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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颗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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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问得愣住,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他伸手扶住她胳膊冲她温柔笑:“我是个医生,你不用介意。”
他将她的胳膊搁到他肩上,然后微微蹲下身。
她没再推辞,一言不发地趴上他的背。
他人看上去瘦削,背却宽阔。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右腿拨到他腰侧,手指有力地在腿窝处稳住她的右膝,细致周到。
有记忆以来,除了奶奶,第一次有人背她。
在医院的走廊里,有不同的医生和傅淮景打招呼,直至有人停下来问他时意的身份而不是伤势。
时意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结果听到傅淮景回答:“是朋友,我先过去了。”
匆匆忙忙背着她往前走。
“这怎么磕的?”胖胖的女医生蹲下看着她的伤问傅淮景。
“不小心磕的,膝盖刚好磕在楼梯的棱角上。”时意抢着说。
女医生将时意的膝盖稍稍做了些固定,推给傅淮景一辆轮椅:“去拍个片子,你用轮椅推过去,不要轻易动她的膝关节了。”
去X光室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他推着她,低声问:“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家人说一下?”
她低低回他:“不用。”
她低了头,身后的头发一下子滑到胸前,她整个人都包裹在灯影里。
到X光室,她才抬头解释:“我只有奶奶,几年前过世了。”
“抱歉。”他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她。
推她进了X光室才轻轻拍了她的轮椅椅背:“不用担心,今晚我留在这儿,明天我找合适的护工。”
温暖干燥的声线,熨帖又明亮。
拍完X光片,傅淮景又将她推回骨科诊疗室。
他将拍好的X光片递给女医生,女医生接过:“膝盖骨轻微骨裂,膝关节创伤容易生积水,两三周内最好少走动。”
赶上医院床位紧张,临时加床也要等到第二天。
时意在走廊的床位又待了大半个钟头,吃了药也一直睡得不安生。
傅淮景将她的包放在床头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两只胳膊在胸前交差,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起身:“我去想想办法。”
“不用了。”时意挪了挪身子去床头够了包来,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给他,“你拿上帮我交一下后面的费用,密码102030,刚刚我太疼了没顾上,也不能全摊你头上。”
原本表情庄重的男人眯了眯眼,从她手中接过钱包和卡,将卡重新放进钱包里,塞进她的包里,时意也没再和他争。
时意问他:“晚上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患者?”
时意又提起这个问题,想根据晚上的女人与傅淮景的关系来确认医药费的问题。
“不是,是患者的家人。”傅淮景站直身子靠在墙上。
“那属于医闹。”时意点头,“应该追究责任的,不然谁还敢做医生。”
傅淮景点点头,起身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输一下你的手机号码,你也存一下我的。晚上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看着时意存了号码,他又叮嘱了下半夜值班的护士留意时意吃药。
她坐在走廊的病床上看他对着小护士细细叮嘱。
走廊的暖色灯光正好打在他的侧脸,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得让她心慌。
睡着后,时意梦到了奶奶。
奶奶穿着青布鞋,坐在老屋的屋檐下边纳鞋底边和她说话:“囡囡,你好好找个人,以后就有个家了。”
时意哭着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随手摸到手机开了点光,才发现自己已经住进了单人间。
梦里的场景太真实,她坐在病床上盯着黑漆漆的窗外流泪。
护士推门进来提醒她吃药,开了顶灯看到时意满脸泪,问她是不是疼。
时意慌忙擦了眼泪摇头:“不是。”
护士问她:“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家人?”
“不用,把水和药递给我吧。”
她没有家人。
时意就着水将药咽了下去。吃完药,护士见她还一直愣坐着,也还站在那。
时意冲她挥挥手:“我睡不着了,就坐着吧,你不用管我。”
时意坐到五点多给陆律蓝发微信:“蓝蓝,我好累。”
奶奶走后,她一直有轻生的念头。
那个时候身边还有陆律蓝这个好朋友,毕业后陆律蓝去了香港。
时意挺不过去的时候,也只能对着电话对着微信打字,又撤回。
陆律蓝很快回她微信:“你先发个位置给我,然后吃药和看书,时意,你看看书。”
发了这个微信之后,护士来得更频繁了。
陆律蓝不放心,果然打了这边医院的电话。
kindle摔得已经影响阅读体验,包里还有本薄薄的书,时意坐在床头看到六点多钟。
傅淮景浅衣浅裤拎着保温桶推门进来,见时意一早就坐着,有些意外:“在看什么书?”
时意咬了咬下唇晃了晃手里的书,轻描淡写:“有点睡不着,《马德里画稿》。”
再抬眼看他,看到他眼下一圈黑色。
他将保温桶搁在她床头,问她要不要喝点刚熬好的粥。
他在近处,她能闻到他身上香皂的味道。
再看他头发还有些湿意,像是一夜没睡,洗了个澡就出了门。
“怎么半夜突然有床位了?”时意问他。
“有个主任出去进修,办公室空着,我稍微收拾了一下。”
他见她有些愣神,也就转移话题:“我刚刚问了值班的护士,女护工少,得等前一个病人出院。我让家里的阿姨先过来照顾你一天。”
时意自然推辞:“不用的,现在上了石膏,我稍稍扶着墙,单腿走几步路没事。”
她搁下书,坐得有些累,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
“先吃点东西吧。”他走到床尾将床摇上来,给她垫了只枕头在腰后,开了保温桶问她,“有南瓜粥和红枣粥,你喝什么?”
“红枣的吧。”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红枣粥喝了一口,黏黏糯糯地入口,满嘴都是清甜味道,随口说:“你们家阿姨厨艺应该很好。”
他闻言忍不住笑:“是我熬的。”
“很好喝。”她又夸了一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屋子里只有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
吃完早饭,傅淮景问她要不要将床摇下去,时意想想摇头:“不用,我看看书。”
傅淮景家的阿姨还没到医院,傅淮景就匆匆忙忙走了。
时意伸着头确认他从门口消失,才从包里的VC瓶里倒了一粒药出来咽了。
阿姨是个热心肠的急性子,进了病房见到时意绑着石膏的腿就嚷嚷:“伤得这么重啊,姑娘你疼不疼啊?”
时意被她惊了一下:“没事,不算重。”
“小傅夜里三四点回来,今天还有一整天的研讨会,一天天尽遇到糟心事。”阿姨拎了张凳子重重坐到床尾,胸口大幅起伏,似是气得不轻。
“不好意思啊,阿姨,其实我这里不用来的。”时意小心翼翼。
“你这说什么话!”阿姨一拍床,见时意吓得往后一缩,语气柔下来,“你腿都这样了,我们肯定要照顾的。”
时意被她一惊一乍地语气吓得不轻,只好捧起书来继续看。
阿姨继续问时意:“听说昨天是你救了小傅?”
“也不算,傅医生也救了我。”时意一心只想安静,皱着眉头去够书,不想接话茬。
阿姨又絮絮叨叨感谢了时意几句。
傅淮景中午再来时,匆匆忙忙推门,正好看到两眼失神的时意。
阿姨见到傅淮景又大惊小怪:“小傅,你不是应该在研讨会么,结束了?”
“下午继续,我先来这边看看。”傅淮景瞥了时意一眼,问她愿不愿意出去晒晒太阳。
时意正好被阿姨烦得累了,晒太阳对骨骼愈合会有些帮助,听他这样说自然愿意。
医院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坪,他将她推到长椅旁,自己坐到长椅上,两只手枕在脑后问她:“是因为对西班牙很感兴趣,看《西班牙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