在他耳边：“别看，孩子。去考试吧，祝你金榜题名。”
那冰冷的东西仍贴在他裸露的后颈上，那人手上略松了松：“往前走吧，不穿过去，考试要迟到了哦。”
那声音冰冷温柔，孟澜心底闪过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看到了最柔软的冰。
可惜孟澜天生是个煞风景的熊孩子脾气，这突如其来的暧昧缱绻不仅没能让他乖顺服从，反倒激起他心底一种恶作剧的想法。他最见不得人遮遮掩掩故作神秘，估摸着那人身量不算魁梧，仗着自己学过一招半式的散打，猛然伸手反剪他的胳膊，那人却灵活地闪过，两只胳膊画了个圈，而后一记膝击重重地招呼了孟澜的腰窝。
孟澜疼得狠命咬牙，却仍没止住咽喉漏出一声闷哼。
那人压低了声音，扣在他脑侧的两只手仍然冰凉：“不要调皮。”
声音越发显得空灵迷幻，孟澜见在这里讨不到便宜，只能在心里愤愤：“十指冰凉，有气无力，此人多半有隐疾。”
那人贴在他身后继续带着他往前走，孟澜不敢再冲动，任由他挟着自己再次进入人潮拥挤的中心区域。忽然孟澜感到额头两侧一松，那人似乎离开了。
正要拉过那人来套一两句话，他却向着人最多的位置挤过去。
普通人穿过人多的地方，一般尽量减少自己的占地空间，一方面防止别人反感，另一方面，有的人还是忌讳和别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必如孟澜，宁可自己被落在后头，也绝不愿意费劲巴拉地挤进挤出。
但这个人就不一样了，他在人群中艰难前进，却没有任何目的和方向，似乎只是哪里人多...就挤到哪里...
“啊！好痛！别踩我的手啊！”
“后边的先等等！有人受伤了！”
“救护车！谁能帮忙叫下救护车！”
惨叫、哭喊，不大不小地落在孟澜耳朵里，他扭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个方向，却发现，正是那个年轻男子去的位置！
考点外的人群已然如同滚水，沸腾得炽热烫手。
考点外，特警装甲车内。
“苏扬，我联系老大，你先别轻举妄动，考点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看着蹊跷，汇报以后，咱俩一起下车。”叶阳初神色冷静，不过对面前这位不慌不忙整理装备，细皮嫩肉的“少爷”他多少有点担心，
“如果是他们，不要自作主张。我去联系考点方面，让他们增设入口，警方可以同时加派人手。”
被看作“少爷”的小白脸抬了抬眼皮，用那双贵气的凤眼，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愤愤道：
“我和你同岁，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种带实习生的语气收一收？”
苏扬顿了顿，语气似乎又和缓一些：“我都记住了！我下车观察，就在周边，你汇报完下来找我，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叶阳初眉头松了松，抬手拍了拍苏扬的肩：“没问题，注意安全。”
考点外，救护车已经赶到，但却由于人群的阻隔无法及时救治伤者。
“就你！挤来挤去的，考试考不成还出了事，赶着去投胎吗？”
“你说谁？”
“就说你了！让我先过能怎么样？”
其中一人冷不防被人从背后重重地一推，向对方扑去。
另一个看了更是火大：“想打架？好哇！”
“砰！砰！砰！”三声枪响。
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不待好事者转头四处寻找枪击对象，一个荷枪实弹的特警已经站在闹事两人的身前：“扰乱考场秩序、寻衅滋事者，根据现场情况，可以论处十五天到三个月刑事拘留，”
他略整整装备，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不凉不热的笑：“二位想和我的刑警同事们见个面？”
众人一看情况不妙立马消停下来，刚才差点动手的那二位此刻也温顺得像兔子，不再推搡。
而此时，孟澜的内心戏可谓精彩绝伦。
“那人谁？干嘛的？硌在我脖子后的是什么？”
“是···枪？”
“是枪？他为什么拿枪？他要干嘛？”
“我们认识？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为什么没直接捂死我？”
“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人可能长得很好看····”
“去找警察啊混蛋！他有枪！人群越来越混乱了！”
孟澜晃了晃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的脑子，朝着人群外围走去，特警的车，就停在那里。
听见警笛声了，他想，今天真是热的要死。
虞世净带了人刚赶到考点外围，正待苏扬归队汇报情况，忽然不远处一个考生模样的人从人群中东倒西歪地走出来，看了他这边一眼，似乎要走过来。
然后，此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虞世净没多想，打开车门把那少年从地上捞起，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好在人还有知觉，正在一口一口地拼命喘气。
虞世净看了看手机天气预报显示的气温：38度。
他将随便打量了几眼这少年：他蓄着不长不短的头发，看起来没染过，但也并非黑发，显出一种挺自然的栗棕色，眉心一颗红痣长得极为出色，长手长脚还没几两肉，看着倒是盘正条顺，十分地前途无量。
虞世净探他脉搏极快，但气息均匀，不像是急症突发；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袋，没有发现速效救心丸一类的药品，寻思应该是中暑，便将他拖到树荫底下，拿来车上的凉水，示意他喝两口。
“小同志，你怎么样了，是中暑了？”虞世净一脸关爱幼童般的慈母表情，看着孟澜。
孟澜喝了两口水清醒了许多，睁眼正对上这慈母一般的目光和这身黑色的特警作训服，一种奇妙的错乱感差点把他一口水呛出来。
“没事了，我这小完蛋体格子，还中暑了，谢谢您啊。”
“你是特警？”
虞世净有点纳闷，心说这不是明摆着的：“是啊，怎么了。”
孟澜组织了下语言，喝了一大口水：“有个人，背着很大的包，”
孟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可能有枪。而且，似乎，我是说有可能····”
“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会进行判断。”虞世净怕他有所隐瞒，口气放得十分客气。
孟澜又看了看这身特警制服：“他似乎在故意引导人群陷入混乱和产生矛盾。”
虞世净脸色一冷，身上的肌肉紧了一下，而后竟笑了：“你说的是真的？”
孟澜转过头，声线冷静得几乎淡漠：“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观察和推测。”
发现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的人不止孟澜一人。
苏扬在人群周围巡逻，顺便引导人群恢复秩序，但是很奇怪，只要他安抚好一拨考生，总会在另外某个小范围内又出现骚乱，苏扬脸色越来越沉，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阳初联系完虞世净后，下车找苏扬汇合，看到他面色冷冷地站在人群外，眼睛像猎手一样在人群中不断逡巡。
他走上前拍了拍他：“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苏扬警惕地猛一回头，发现是他，顿时松了口气：“有个人，有点奇怪，”苏扬看了看四周，“他像是在引导人群发生骚动。”
叶阳初心头一紧：“那我们分头行动，尽快锁定目标位置，随时保持联系，老大已经快到了。”
苏扬点点头：“多加小心。”
虞世净带着脸上已经恢复血色的孟澜在考点外观察，等候苏扬和叶阳初的信息，顺带向他们告知了被设为重点观察目标的那个背着黑色背包的人。
在警方的协助下，人群逐步开始恢复秩序，其他人手都被虞世净派到了新增入口守卫，只有主入口还有人群没来得及疏散。
虞世净的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杂音，然后是苏扬的声音：“老大！在主入口！抓住了！这孙子带了枪，小心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覆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