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域修罗场的日子》南辛一成

3、第 3 章

　　3.

　　禾叶香醒来的时候，小北正守在她边上，跪坐着，垂眸望着她。

　　对视一眼，禾叶香惊坐起来，一头往小北怀里栽，双手环着她腰。

　　顾北音没坐稳，两人抱着跌到了一旁，禾叶香趴在他身上，高高兴兴地说：“小北！没死！我们都没死哎！”

　　“是呐，”小北有些难为情，偏着脑袋，眼中带着笑意，“可算找到千浮岛了，差点就死了。”

　　“对对，这里就是魔域吧，”禾叶香坐直起身，环顾四周，兴奋的劲下去了一半，讷讷道，“啊，我们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小北道：“看样子是的。”

　　“能找到这里就已经挺厉害的，多亏了你啊小北，”禾叶香笑了笑，晶亮的眼睛望着她道，“那一招杀死大鱼真的太帅了！”

　　顾北音脸上泛起红晕，低下头，手里把玩着裙带，片刻后道：“人在紧急关头会爆发出潜藏的力量，换做别人，说不定也能做到。”

　　“别人岂能与你相比？”禾叶香握着小北的手，赞不绝口，“你正直、善良、勇敢，我要是男的，我都想娶你了！”

　　顾北音笑容僵住。

　　他该怎么开口，告诉小叶其实他易了容，男扮女装来到霰海是为了寻找前往千浮岛的路，为皇都熠城提供必要的情报。

　　小叶知道这一点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被吓到？

　　这一路上他已经占了够多的便宜，一次次逾越礼节轻薄了她，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把他当做很要好的朋友。

　　他想到这里，有些愧疚，感觉亏欠了小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推开被小叶拽住的手，弯唇笑了下，温声道：“你家才几亩地，娶我恐怕是不够，我很贪心的。”

　　禾叶香一笑置之，同时查看修正系统更新的信息。

　　她醒来时光顾着和小北说话，这会才注意到系统发来的私信——

　　“亲爱的任务者，恭喜你已经成功通过了第一道生存考验，已获得奖励500积分。目前地图更新至魔域千浮岛，当前可触发1-2档任务，请细心留意周边环境，继续寻找关键人物，探索任务触发条件，修正系统将继续陪伴你。”

　　“当前可提供的兑换道具为：1.痒痒枪,400积分兑换[备注：被痒痒枪击中的对象会忍不住无缘无故地大笑，用它来安慰情绪低落的人，说不定会有奇效，可使用三次]
　　2.隐身珠，600积分兑换[备注：捏碎珠子，能获得短暂的隐身效果，一次性使用道具]”

　　第二个道具听上去更有实用价值，可她手上才500积分，只能暂时先攒一攒，找找机会先赚点积分。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她已经很确信小北就是主角了，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触发和小北有关的任务呢？

　　她抬眸瞥向小北，小北也在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唔，”禾叶香眨了下眼睛，小声说道，“我在想，等咱们两都被大魔王娶回家，以后是不是可以姐妹相称了？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顾北音面露荒唐之色，“魔族本性凶残，你我若是落入大魔头手中，恐怕活不了几日。”

　　禾叶香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顾北音又解释道：“昔日魔族向人界出兵，半年的时间吞并了北域三城，逼得人族被迫南迁，我曾见过人族落在魔族手里的下场，总之你千万不能把他们当做好人！”

　　“这样啊……”禾叶香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簇头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另外两个女孩也陆续醒过来了，她们是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两个，李朵今年刚满十三岁，身上稚气未脱，李琦比她大一岁，一路上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李朵。醒来后两人也没有大惊大闹，吃了点东西又接着睡过去了。

　　禾叶香羡慕她们吃完了还能睡，对她而言，魔族送过来的东西宛如动物排泄物，她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随后再也没碰过了。

　　关押他们的房间很小，墙壁上还长着青苔，隔着墙能听到流水声、木头燃烧的声音，还有人刷锅、烧水，忙得不可开交。

　　顾北音刚躺在地上准备睡一会，小叶突然往他怀里钻了钻，少女身子柔若无骨，头枕着他手臂，调整了一下姿势，柔柔地说：“小北，我怕。”

　　顾北音浑身都僵了，身上像走电一般，手指头都酥酥麻麻。

　　他用的是皇都巫师们给的易容药，服用后不仅会让容貌变得柔美，嗓音发生变化，就连身上器官也会发生改变。
　　他连服了半个月，除了胸还是起不来，其他地方都和女性没有区别。

　　尴尬就在于，他甚至可以将自己代入为女性，可是每次小叶主动抱他的时候，他都免不了一些动情的反应。

　　可能还得适应适应，习惯就好了。

　　“小叶，”顾北音轻轻地念她名字。

　　“啊，”禾叶香手肘撑着地面，支着下巴看她，目光清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缠着你啊？”

　　否则为什么每次，她抱着小北的时候，小北总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顾北音润了润喉咙，解释道：“抱歉，我……不太习惯和人亲近。”

　　“果然，不过你放心好了！”禾叶香狡黠一笑，眨眨眼睛，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是不会笑话你胸小的！”

　　顾北音：“……”

　　“你刚才不是很害怕吗？”顾北音试着转移话题。

　　“我现在也很害怕。”禾叶香道。

　　顾北音抿唇，想了想道：“我给你讲故事吧。”

　　禾叶香积极地坐好，准备听他说故事。

　　“皇都熠城你知道的吧？”

　　禾叶香点头，“知道，传闻中熠城灯火彻夜不眠，皇宫里供奉着人族始祖伏羲，以巫灵之力庇护苍生大地。”

　　顾北音赞赏地看她一眼，接着说：“可如今熠城只剩下半身伏羲，巫灵之力也被掠夺了，皇城的巫师们都很虚弱，每一次占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千浮岛。”

　　禾叶香听得很认真，问：“为何？”

　　“因为伏羲像中蕴藏着巨大的巫灵之力，千浮岛夺取了另外半身伏羲像，也夺走了熠城巫师们的力量。”

　　禾叶香心领神会，“哦”道：“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另一半伏羲像？”

　　顾北音微微诧异，禾叶香支着下巴笑着，低声说道：“像你这样厉害的人，肯定不是被村里人抓来献祭的，我就猜你可能别有所图。”

　　顾北音摇摇头，“光凭我一人之力，不可能做到。”

　　禾叶香道：“那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顾北音沉吟片刻，不疾不徐地说：“一个月前，熠城的巫师们集结所有力量占了一次卜，在卦象显示的画面里，有一名人族站在另外半身伏羲像旁，伸手摸了摸人族始祖的蛇尾。”

　　禾叶香微微张唇，一听这剧情就很厉害啊。

　　“那个人族，是你吗？”她问。

　　顾北音失笑，他渐渐意识到小叶比他想象的聪明多了，他才讲了个开头，小叶却总是能猜到故事的结尾，他接着道：“熠城动用了全部力量去寻找卦象上的人，半个月后找到了我，称我为天命之子。”

　　不愧是天命之子……不，天命之女，禾叶香暗暗地想。

　　“所以你到了这里，你打算摸一摸伏羲的尾巴就回去吗？”禾叶香道。

　　顾北音莞尔笑道：“或许还得在尾巴上写一个‘小北到此一游’再走吧？”

　　禾叶香笑了出声，挤挤眼睛，暗示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呢？你和那个大魔王，或许能产生什么羁绊、感情之类的……”

　　顾北音冷漠地翻了个身，没听她胡言乱语。

　　禾叶香闭上嘴，感觉好气。

　　在大部分的剧情中，反派男主和女主的邂逅，都会是推动剧情的重大戏份，可是小北对此毫无兴趣，不仅如此，他还恨魔族入骨。

　　如果隐藏任务有“撮合女主和反派”这一项的话，她刚才应该已经触发了才是。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爆盆流选手小叶第一次感到挫败。

　　不光是她，顾北音也忧心忡忡。

　　他费尽心思找到千浮岛，可不是为了嫁给魔王的。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他能做的只有刺杀魔王，然后死在这里。

　　可到时候小叶该怎么办？

　　“……”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屋里四人顿时惊醒，警惕地从地上坐起来。

　　一个嘶哑的、苍老的声音在门外说：“打扰了，我进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依旧保持着十二分警惕。

　　石门被推开，外头站着一个带着珊瑚面具、头顶有点秃的矮个子，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像食物一样的东西，托盘上还放着一盏特别的灯——
　　是一株开着白色花朵的植物，花瓣焕着荧光，照着整间屋子。

　　禾叶香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讲究”。

　　他穿着左衽的袍子，腰带系得一丝不苟，面具样式很奇特，不规则凸起的珊瑚在暗处闪闪发亮，看上去也是个精美的装饰物，端着盘子的手分别扣住托盘的对角，而托盘上那株“灯”也是经过修剪的，姿态十分优美。

　　就连秃掉的头顶，也涂了一层光亮的油，十分“讲究”。

　　秃头看到新娘们都醒过来了，显得十分高兴，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客气地说：“食物已经为几位远客准备好了，请趁热享用。”

　　没有人上前。
　　禾叶香看了眼盘子里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涌，忍住没吐出来。

　　“你们……不吃东西吗？”秃头疑惑道。

　　李朵和李琦用力摇头，两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多看秃头一眼。

　　面具底下，秃头不满地皱起眉。

　　他的目光落在顾北音身上，后者礼貌地说：“之前已经用过了，谢谢。”

　　秃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后他目光定在禾叶香身上。

　　禾叶香：“……”

　　“大祭司吩咐老朽照看诸位的饮食起居，稍后夏宁公主会过来看望你们，”秃头注视着禾叶香道，“我们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在见她之前，诸位还是补充点体力吧。”

　　看在他那么诚恳的份上，禾叶香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做的？”

　　“有点难以解释，”秃头想了想道，“这是一种海兽身体里排出来的东西，类似于……”

　　禾叶香：“排泄物？”

　　秃头：“……”是排的卵，一种无壳的蛋。

　　秃头放弃了解释，禾叶香也很绝望：“做的挺好的，下次能不能不要做了？”

　　看得出来人族的几名女子不喜欢吃这种食物，秃头只得应“好”，讪讪地收了盘子，留下那盏灯，同时留下一个消息：“夏宁公主过来，是为了给魇皇挑选一位合适的人族妻子，诸位请做好准备，迎接夏宁公主的刁难吧。”

　　他准备合上门离开，突然被人叫住——
　　“老人家，请稍留步！”

　　秃头转过身，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转，道：“阁下，有何吩咐？”

　　禾叶香抿了下唇，询问道：“老人家，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大魔……魇皇，只打算挑选一位妻子吗？”

　　“是的，”秃头挺起胸，“三千年前魇族离开人界来到千浮岛时，曾与人族之皇定下约定，每隔十年人族须得向千浮岛献祭一名人族女子，魇族之皇将会娶为皇后，以此来确保魇族诞下的后代保留着人族的血脉，这也是魔族生存的必要法则。”

　　“而之所以只打算娶一位人妻，这是因为魇族对待感情忠贞不渝，自古以来只配一位发妻，这一点和你们人族有所不同。”

　　禾叶香点点头，“的确呢，从这一点上看，魇族的做法的确令人钦佩。”

　　听到夸赞，秃头满意地点了下头。

　　他没有告诉这些人族女子，魇族上一任皇帝不久前才陨落了，目前蜃楼一片混乱，他们还没有确定选哪一位皇子担任新皇。

　　在这种情况下，大祭司带夏宁公主前来挑选魇皇未来的皇后，其用心恐怕不简单呐。

　　此时，顾北音也松了口气。

　　他刚才忍不住为小叶捏了把汗，尤其在她冒昧向秃头提问的时候。他之前完全没看出来，小叶胆子竟然这么大，丝毫不怕千浮岛的人。

　　“有劳您告知这些了，”禾叶香道，“这些消息对我们十分重要。”

　　秃头颔首，合上门离开。

　　他的脚步声很沉稳，也十分和善，如果魔族的人都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就听到门外一阵动静。

　　那沉稳的老头没走多远，慌慌张张摔了一跤，颤声道：“夏宁公主，大祭司，你们怎么这么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