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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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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九回到皇宫,换上千斤重的铠甲,拿上双月画戟,斯人已逝,他还有要守卫的国土,只能打起精神,带上卞唐的将士,前往边关。
他在乾坤门前已清点好此次出兵人数,午时一到,便率领大军出发。不远处的城池还遭受着战火,遭受着柔然铁骑的蹂躏,他们必须加快脚步,马不停蹄。此次出征,顾朝九带了三万兵马驰援前线,人数虽少,可这已经是征兵之后的人数了。在今安城内,从未停止招募,只是卞唐和平百余年,能够上战场的年轻人少之又少,萧明权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顾朝九无法抵挡柔然铁骑的前行,那么就强行征兵,将每家每户的男女老少都送去前线,直至柔然退兵为止。
前线战事吃紧,顾朝九兵马行程缓慢,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们,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生无可恋,而顾家军一行人虽精神焕发,但是却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看着顾朝九。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不信任,尤其是质疑率军领队的将军,人心不齐。
顾朝九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在傍晚行至淮水边畔,便让大军驻扎在这过夜,明日一早再出发。各将士们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顾朝九坐在河边,冥思苦想着什么,眉头紧蹙。
顾家军当中抱团的几个人看顾朝九如此惬意,心生不满,围坐在一起就开始大声抱怨:
“哎,有个当皇上的亲爹可真好,摇身一变成为了镇国太子,还领军带着我们上战场,反正赢了是他的,输了是我们的呗。”
“大块头,你这就不对了,这场仗能赢吗?那柔然有多少铁骑你不清楚吗?人家细皮嫩肉的,太子亲临也只是走个过场,还真以为他会打仗啊?”
听到他们故意说给他听,顾朝九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那几个人如此大胆,行军途中就敢这么诋毁将军,动摇人心。
那被称作大块头的军人呵呵一笑,嘲讽道:“之前是看在他姓顾的份上,哥儿几个才听命于他,但他后来变成了太子,又做了我们将军,这老子我可就不愿意了,凭什么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骑在我们头上?哥儿几个既然是顾家军的元老,自然只听顾姓后人,凭什么听他一个姓萧的呀。”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应该早点反抗,此次出征,我们顾家军数量、武艺均站优势,谅他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唰”的一声,只听见双月画戟划破了风声,待那人反应过来时,戟尖已经对准了他的脖子,接着只听见顾朝九威严的声音响起:“临阵脱逃,视为叛军,我有权斩首示众。”
大块头看见自己的好友被威胁,立马站起身来,呵斥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城里的太子吗?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就敢拿刀指着我们的脖子?”
顾朝九也不示弱,“现在,我不是什么太子,我是将军,我要带着你们前去支援,救百姓于水火。”
“呵,就凭你?!”大块头笑道:“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如何用人吗?你空有一身武艺有什么用,我们几个能打得过柔然大军?”
“既然你在军中的时间比我长,那你可知动摇军心是什么罪名?未战先气馁,你作为军人的脸面呢?”
“我们脸面自然没有你大,可我老曹也知道谁是将军,既然我等被编入顾家军,自然只听令于顾家人,你不姓顾,凭什么命令我们?”大块头身后一位冷面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只要他出声,连大块头都要往后退,看来这个老曹在顾家军中颇有一定的分量。
先前顾朝九只是与这群人打过照面,顾家军的一切都是由长安侯传授给他的,包括这个老曹,长安侯也说过,此人曾是他的左膀右臂,看来长安侯之前未卸任的时候,与此人关系甚好。
二十年过去了,曾经是毛头小子的小曹也变成了老曹。
只听顾朝九说道:“我以为顾家军只听命于主将,是皇上的军队,现在看来原来是顾家的军队,你们不为保护卞唐而战,不为百姓而战,在卞唐百姓仍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你们还在路途中临阵脱逃?”
大块头笑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们从不为谁而战,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听谁,我们既然是顾家军,自然以顾家人马首是瞻,从前你是顾家世子,我们唯命是从,可你现在不是,又何必要听你的?”
“虽然我现在姓萧,可是我之前是顾家人,我在顾家生活了二十年,我爹也教了我二十年的武艺,包括用兵之道、沙场之术,以及你们顾家军。”说完,唰的一声,他脱下自己的铠甲,露出里面的丧服,缟素出征,当场震惊所有人,只听顾朝九声音略带哽咽,“今天,是我爹出殡的日子,我作为他的养子,为了保护百姓,守卫卞唐,无法送他最后一程,只能用这种方式祭奠。虽然我现在是太子,是将军,可是于人情来说,我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儿子,与你们无二,我想守护今安城里每一位百姓,不想让他们承受像我一样的痛楚,如果我们不去前线抵御柔然,当他们的铁骑踏进今安,你们便会看见更多的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当看见他盔甲里面穿着的是丧服时,那几个人一下子就噤声了,因为昨夜痛哭,到现在顾朝九的眼睛还是肿的,他们听说了顾朝九昨夜纵马赶去侯府,也听说了顾朝九被侯府拦在门外,今天照例率军出征,毫无怨言。换做他们,年纪轻轻突遭身世、亲人巨变,谁也做不到像顾朝九这样,还会想着保家卫国。
他们几人听说了长安侯猝然离世之后,也想赶着去送最后一程,奈何前方生灵涂炭,不得不及时出发,看见顾朝九身着丧服时,他们也愧疚的低下了头,无法去送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也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痛。
在这沉重的氛围当中,有人出声打破了气氛,“可你被长安侯赶出了侯府,谁会相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话问的顾朝九霎时苦笑不得,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但这时,有一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我信。”
接着就看见有一身材娇小的女子放下自己手里的长枪,跑了过来,她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真实面容,那脸颊上的小小梨涡随着唇动浮现,煞是可爱。
顾又沁站在顾朝九身边,信誓旦旦的说:“我信他,我顾又沁相信他,我顾又沁相信他顾朝九。”
“你……你是……长安侯的女儿,顾又沁?!”老曹半信半疑。
“当然,除了我还能有谁?”顾又沁侧头看了顾朝九一眼,接着也脱下自己的铠甲,同样露出里面白色的丧服,道:“我送爹入了祖坟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上来,加入队伍当中。我只剩哥哥了,所以他在哪,我就在哪。”
“胡闹!”老曹怒道:“他是被你爹赶出家门的人,是逐出族谱的人,怎么会是你的哥哥?”
顾又沁听到这里沉默了,眼睛迷蒙了一层,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半晌后才听见她的声音,“爹是做给皇上看的,他不是真心要赶哥哥走,他们这二十年的父子之情,与我十七年的兄妹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说断就断。我相信,那么疼爱哥哥、保护哥哥的爹,怎么会真的舍得赶他走呢?”
“妹妹……”
“哥,”顾又沁转过身来,对着顾朝九,眼泪不自觉的就止不住,落了下来,想起昨晚的行径,她也身不由己,“对不起哥,我昨晚不是故意不让你进家门的,而是爹的最后一道府令还没来得及撤销,他就去世了。虽然他最后的半个月,嘴里一直在骂你,可是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心疼你。当他听见你要上战场时,他急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说要代替你去,可是气急攻心,他就猝然离世,还没来得及再看你最后一眼……”
顾朝九同样也眼含热泪,他伸出手,替顾又沁擦去脸上的泪珠,自己隐忍着点头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一日为兄,终身为父。如今爹已经不在了,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他不叫什么萧朝尧,也不是什么镇国太子,他只是我的哥哥,他叫做顾朝九,是我顾又沁的哥哥,顾朝九,”说完,顾又沁竟然“噗通”一声,朝着那几人跪下,“所以,恳请各位叔叔伯伯,念在之前跟我爹的情谊上,请相信他,也像追随我爹一样追随他,他会带领着大家守护卞唐,保护卞唐的每一位子民,这也是我爹的心愿,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时刻,我相信他在天之灵,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欣慰的,拜托各位了!”
顾朝九伸出手想拉顾又沁起来,但是他也知晓她这样做的用意,于是顾朝九微微躬身,面容肃穆,拱手道:“各位叔叔伯伯,姓萧并非是我自愿,可是我娘说过,朝字有希望之意,她跟爹一样,希望我能成为卞唐的希望,如今敌军在前,我们却在这里争论不休,受苦的还是百姓,相信当初顾起先人成立顾家军的用意,并不是成为顾家的府兵,而是遇到不良君主也能够护佑一方百姓平安。我自幼熟读兵书,勤学练武,在爹的熏陶下长大,我有信心能够带领大家抵抗雄狮,希望各位也能够相信我。”
面对这两位都失去了父亲的孩子,那些人心中也有些动容,对他们的称呼,不是什么大块头、老曹,也不是笼统的顾家军,而是用了“叔叔伯伯”,在他们心中,曾经称兄道弟的长安侯,也视他如兄如父,面对他的一双儿女,自然能帮则帮。他们当然也知道,曾经的长安侯有多宠爱顾朝九,也知道顾朝九一身本领,武艺高强。他是故人之子,不管姓萧还是姓顾,但彼此目的相同。
“我等愿意追随顾将军,唯命是从。”老曹看着这两个泣不成声的孩子,想起了从前的长安侯,当初他们相见的第一面,那人也是像顾朝九这样鲜衣怒马,胸有成竹。
接着大块头等人也纷纷跪下,俯首称臣,“我等愿意追随顾将军,唯命是从。”
然后整整三万士兵,如海浪一样纷纷跪下,表明忠心,“我等愿意追随顾将军,唯命是从。”
这出征前上下一心,终于可以安心奔赴前线支援了,顾朝九对着所有士兵拱手,道:“我顾朝九,绝不辜负大家。”
顾又沁噙着泪花,看着顾朝九,终于放心的笑了,从小到大,她终于可以帮助哥哥了,从今以后,她也只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