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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別離 ...

  •   新歲來臨,家家戶戶都染上暈紅,一片的燈火爛漫,藏著無數的祝福祈願。

      「十二天又五個時辰」這是雨笙與欽元的距離。自寒假始,雨笙就沒過幾次笑,連往年她最期待的與堂表兄弟曲水流觴,她都對不上句,就是對上了幾句,也都是秋悲閨怨一輩。

      只因她知道這一別,就是一個月那麽長,如果一日是三秋,那要等到再次見面,都已是鬢髮霜白了啊。

      她與欽元從未分別如此久,原本七日見一次,那是心頭的拉扯,現在一月見不到面,就成了不癒合的一抹傷。

      春節的壓軸,是望日的上元節,光影斑斕點亮整座南京。一年一次的白夜城,堪比繁華似錦的上海。

      郝廣達在這天來了葉家,團圓的日子有外人闖來,葉昊卻一點不悅也沒在臉上,反到殷勤招乎人家,還留郝廣達下來喫晚席。

      晚席上,一片融洽,郝廣達見時機差不多,便對葉昊使了眼色。

      葉昊默契的咳了兩聲開口道:「今日,我葉家想與郝家結個親家。」郝廣達馬上應道:「正好啊!小犬源琛與令嬡也都到了適婚的年齡,不如我們就定個親吧。」

      雨笙聽到此心已涼了一半。下了宴席,葉昀一把抓住雨笙,面露擔憂的道:「想來只能說出來,等不及畢業了!等會兒就去說,先用有對象之辭來求得不要嫁去郝家。」

      「不可能的,他思想那麽封建,又怎會答應!」雨笙兩行淚落下,絕望地道。

      「我們總要試一次。不管結果好壞,到底是努力了。」葉昀心疼的摸了摸雨笙生白的臉。

      雨笙默而不答,也當是答應了。

      「走吧,現在人都散了,去他書房吧!」葉昀拉著雨笙往裏屋走,在長廊上,忽一聲雷響,惹得他倆抬頭看。

      才一抬眼,暴雨便傾盆落下,颯颯打入天井中的水潭,葉昀望著水潭上受著大雨凌虐的荷葉,本是不染珠水的,現在卻硬生生地吃了這麼多雨,他再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淚人兒,深嘆了口氣。

      「伯兄。」葉昀與雨笙叩了門,兩人推門而進,雨笙忽覺這書房的木扉有如銅門般千鈞之重。

      「怎麽了?」葉昊有點訝異的道。

      葉昊的聲音一出,雨笙便不自覺的全身發顫,她總覺得她爹爹說話的語氣有種刻薄的悚然。

      「爹爹,女兒不能嫁去郝家。」雨笙果斷道,因為在她發完顫後她想通了,此生她只願愛欽元一人,也只願為他抵從父親的安排。

      「怎麽?郝源琛那麽好,妳不喜歡?」葉昊很驚詫雨笙會反駁他的決定。以前的雨笙就算會逃掉他安排的商業宴席,但對於其它決定卻是十分乖順,從無半個不字。

      「女兒已有心上之人。」雨笙輕聲卻篤毅地道。

      葉昊遲疑了一下:「喔!如果是這樣,只要門當戶對,為父也不會反對。」

      他本覺得奇怪,現在才知道為何雨笙會不願嫁去郝家了,葉昊本是想與郝家結緣,也好在商益上多點可靠對象,但若雨笙真的找到合適的人,他這作爹的自當支持才對。

      「對方的人品我可以保證。」葉昀先丟一句話讓葉昊放心。

      「真的?杲曦都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葉昊也不奇怪葉昀會認識人家,畢竟雨笙的對象不外是大學裡的小伙,不定還是葉昀他們系的學生咧!

      如果真是地學系的學生,那就更好了,知根知底的。

      葉昊想了想,覺得可行,又覺困乏了,便先遣兩人回房歇,其他的明兒個再說。

      雨笙回房後,一想到爹爹如此爽快的順了意,便露出了少有的笑,再想到快可以見著欽元了,嘴上的笑就又裂到了頰上。

      翌日晌午,葉昊找雨笙到跟前,道:「笙兒,爹在蘇州的那爿舖子有點事兒,後天要去一趟,妳先告訴爹爹到底是哪家公子,也好向郝家表明啊!不然下次爹回來就又是十天半個月的事了!」

      葉昊想早日告知郝家雨笙的心意,就算做不成親家,至少以後也要好見面。

      雨笙躊躇了許久,她本想跟葉昀商量看看再說,但現在卻不得不說了,便道:「此人爹爹也認識的,而且小叔還說您對他讚譽有加。」

      「喔?我也認得?還讚賞他?」葉昊覺得奇怪,畢竟他很少稱讚小輩。

      「他姓鄧,名初,字欽元。」雨笙說罷,便想起了他們初識的那晚,宿舍樓下,在昏暗的月色裡,也是同樣簡單的自紹。卻使自己久久無法釋懷,一直想找到他。

      她看著父親的臉色愈發沉重,良久後葉昊才道:「妳先回房休息吧!」說完便轉身離開。

      葉昊轉身後直徑往葉昀房間走,「杲曦!你怎麽讓雨笙跟個大她十來歲的長輩在一塊兒呀?簡直荒唐!」

      葉家雖然讓葉昀上了西式的教育,但整個家族觀念還是舊式的,像嫁女兒這種事,必定是要門當戶對,又怎麽能嫁一個跟自己叔叔同輩的?

      現在,葉昊把雨笙嫁去郝家的決意又更重了,畢竟是自己挑的女婿,定是萬中選一、無可挑剔。

      「伯兄,欽元既聰明,人品又高尚,是真的完美。您就成全他們吧!」葉昀沒料到葉昊這麽快就知道了。

      「這事說出去,整個葉家都刷色!」葉昊氣得滿面通紅,雨笙跟鄧初不但相差一輩,而且還是同校師生,他決不讓這事繼續發展下去,而雨笙是定然要嫁去郝家了。

      「伯兄,您......」「不用再說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她敗壞葉家的門面!」葉昊打斷了葉昀的勸說,硬生生地甩了一句話後便離開了。

      房裡獨留葉昀一人,外頭的日光透著窗櫺映在他落寞的臉上,他苦笑了幾聲,笑聲中有著些沉悶的無奈,他伸手撩了下桌上寫著「北京清華大學緘 」的信封,憂鬱的眼眸瞇成一線。

      葉昊絕了意要將雨笙嫁去郝家。為了不讓雨笙再跟欽元見面,他把雨笙關著,不讓邁出裡院一步。

      某日暮晚,葉昀來小院看雨笙,葉昀先是如常的說說外面的事,停頓半刻後道:「笙兒,後天我要去北平了。」一口白煙隨著一張一合的嘴竄出。

      「因為中央跟清華的學術交流,我要被調去清華一陣。」葉昀看著眼前憔瘁的雨笙煎熬的擠出每個字。

      雨笙聽到後只是硬扯了個笑,因為她不知道怎麽應對這突來的消息,連葉昀都要離開了,那在這偌大的院子,就真的是一點熟悉的人也沒有了。

      「對不起。」葉昀擰著眉,心疼與愧疚襲了他全身,畢竟,他是目前唯一可以幫助雨笙的人。

      「小叔,你下午可以再來一趟嗎?我想寫信給欽元。你幫我给他好嗎?」雨笙的表情靜無波瀾。

      「好,那我未時再來。」葉昀看不下雨笙如此樣子,只好拍了下她的頭,便離去了。

      雨笙搦筆杵了許久,一個字也下不去。明明滿腹的苦楚,信箋上卻白清清地一片。

      思負著相思的情懷,卻發現,無字句可述。

      「小叔,一路好走。要回來看我。」雨笙依舊笑著,但葉昀卻笑不出來,輕拍了雨笙的肩道:「會的。」他想起從前這頑皮的丫頭不願喚他小叔,弄得葉昊一陣斥責。他捨不得雨笙,卻也得走了。

      鄧初拿到了雨笙的信,同時也從葉昀口中得知了目前情況。一張薄薄的朵雲軒信箋,只因雨笙碰過而溫熱,印著花的紙面上,只有清秀的幾行字: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我們流淌了千百年的尋覓終於促成的緣分,最後竟敵不過這僅十三年的隔閡。」

      沒有稱位,也沒有屬名,戔戔數字,卻攪得鄧初滿腹酸疼。

      如果不是那封信,鄧初絕不會在滂湃大雨中出門。

      到了葉宅門口,鄧初輕扣了門,一個年輕的院公應了來,看著鄧初滿面斯文,很似三爺般的知識份子,便撐著下削的肩骨,挺直了恭敬道:「不知您有何吩咐?」

      「我要求見葉老爺,我是鄧初。」鄧初看著眼前的人從一臉殷勤到一臉犯嫌的態度,便知是不能了,他竟連葉昊的一眼都見不到,又如何見雨笙?

      院公嚷了一聲:「老爺沒空。」轉頭就順手帶了大門。

      鄧初一個人撐著傘站在宅門口,下半濕透的身子,已因冰寒而動不了,他從沒有如今日般落魄,大雨中被擋在門外,一身的高潔氣,都被這無情的雨刷個一乾二淨。

      鄧初半抬頭,望著空中的雨,現在的他,再也不是那個坐在研究室不染風霜的教授,他如同所有凡人般,都惹了紅塵的心,有了對於知識以外的追求。

      雨笙被關著八天,終於盼到葉昊來看她了,她想著只要見到了父親,就有求情的機會,如果能
      放她看鄧初一眼,一眼就夠了,也不至於連作別都沒有。

      但怎想,昨日鄧初的到訪,警覺了葉昊,他不能讓鄧初見雨笙,所以保險下只好先把雨笙轉至上海的姑婆家宿幾日。

      其實葉昊也覺得這麽做很殘酷,但為了葉家的聲譽,這麽做在所難免,委屈也就委屈吧!

      葉昊來雨笙的小院,就是把這個決定告訴她,要她早做準備,後日便出發。

      幾日的暗然,讓雨笙清瘦許多。她走出這關了她十天的院牢,深吸了口清晨街道的寒涼,她站在馬車前沒動,只因她捨不得這個欽元在的城市。

      但在她望著天空時,她並不知道,就在四天前,欽元也在同一個位置上,站了兩個時辰。

      這一切好像都是巧合,不管是最初望見的鮮衣少年,還是後來相識的晚風湖畔,次次的相遇,把本無交集的兩人繞在了一起,可如今兩人不分你我了,卻是連見一面也做不到。

      出了城,在這兵荒馬亂的世代裡,就是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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