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繁星》地瓜陛下

68、第 68 章

　　叶乐昂睁开了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身在何处。旁边有监控器滴滴的声响，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潮湿的空气卷着泥土的味道飘了进来，天空灰白，不远处还有厚重的积雨云，在地球上，有时候降雨是迎接降温与秋天的必经之路。
　　他望着纯白的房顶发怔，就在这时，房门刷的一声开启，有人走了进来。
　　叶乐昂侧头看过去，是木瀚文，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穿制服，只是一身简单的便服外加浅咖色羊毛大衣。看到他醒过来，长发男人很是欣慰，把手里的白茶花放在了床头柜上，低下/身子轻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叶乐昂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砾研磨了无数次，嘶啦啦的疼，不由地皱起了眉，努力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个字：“水。”
　　声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沙哑得像只鸭子，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刺疼，有血腥的味道。
　　木瀚文将吸管放在玻璃杯里，凑到了叶乐昂嘴边：“慢慢来，你睡了很久，长时间不饮水，嗓子一时缓不过来。”
　　一点一点小口吮吸着清水，感觉着枯竭的细胞渐渐被滋润，叶乐昂甚至能感受到它们在身体中细密无声的流动。
　　总之，那是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木瀚文把空了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拿起了那束白茶花，看到叶乐昂的眼睛正盯着他，他笑了笑，把花朝人举了举：“叶元帅叫我带来的，他说你闻到这味道，大概就不会赖着不醒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叶乐昂问，想要揉一揉额角，看到手背上正在输液的管子，刚抬起的手就又放下了。
　　“三天。”木瀚文言简意赅，说话的时候人也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并没有看向他，“超额使用精神力，精神领域强制你下线休息，进入了自愈模式。”
　　简而言之，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在干嘛？”叶乐昂侧头看向那个在房间里转圈的男人，明显有种躲避自己的感觉，“木哥？”
　　“我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木瀚文的声音从卫生间的方向传过来，接着叶乐昂听到了流水的声音，玻璃碰撞水池的声音，白茶花包装纸的沙沙声。
　　一切归于平静，木瀚文举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瓶走到他跟前，瓶子里的白茶花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有刚刚浇上去的水珠，清甜的味道弥漫了整间病房。
　　“给你放在窗台那边？”木瀚文问他。
　　叶乐昂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木瀚文看了几秒，随即放弃了，点了点头。
　　总觉得木瀚文的背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叶乐昂自言自语似的咕哝：“总感觉上次躺在病床上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被二等兵砍的那次也是这样，怎么每次都是木哥你陪我？”
　　“怎么？听着你还有点嫌弃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木瀚文的手指点了点叶乐昂的额头，刚刚碰过水的手有点凉，叶乐昂晃了晃头，恍惚间想起，有个人的手，总是温暖而干燥的。
　　“木哥，关斯年呢？”
　　该来的总会来，木瀚文顿住了帮人调整点滴的动作，故作轻松地说：“喂喂喂，我在这里，你偏要提他，我很受伤的，好不好。”
　　“木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乐昂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木瀚文扭头看过去，连眼神都是波澜不惊的，好像他已经预知了什么，只有那么一点点求知的欲望，只是想验证他脑中的想法。
　　叶乐昂还记得爆炸前的情景，关斯年抱着他跑到了仓库的角落，随后开启了合金护盾，只是那盾实在是太小了，他发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去看关斯年的眼睛，那个人墨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惊恐慌乱的脸。
　　干燥而温暖的手掌拂过他的脸颊，关斯年笑着，目光安宁而坚毅，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别怕，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了。”
　　叶乐昂记得自己一把攥住了这人的手臂，哨兵够强，却也不是铜墙铁壁，只是血肉之躯。
　　炸弹爆炸的那个瞬间，奥夫咬断了棕熊的喉咙，下意识地扑向了拖拽着棕熊脚步的黑豹，两者一同消失在了爆破的火焰中。
　　而他自己被揽进了那个坚实的胸膛里，叶乐昂不知道身后的人用了多大力气，不容置疑地将他所有的反抗都镇压在了自己的怀抱里，他记得自己哭着叫男人放手，记得自己喊他的名字，而那个人一动没动，只是说，小叶子，别怕，我在呢，我在呢。
　　爆炸波冲撞过来的时候，叶乐昂感觉到四周都在震荡，热浪擦过他的耳廓，扬起他稍长的头发，身后的人向前撞了一下，两个人趴倒在地面上。高大的身躯笼罩着自己，把他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剧烈震动终于停止，周围漆黑一片，手掌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被石头和粉状的沙粒蹭破了皮，可他无暇顾及这些，身后的人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可困着他的手臂已经松了。
　　他试着唤关斯年的名字，回复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他们被一起压在了墙板下，叶乐昂想要去确认他的呼吸，可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有液体从他脑后顺着脸颊缓慢滑落，温热的，叶乐昂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关斯年的血，他只能一遍遍地念着这人的名字，然而很快连他也陷入了黑暗。
　　“木哥，你告诉我，关斯年他还活着的，对不对？”叶乐昂恳切地睇着木瀚文，他看着这人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
　　兰斯找的那个旧厂房是虫子的遗留建筑，谁也没想到破旧的厂房还有战备防御型屏蔽门可以使用，就在外围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厂房里竟然发生了爆炸，全员迅速撤离，爆炸波还是波及了停靠在仓库外的几架战斗机，好在是有惊无险。
　　等到木瀚文赶到的时候，对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四层楼高的仓库被夷为平地，面前除了破败的废墟，就是一个被炸裂的大坑，黑色的焦土冒着余热的白烟，他一步步走进去，不能想象叶乐昂和关斯年都在这里。
　　飞溅的暗色碎渣，木瀚文分不清那是不是曾经是人的一部分。
　　“别瞎想，他就在隔壁，还比你早醒了几个小时。”木瀚文拖拽着椅子，坐得更近了些，他帮叶乐昂掖了掖被子，借机错开了与他对视的眼睛。
　　他撒谎了，关斯年不在隔壁，人也始终没有醒过来。
　　他们找到叶乐昂和关斯年的时候，两个人被压在了一整块墙板下，也正是这块墙板挡住了大部分的爆炸波，让他们保住了性命，但墙板上的一条突出的合金贯穿了关斯年的背脊，碰到了脊椎神经，更糟糕的是，爆炸发生时，关斯年一味的护着叶乐昂，将自己整个后脑暴露在了炸弹波及的范围内。
　　“真的？”叶乐昂又问了一遍。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要相信我们哨兵那变态的自愈能力。”木瀚文朝叶乐昂挤了挤眼睛，“只不过他那些皮外伤实在有些严重，现在只能在加护病房里呆着，医生禁止任何探望。”
　　“相信我，阿年没有事。你呢，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伤，让我们都少操点心。”
　　木瀚文看了看旁边体征检测器上的各种数据：“各项数据都很正常，看来你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接下来就吃好睡好，尽快养好体力。”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似欣慰似感怀：“不得不说，阿年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
　　…………
　　关斯年确实把他保护得很好，他不光存活了下来，而且毫发无伤。当然，掌心的挫伤不算。
　　所以这就给了他下床跑到隔壁的机会，医学院出身，很容易就骗过了那些检测他体征的器械，人工智能很大一部分也只是死板的机器。
　　只是关斯年根本就不在什么隔壁，他偷翻了护士站的智脑，发现他人在最高层的特护病房里。
　　“叶少校，关将军他现在还不允许任何人的探望，而且您也需要休息，请您回到自己的病房去。”护士小姐姐面露几分为难，态度却十分坚持。
　　叶乐昂没有理会她，更是挣开了护士阻止他脚步的手臂，他注视着玻璃窗里，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面部罩着呼吸罩，看上去并没有任何苏醒过的征兆。
　　“他醒了么？”他直愣愣朝护士看了过去，轻声问。
　　护士一愣，显然没有人想到叶乐昂会在半夜跑下病床，没有人叮嘱过护士不要说实话。小护士如实告知了他关斯年的状况：“目前还没有，关将军在爆炸中后脑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脊柱也受到了创伤，病情还在观察中。”
　　“叶少校，你现在……”
　　叶乐昂摆摆手打断了她，不顾小护士的劝导，挪步走到了玻璃窗前，他低垂着眼，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骗子，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