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莫忘归途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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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原野的河边，等了无数个四季。
我一直在等，从未放弃过。
因为我有许多的时间，我不怕等。
很少有旁人来这较为偏远的地带。通常也就两三个结伴来放牧的人来此。
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些本寨的零碎事情，譬如，大家正在选举新的一批有知识学问的长者来做长老；新任的大寨主姓马，大家都说他德高望重。他也在上任的当天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发誓说，他乃至子孙后代们会守护好这片纯洁的土地———西凉。
事实证明这位姓马的大寨主确实是个说到做的人，他逝世后，接任他大寨主职位的长子依旧在履行着父亲对西凉子民的承诺。
剩下的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而且，我发现这一波又一波来放牧的男郎不比妇女知道的少，聊起话来就停不下了。
某天，我得到最“重大”消息是第四任大寨主马腾又喜得贵子。
我的老天爷，这寨主夫人真会生，都四个男郎了，还那么争气又生了个男郎，这让我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隔了一段时间，我又听到关于那个小家伙的消息。
“大寨主在寨中摆的周岁宴席你去了吗？”“去了去了，这等喜事哪能不去。”
或许是怕对方不信，那个说去了的立马给自己证明道：“我去的早，寻了个好位置，正巧能看清寨主夫人牵着的小郎君。才满周岁，就长得有模有样的，这要是等大了，长开了，那得迷倒多少寨中少女。我估摸，待这小郎君当上少寨主，这说亲的媒人都得把大寨主府邸的门槛给踏破了。”
我翻了个白眼，“门槛又不是烂泥糊上去的。”转身不再跟着那俩个放牧的男“妇女”。
接下来的时日，我陆续听的消息全都是关于这位样貌俊俏的小郎君。
这小郎君单字名超，随其父银发紫眸，总角之年得一“锦”称，好习枪术，常与其父兄到校场习武练枪。
锦字鲜艳华丽，我这一听，不由得感叹，生得漂亮就是好，不仅养眼又惹人爱。
直到正主出现，我更坚信自己的看法是对的。
那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河边等着放牧人给我带小道消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赶着牛羊或是骏马的人影。
看来又要对着河面发呆了…………唉，又是无聊的一天。
下昼时分，远远的我就看到一匹白马疾驰而来，等离河边近些便看清上面骑着是个估摸着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没等白马停稳脚蹄，少年郎便急着翻身下了马，跑了几步到河边便一屁股坐地上，埋着头。
我坐在原地看了看他那一头显眼的银发心想，“不会是那个小郎君，锦马超吧？”
为了断定我所想是正确的，我屁股一扭一扭的移到少年郎的身边，细细的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马超？”说完后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听到一个孤魂野鬼的声音。
但，惊鬼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谁？”埋着头的银发少年郎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悠悠的抬起头来。他的眼眶透着一圈红，幽暗的紫眸里泛着水光，整个左脸肿起，清晰可见的红巴掌印在稚嫩的左脸颊上，俊俏的脸蛋显得有些滑稽。
马超一转头瞧见身侧不知何时坐着个女郎，他先是皱了皱眉，压着鼻音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为甚在此？”
我呆愣了几秒，“他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等反应过来后，我故作镇定不满的回他，“怎么？这原野只许你少寨主随意来往，不许平民百姓走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他用带有歉意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少来牧区这边。尤其是这较为偏远的地方，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来吧。”的确，马超说的没错，这么偏的地方还真没几个愿意来放牧。
我看着马超那红彤彤又肿起的左颊，真影响他整张脸的美感。
于是我站起身，开始对着对周围的原野搜罗起来，而马超则是静静地看着我左挑右捡的采摘地上的药草。
等我采摘的差不多了，便拿到河水里来回浸泡几下用手碾碎，然后从里衣兜掏出我那早已泛黄的丝绸帕子也泡了一下河水，把药草碎屑包在里面。
“给，别嫌弃。”我递给马超药包，“敷在你左脸上，过半个时辰就会消肿。”
“谢谢。”马超接过药包敷在了左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稍微别开左脸，不给我看。
这举动不经让我觉得有些可爱，这小郎君还挺在意自己形象的。
整个下昼，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对许久无所事事的我来说，别提有多高兴了。
起初马超还有些拘谨，不愿意多说什么。尤其是关于大嘴巴子的由来，简单说是被阿父抽的，只因他不愿与兄长们来一场见血的比试。
但后来我谈到关于理想的话题，就好似触碰了马超的话匣子，他想说的话开始滔滔不绝，属于少年郎的意气展现开来。
“我此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保卫故土家园，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西凉的纯洁。”
“等以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寨子和土地，我一定要把它治理的井井有条，在我庇护下的西凉子民能够安居乐业。”
我开玩笑的说道：“那届时我可要迁去你管辖的地方住啊。”
马超挑了挑眉称道：“好，想去的，都去。”
我与马超好似那伯牙遇上了子期，只要是我谈到他的爱好，就聊的特别愉快。
虽说小郎君一脸生人勿进的小冷脸，但要跟他熟悉了便能从其脸上寻得许多让你感觉意料之外的表情。
“阿父说到我志学之年，便会亲自为我打造一把同兄长们一样的冷晖枪，”马超紫眸里带着些许期盼的光。
“说实话，我现在就挺想要的，”他微微皱眉显得有点失落，“…………还是再等等吧，等我再强大些。”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了。
马超也问了我，他说从来没有在本寨见过我，我笑了下回他，“咱们寨中那么多人，少寨主能都得记住吗？”他自信的点了点头，“我的眼力和记忆都很好，一般看过的人记得都很清楚。”
呦，还是个好记性的主………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是牧民的孩子。少寨主也应该知道，咱们西凉放牧的大多数都在牧区搭篷居住，所以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啊！”
“原来如此。”马超相信了。
“那萱姊为何不放牧？”“这个么……说来也不怕你惹你笑，我家中有一伯兄和一阿弟在，家父又疼惜我这个女郎，这放牧的粗活用不着我。”
“我晓得了。”马超又信了。
我为我的机智感自豪。
但令我万万没想到，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话会在将来某一天的某一时刻，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的。
黄昏时，马超提出要送我回家，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想在这里坐一坐，过一会儿阿父会来接我回去的。”
马超牵着缰绳迟疑了一下，看到我黏在地上不肯走的样子也就作罢了，“那好，我先走一步，萱姊一人在这小心些。”说完他便一踩脚蹬坐在马上，调转了下马头却迟迟不走，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
“少寨主，愣着干甚？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走吧走吧。”我这逐客令下的，有种翻脸不认人的感觉。
“萱姊明天或者后天……又或是以后还会来这里吗？”他发话了。
我用肯定的语气回他：“会的。我经常来这待着，只要你来就能看到我。”
“好，一言为定。只要我来，萱姊就在。”马超笑了，他抬脚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这小郎君，腻可爱的。
自从我说过自己经常在这待着，马超隔三差五就骑着他的爱驹里飞沙来找我玩，因为他说跟我一起很轻松，不用像在阿父面前拘着自己。
最长不见也就一月有余，来时他带了一包油纸裹着的炙肉，“萱姊，尝尝看，昨日新猎的雄花鹿，”他打开油纸，“很鲜。”果真，烤的焦黄油亮，我拿起一块尝了下，不腻不膻，外焦里嫩。
马超在的时候，仿佛我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十九年岁月里。
又是一年初春，我说是放纸鸢的好季节，没过几天马超便拿来两个纸鸢，非要比一比谁放的高，还说若谁是输了的那一方，就要围着规定范围内跑二十圈。
我仗着自己儿时在春天经常带着阿弟阿妹放纸鸢，熟练的情况下，便胸有成竹的一口答应。
果然，我放的纸鸢要比他放的高出一大截。马超见输了，二话没说随手放下纸鸢，把随意披散的头发绑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马超跑的非常迅速，就好似那原野疾驰的白狼，没过多久就把十五圈给跑下来了。
待他站定，汗水已经把他的胸口的衣襟沾湿了大半。我往前走想问他要不要喝点水，但他却往后退，我楞了楞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就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恐我会误会什么，赶忙解释道：“有汗味，不好闻。”
嘿，多大点事儿嘛。
我一把抓住马超的手腕，拉到河边，“下去洗洗。”他盯着我看了看，又低头盯着湿透的上衣看了看问道：“萱姊没有意见吗？”
“没意见，快去洗吧。”我摆摆手，毫不在意。想当年我在校场上不敢说上千，但也阅过上百个膀子。
马超散开了头发，卸去上衣挽起长裤便下水开始清洗，动作干净利索。我上下端详了一遍他，嗯，是个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底子，不得不承认，等再过几年长开了，就真真的是“锦马超”了。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
我不禁感叹，转眼认识马超已经整整六个年头了。期间，他也在志学之年得到了其阿父亲手打造的冷晖枪，并且是两把。
那天他特别高兴，背着枪来寻我，刚下马就凑到我面前展示两把冷晖枪。
他先是把枪合二为一，舞了一套枪法后手腕微转两枪分离，他掂了下枪身，随之手臂发力把枪投掷出去。冷晖枪如同闪电般一下子插在距离遥远的位置，稳、准、狠。马超稍微一招手，那把插在远处的冷晖枪又嗖的一下回到了主人手里。
他说：“我会守护好西凉的每寸土地。”
我说：“西凉有少寨主，无恙。”
马超志学之年的次年，不知为甚，跟我有那么一点说不来的别扭，不愿意让我碰他，掐他脸蛋，也不愿意在我这河边洗漱了。
尤其是他参加完那年秋季狩猎大赛的第二日，开始对我没大没小了起来，张口闭口就阿萱阿萱的叫我。因为这个我追着马超打，但他大了，有更多用不完的活力。
我知道追不上了，就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他；马超也感知到我不追了，站定后转身向我挥手道：“阿萱，你来吧，我就站在这里。”我不理他，向他摆了个鬼脸，掉头往回跑。
没跑多远便被他赶超，拦住了去路。我也趁机在他下盘没站稳时，找准了机会，饿虎扑羊般连带着自己和马超一起扑倒在地。
“让你没大没小的，叫阿姊！”“就不。”
好小子，翅膀长硬了。
见他嘴硬不肯说，我撸起袖子照着他腰部两侧的痒痒肉挠了起来，惹得他连连发笑。
“知错了吧？叫阿姊！”我停下手。
马超喘了两口气，不答话，却闭上眼睛假寐起来。没法，我伸手轻轻掐了下他脸颊，“你这小子，越来越皮。”说完我也跟学着他躺在草地上开始假寐。
马超见身边的女郎睡着了，便睁开微眯的眼睛。
望着天空，时不时的会有群雁南飞，他的思绪仿佛也跟着它们飞走了。
阿父昨夜的话又围绕在脑海浮现。
他想，今晚便去告知阿父已寻得一良缘。
再等两年，待阿父赐了字，他便亲自携聘礼去邀佳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莫忘归途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