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莫忘归途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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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旦，对于西凉的每户人家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日子。
因在这一天当中，家家户户不仅要祭拜祖先且需在一起吃团圆饭，意味着现下一年依旧能够得到祖先的保佑，阖家幸福。
本来我打算这一整天躺在草地上，边数天边飘过的云朵边静候阴差秦志。
每十年的头天当晚，秦志铁定是要来找我说些不痛快的破事，互相“折磨”。
夕阳西下，我站起身拍拍衣裳挽起袖子做好迎客准备。待会儿，等秦志到了就先给他个下马威，省得同往年那般一来就摆出个欠他八百两似的哭丧脸。
料想不到的是，伴随着晚霞而来的却是骑着里飞沙的马超。
待他离近，我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惊喜之色。
这小子，重要节日不在寨中与家人团聚，跑这里来干甚？
难道是给我拜早年来了？那也不对啊！照理西凉习俗来说，拜访亲友是在岁旦两日后才开始。
我这头拧着眉头胡乱猜想着马超到底来干什么，那头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里飞沙脖颈处的鬃毛，里飞沙便乖巧地踱步吃草去了，他则是神采奕奕地走过来。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你果真在这里。”马超像往常那样盘腿坐在我旁边，望着天边的晚霞。
我撇了撇嘴，故意用肩膀拱了下马超打趣道：“这日子口少寨主不乖乖待在寨中过节，跑这么老远干甚？不怕老寨主打断你的腿，然后吊在床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你不也一样，这日子口不与家人团聚，却来原野看晚霞。”马超也不躲闪，反而礼尚往来也用肩膀拱了我一下。
我沉默片刻，便开始胡诌起来，“这你就不懂了，”我指着落日余晖，“新年头天的晚霞是一年当中最美的，我每年都趁此刻来看一看。”
其实，一年四季的晚霞都很美。我待在原野上无数个日夜中看出，在不同时节的晚霞，它的美也各有千秋，不存在有最美的那一个。
马超听后，不赞同我瞎说的话，“我不这么认为。”他用余光瞟了我一眼解释道：“我在校场练枪到黄昏时，便会歇息会儿抬头看看落日晚霞……我发现四季的晚霞并不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美。”
哈哈！我俩的想法是一致的，不错！
我赶紧点头称赞马超说得有道理，并且向他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马超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耗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落日也快要完全埋没于西山中了。
马超现在是越发沉着了，我在内心叹口气，也不指望他能先开口。
“少寨主，天要黑了，你还不回去？”我又同以往那样催促他赶紧走，千万别让我自己露馅了。
“孟起。”马超突然脱口而出。
我听后呆愣的看着马超，没反应过来他冒出的两个字的意思。他见我这愣愣的模样，又说了一遍，“孟起，我的字。”
马超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紫眸忍住不去看身旁女郎地反应，继续道：“以后就不必唤我少寨主，叫孟起便好。”
“你还未到弱冠之年，哪儿来的字？”我紧接着追问道。
“我前些时日央求阿父，若是年末校场比武取得令他满意的成绩，便在十八的岁旦之日为我赐字。”马超仍然看着前方景色，但他的心跳地很快，比阿父赐字时跳地还要快。
我的眼睛颤动了一下，转头盯着马超的侧脸。
如今的郎君与昔日初见时的少年郎有所不同，五官越发的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华。不管是谁站在马超面前，都会不经赞叹他生得俊俏。
扑通，扑通，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跳的越来越快。
我想转回头不去看马超，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偏要往他那里看，手也想牵他的手，那怕就牵一下也好…………还好我忍住了。
“好。”我把想牵马超的手改为拍肩，“以后我就改少寨主叫孟起了。”
我与他无意间相互对视，我怕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紫眸想看个透彻，我便立刻撇开了。
马超向老寨主规定的时间到了，他吹了个口哨，里飞沙便抬起吃草的头疾驰而来乘着他离开了。
走之前，他同往常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摇头同往常拒绝说自己走回去便好。
静谧的夜晚，一个身着黑衣腰间配环首刀的大叔悄然走到我身边，月光映照在河水上都能看清他摆出一副哭丧的臭脸。
“伯女郎，期限到了，这次总该跟在下回去了吧？”
我没理秦志，继续盯着河面出神。他也不在意，蹲下身，继续游说我，“难道伯女郎又要整个十年？哎呦，千万别啊！十年又十年，这都多少个十年了！”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再来个十年怎么了。那群老畜生在阴间告我的状，诬陷我，说我歹毒。反正也不能投胎转世了，我又不是厉鬼，待在这里也不犯阴间的王法。”
秦志心知他拗不过我，但还是挠挠头，想着法告诉我些不痛快的破事儿，等我郁闷起来，好让他自己心里感觉痛快点。
“在下次次来都要告知伯女郎一下，这次也不例外。魂体在阳间流荡久了，早晚有一天是要灰飞烟灭的，又何必非要在这阳间等你阿父他们…………再说了，我跟你讲过他们早到阴间投胎转世去了，你就是咬死不信。非得在这原野等等等，除了你这个鬼其他鬼影都没有。”
“还有，你阿母和阿妹在阴间可是足足等了你十数载迟迟不肯投胎转世。尤其是你阿妹，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是个烈性子，最后还是我等强制性押送去的转世轮回。”
“伯女郎，跟在下回去吧，在阴间好歹你还能保住魂体，指不定哪天，冥司就通知在下让你投胎转世去了也说不定。”
秦志叨叨不觉说了半天，本以为我会像以往十年一样皱眉郁闷，好让他自己心里舒坦点，但抬眼看我不动如山的样子，他满是无奈。
说实话，秦志挺好的，他也什么都清楚明白。
“………不管是人是鬼。无论用何种方法存在着，总比消失后被遗忘要好的多…………至少你是存在着的，明白吗？”秦志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忍。
我张张嘴，停了一下才道：“明白，我明白。”
“我看你一点也不明白…………你既心系那郎君，就该设法让他英年早逝重返阴间好与之相会，最起码他也是在意你的。”
听罢，我猛地站起身正对着秦志，我盯着他半晌开口道：“………我答应过阿妹不会丢下她，但我失约了，让她苦苦在蜀地等了一辈子………如今她到了黄泉碧落，我有何脸面，有何勇气去面对她。”
“马超………我俩本就是人鬼殊途…………我与他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就算我再心系与他，又能如何？若我如今在世，我便会大着胆子拉住他诉说自己所有的心意，问他愿不愿许我。但我现在不是凡人之身，无法与他执手偕老。为了一己私欲而设法害他，我想都没有想过，我也做不到！”
我不是冰冷的石头，何尝不知道马超的心意，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男郎。换做是谁，不对他倾心是不可能的。
像他这么好，有抱负有理想的男郎本应配同样好的人，珍惜他，爱怜他，共度享受余生的喜。
南柯一梦的我，待到灰飞烟灭之时，与他所有的回忆便如同那幻影般烟消云散。
也许在马超回溯往昔，在年少时，只不过认识了个玩伴，再然后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心有不甘。
又能如何？
只怪我命运多舛，无福之人罢了。
秦志不再劝我。
“秦志，什么样的人能看见鬼魂。”他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顺口道：“他幼时得了一场大病，他阿母日夜为他祈祷。上天保佑，没被带走。”
原来如此，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万幸有阿母，有苍天庇护。
临走前他给我一张符咒，能够短暂让普通人看到鬼魂。
“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愿下一个十年还很看见伯女郎。”
“那你就去蜀地吧。”我如获至宝的拿着符咒，“我想去寻阿妹的墓，顺便看看除了西凉外其他地方的风景…………今年入冬，我便启程去蜀地，下次，去蜀地找我吧。”
秦志从来见过像西凉河畔这个孤魂一样的了，也就唯独她一个这样的。
又傻又倔。
二月二，西凉本寨会有一场盛大的集会，马超头天询问我要不要去，我点头欣然接受了。
集会当晚，我趁着天色朦胧来到本寨城门前树林躲着。
等到城门陆续有拿着货物摆摊的商贩进入，人流如织时，便把秦志给的符咒撕碎。
整理一下衣裳，贴着城墙试着摸了一下，果然，没有排斥。
我心里乐开了花儿，屁颠屁颠跟上人群进入本寨。
一进寨中，放眼望去两侧的亭台楼阁相对着缠绕上大红绸缎，中间则是坠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老老少少，人来人往，时不时会有三两个孩童拿着拨浪鼓或糖人相互追逐，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我与马超约定在城门边人少的摊位见面。
他左顾右盼地找着我，而我一眼便认准他了。
马超的发色太明显了，让人一眼便能瞧见他，就算把他扔到集会热闹的地段，也能让人很快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悄咪咪地走到他背后，轻声道：“孟起。”
马超没有回头，“嗯，走吧，请你吃好吃的。”
我就像匹撒缰的野马，在集会胡乱搜罗起来美食。起初，我还矜持一下，问他吃不吃。
他摇头说让我随便吃，他带够银两了。我听他都把话放这儿了，也就放飞自我了，基本是看到符合胃口的食物就要一份，反正是少寨主付钱，他钱多，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不吃白不吃。
吃饱喝足后我捂住肚子，感觉有点撑。马超则提议带我去参加跳索的比赛，好消食。我微眯眼睛，略带调侃道：“刚吃饱就让我消化掉，少寨主这花出去的银两算是打水漂了。”“放心，本少寨主不差银两。”马超又调侃回道。
跳索的比赛现场大多是同马超一般岁数的年轻人，并且都是四人一组的，我看是双人跳索，就想跟马超说算了吧，咱们多溜达会儿也消食。
没等我开口，马超便窜进要参加比赛的人群中，不到半刻，把两个男郎一手一个揪回来了。随他回来的两个年轻男郎的眉宇间都透露着淡淡的不情愿，但碍于是少寨主，又打不过，也就只能忍着了。
我向两人道谢，他俩闻声把目光从马超身上转移到我身上，惊讶的眼神中带有不可思议的意味，几秒后又从我身上把目光移回马超身上，并对他们的少寨主肯定的点头。
原来少寨主念叨的女郎是存在的，作为同营的弟兄们，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帮少寨主一把，好让他早点摆宴席请弟兄们吃酒。
比赛跳索的场上有好几个队伍，但场下呐喊助威的声音多半是给我们队的，准确点说是给马超的，不管男女大伙儿的声音莫名地还挺一致，想来是没少给马超助威。
整场比赛下来，我和马超默契配合并且加上两位男郎的卖力摇绳，还真就得了个第一，奖品是一小盒红豆糕。
我最喜爱的点心莫过于红豆糕，手捧着盒子刚细细品尝了一个，就见马超又把手伸进盒子里拿了一块出来。
马超吃完了拿出来的第三块，看我捧着盒子不吃了，问道：“不爱吃？”
“爱吃，肚子没地方了，”我拿出一块递给马超，“孟起帮我解决吧。”
“嗯。”
今晚是愉快的一夜。
要是除去现在拦住我去路的老者，就更好了。
就在刚才，马超把我送到城门口，我还没离开寨子太远就被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长袍拖地的长者阻拦住了。
长者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身为鬼魂，不安生待在该去的地方，跑到这里来是犯戒的。”
“…………您是觋吧…………既然您早就知道我是鬼魂，为何不在我进入寨中之前，试探结界的时候灭了我。”我平静的看着老者。
“你并无恶念，我有何理由灭你。”老者拖着破烂的长袍向我走近几步，“这西凉要变天了，”握住我的手，“届时，老头子我还在这里等候你。”说罢，老者撒开我自顾自地拖着长袍步履蹒跚地往寨中走去。
我想追上去问清楚老者到底占卜出了什么，但我的脚却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我盯着老者离去的背影，直到老者走进寨中，我还是紧紧盯着他远去的方向。
我知道是老者给我施加的术法在作祟。
没过几日便是惊蛰，马超在初二集会送我出寨时告诉我，这几天有一件大事需要他亲力亲为，便不找我了。我也没多想，还鼓励他好好去做。
惊蛰当天的黄昏时，马超黑着脸来到河畔。
马超从初三一早便携着娉礼到牧区，拦住一个正准备放牧的人询问起我向他描述的六口之家的住处。牧民思索片刻，肯定的告诉马超，没有。马超不信，他就挨家挨户的找，牧区的住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翻来覆去的整整找了九天，一无所获。
“你骗我。”“………………对，我骗你。”
马超质问我为什么骗他，我却哑口无言。
我让他走，别再来了。他却坐在我旁边，不说话。马超不肯走，他就那么一直坐着，等我告诉他一个真相。就好似岁旦那天，晚霞映照在天边，我俩久久的谁也没说话。
皓月当空，我看他仍然没有离去的打算，终于忍不住说道：“孟起，若我是在世之人，我何苦骗你。”
“什么？你这是何意？”马超感觉自己幻听了，他感觉自己心口有点发闷，心情也有些烦躁不安，“把话说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马超，他也从最初的不信转为惊讶再到最后的默认，他知道真相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我本以为把真相告诉马超后，他也就不会再来了，但他仍然在空闲之余来这里，说是来遛马，其实一来就不管里飞沙了。
他像往常一样，会陪我聊天。
他问我以前的西凉与现在的西凉有何不同，我说这片广阔无垠的原野从未改变过，寨中却越来越繁华，比以前的本寨更好更热闹。
“孟起，你知道蜀都吗？”我看向西凉以南的方向。
“你说的是益城？”马超也看了过去，“儿时听出差的商贩说过，益城山青水秀，因四面环山房屋大多是依山而建，还有桃林和竹林，犹如世外桃源。那些商贩还说，去过之后就哪里也不想去了。”可是，对于马超来说，外面世界的风景再美再令人心生向往，也抵不过故乡的原野和蔚蓝的天空。
马超最后一次来找我是在立秋，他告诉我老寨主想与武都的曹操联手攻打益城和江郡，从老寨主提出这个贪欲至今，兄弟五人从始至终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跟着少寨主们反对老寨主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大家都认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为了这点利益，不值得。
“再过一阵子，我便与兄长们去跟阿父要个肯定答复，这仗绝对不能打。”
“那你和其他四位少寨主说话注意点，慢慢劝说，别激到老寨主。人，往往在认定的欲望面前，是不分任何情分的。”
哪曾想到，我一语成谶。
到了白露霜降之时，马超许久未来。从本寨到原野这边陆续有扶老携幼赶着马车或是牛车的人经过，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
其中一个怀抱襁褓的少妇抽泣着，她夫君看路途遥远便停下来歇歇脚。少妇坐在草地上，边安抚着孩子边头靠在她夫君肩膀上哭诉道：“老寨主怎的变成这样………他以前对大家是很好的啊…………四个亲儿子说杀就杀啊………夫君……战火连天的………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少妇的哭声，她夫君的安慰声，其他赶路人的哀叹声，所有的声音都被我甩在身后。我奔跑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迫切的希望自己会些法术，能够马上赶到本寨。
待我抵达城门，长者果然伛偻着身子在此等候我。
“你来了。”
我点点头，刚想问长者马超是否安好，长者便咳嗽了两声道：“最小的少寨主没事，被关在囚牢里了。”听到长者说马超安好，我一直悬着的心算是平静下来了。
我问老者，该怎么助马超逃脱囚牢，老者则是笑了笑。看来，他早就做好打算了。
“救出少寨主不难，难就难在那牢门的钥匙攥在老寨主手里。你看我这个老身子骨，去府邸偷出来就犹如登天，不知……”“我去拿，”我打断了长者接下来要叙述的话，“我会拿回来，您在这里稍等片刻。”长者欣慰地点了点头。
长者给我施加了一个巫术，同秦志给的符咒效果一样，不过代价有点大，会反噬魂体。
“你怕不怕魂飞魄散？”
“不怕。”
我既然决定了，便无所畏惧。
况且，马超是西凉的捍卫者，他会替大家把纯洁的西凉夺回来，让这片故土再次回归太平，我也没有理由退缩。
当巫术在我身上显灵后，我感觉全身有无数蚍蜉在啃咬着，我顾不得太多，咬牙忍着痛，翻墙到府邸里面。
我失败了。
不光被察觉到，而且还被老寨主用枪扎了腰子，但好在我是鬼魂不怕实物带来的伤害。我一看大势已去，掉头就跑，也顾不上太多，逮住个离老寨主近的院落就钻了进去。
一进院落，抬眼便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凉亭之中。她神色憔悴，眼含泪光，恍惚间我好似看到了自己的阿母。
“谁？”妇人看过来，我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示意不要出声。妇人打量了我一番后，颌首对她旁边的石凳指了指。待我坐定，仔细的端详妇人妆容。这秀气的眉眼，马超的阿母，没跑了。
时间不等人，我简单说明自己来意后，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问道：“夫人，您能帮帮我吗？”
寨主夫人知道我是来救她唯一活着的儿子，没有多说什么，只跟我道：“稍等片刻。”后整理了下衣着发饰，走出了院落。
片刻后，寨主夫人果真拿着囚牢钥匙回来了，顺带着还拿回来了其余四子的冷晖枪。她把钥匙和冷晖枪都交给我,并且嘱托我跟马超离开西凉。
“孟起从小寡言少语，小女郎，在外你多照顾照顾他……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拜托………”寨主夫人拉着我的手，语气哽咽道。我反手握住寨主夫人的双手，坚定的回道：“夫人放心，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完成任务后，我回到城门外把囚牢钥匙和四把冷晖枪交给长者，长者接过囚牢钥匙后用一块跟他长袍一样破的布包裹起来，正当他转身打算离去时我叫住他。
他微微转身，示意我何事。
“我感觉自己已经要不行了。您可否有法子再变出个我来？”
“…………有，不过只是迷惑人的幻术罢了。其中幻化之人一言一行只是被施术者内心所感所想出来的。”
“好，这就够了。”我笑了笑，“劳烦您跟他说一声，故人在河畔等他。”
“………………你这又是何必呢？”长者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我像逝世那天一样，站在河边，边等边看着旭日东升。
存在这个世间的期限快到了，我的内心满怀眷恋和不舍。曾经希望过追求过那些东西，亲情，故土，复仇，自由，良缘…………它们都会随着我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昔日出征今未见，护家的儿郎何时归？阿父，阿父，何时归？阿兄，阿弟，何时归？心念的郎君，何时归？”我唱着这首曾经最不愿意听见的童谣，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心念的郎君…………”
“阿萱！”
我一回首，马超丢开里飞沙的缰绳向我跑来，但就在我与他一步之遥，他停住了，往后又退了几步。
现在的马超跟那位长者一样，蓬头垢面，他不愿意以这样的姿态离情系之人那么近。
我怎么可能在马超那点小心思，加快几步，一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抚摸着他的银发。
“你跟我走吗？”马超轻声问道。
“我跟你走。”我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坚定的回道。
我又骗他了，但我相信，他这次永远也不会知道任何什么的了，因为这次的欺骗天衣无缝。
如今，马超即将要去往新的天涯，遇到新的人，历经新的事，看不同的风景。而我，不论天高海阔，山长水远，都会随着巫术的寄托，陪伴其左右。
我指着天边的朝晖道：“孟起，快看！天亮了。”
在他回头刹那，
我也随着那朝晖而去了。
马超牵着里飞沙的缰绳，与情系之人慢慢的走在原野上，他们离开了故土，向着三分之地走去。
但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回来的。
回到这片热爱的故土，
看原野上的朝晖，
晚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莫忘归途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