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一城杏雨落》大雪之後

2、相戀

　　從那天起，雨笙只要一沒課，就跑去地學研究室讀書。

　　葉昀看到成日待在自己這的雨笙，覺得奇怪，不知這丫頭又是打甚麽鬼主意，但他也只是笑而不過問。

　　直到冬日來臨的某個午後，「笙兒，你不要整天窩在這讀書，對身體不好，去外面走走吧！」葉昀實在看不下她這個樣子，只知道狂讀，跟個書呆子似的。

　　「不然，妳幫我送個東西吧！只要妳去送，我便幫妳找找妳說的那個男生。」「來，幫我把文件送去數學系給陳思粵教授。」葉昀說著就從桌上拿了一沓文件，笑著臉的遞給雨笙。

　　雨笙把文件攥在懷裡，輕快的往數學系去，只因葉昀答應要幫著找鄧初。

　　雖然雨笙因矜持而不願透露那晚發生的細末，也沒將自己知道對方名字如此羞臊的事說出來，可憑著雨笙對葉昀的百般信賴，葉昀的這番應詞，還是讓雨笙輕鬆不少。

　　畢竟鄧初是真真實實出現過在地學系的，葉昀只要延著這條訊息找，就有很大的機會了。

　　想到這，雨笙的嘴都笑開了，這時剛好瞥到池中自己的倒影，看著朦朧中泛著傻氣的影子，使她省思到這陣子因為想見鄧初，所以平時就只在研究室埋頭苦讀。

　　現在一看，這樣的自己是從未有過的，如此的狼狽，也難怪小叔會這樣擔心。

　　雨笙苦悶的想，是自己太強求了吧，硬要找人家，明明也就知道名字罷了，卻一直抱著一股赤誠。

　　想來著實可笑，不定人家早已忘了自己，忘了那個波風溫柔的夜晚。

　　鄧初本以爲自己早忘了雨笙，直到在數學系再次看到她。

　　那天他下了最後一堂課，走出教室就看到了那眼熟的身影，即使只是一眼鄧初還是認出了她。

　　看著她往陳思粵的教室走去，想必是第一次來，因為她還笨拙的向學生探路。

　　鄧初忽略了自己的心意，他以為自己只是出於好心才幫助雨笙，但現在看到她，不知為何又想上前靠近。

　　好像看她這樣軟糯的樣子，就忒不捨得讓她一人穿梭在陌生的環境裡。

　　直到她送完文件，一個人靠在池邊，鄧初都只是靜靜的遠望。

　　但當再看到雨笙用右手抹著臉上的淚時，他的眉頭就不住上了心疼。

　　過了半會兒，他竟忘我的向雨笙走去，還替了條手帕給她。

　　「妳又怎麽了？」語氣輕柔但眉頭卻微皺的鄧初在看到雨笙的反應後，就後悔自己這不理性的舉動，暗嘆自己怎麽也開始愛多管閒事了。

　　雨笙驚訝於眼前的人，道：「你為甚麽騙我，為甚麼說自己不是央大的學生？」雨笙的一雙清澈的眸，因染上了水氣，而迷濛顯得神傷。

　　鄧初聽到後心裡一緊，那時瞞著她是不想嚇到她，如果知道自己被教授幫了，還一股勁地認爲對方是師兄，不把她的小臉嚇個慘白？

　　況且那時候還認爲再也不會與她有交集，誰又料到現在的情形呢？

　　鄧初無奈於自己的舉動，從小就只與邏輯和理性為伴的他，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感到了與平常的安靜清冷不同的躁熱感。

　　「我真的不是。」鄧初微嘆道，本還想雨笙會繼續罵他的，卻不料雨笙竟乖順的點了頭道：「好吧，我相信你。」

　　鄧初訝於雨笙的單純，本來準備好解釋的話現在全吞回肚子裡了。

　　但雨笙又盯著他道：「那你又為了什麽在央大？」

　　這雙眼彷彿裝著宇宙洪荒，自帶著純真的剛氣，面對著它，一個謊字都出不來。

　　「我是數學系的教授。」欽元料到雨笙知道後，他對她的感情也就到此為止了，好不容易遇到佳人，卻小自己這麽多，但也罷了，終其一生孤獨，他也早已習慣了。

　　可雨笙卻笑了，道：「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你不是討厭我，而疏遠我就好了。」她開心的拂了眼淚，傻傻地衝著鄧初笑。

　　這一笑撞進了鄧初的心頭，使得如沐春風。

　　兩人的關係好像已經太過了，卻也已經止不住了，就算中間隔了十三歲。

　　相愛來得太突然，如同南京冬日的雪，一年只來一次，卻來得豪無徵兆。

　　片片的雪，在一瞬間決定要落下，就再也收不回去。

　　鄧初與雨笙站在莫愁湖畔，看南京的第一場雪，細雪落在雨笙的睫毛上，和著一雙杏眼看，像白色的羽衣，起舞在春天的綠湖。

　　雨笙喜歡天南地北的扯些話，而鄧初只是笑著看她。

　　「欽元，你知道嗎，這裡到了春天會開一整片的白杏，若是遇到了清明的微雨，那就是我見過最美的風景。」雨笙一邊讚嘆著春日的景色，一邊伸手比劃著。

　　欽元自是從未注意過這有種杏樹的，因為他從不在意，但他也從未想到，他會如此深愛上一個人，愛到連這平凡的杏花只要從她嘴中述出，都會引得他如此想看，想與她一同經歷每一年的杏花微雨。

　　「但只要碰到上巳節，莫愁湖這就有大群的遊人。雖不到水洩不通，但還是清冷點為好。」雨笙說完，呵了口氣，她看著水氣到了空中化作了團團白霧，把莫愁湖染得像幅丹青。

　　雨笙每天下了課就會到數學系找鄧初，他們約好在湖邊等他。

　　而那天剛好下著雨，雨笙又早到了，所以就換了一個有遮避的簷下等，時間一到，再去湖邊找鄧初。

　　但雨笙那天特別倦困，就想著蹲下寐一小下，或許是太沉了，竟睡忘了時辰。

　　等雨笙回過神，就看見鄧初撐著傘奔往自己，到了簷下眉頭輕蹙抓著自己問道：「妳怎麽樣？是不是那裡不舒爽？」緊張的語氣完全不像平常宜然自得的欽元。

　　雨笙才知道，原來自己睡過了，而欽元在雨中找了她半個時辰，最後看到她蜷蛐在這，以爲她身體有恙，才緊張不已。

　　但經過雨笙解釋原由後，欽元不僅沒有嗔色，反到溫柔的抱住她，將下頷輕輕放在她頭上，一股忽有忽無的淡香一剎那襲滿雨笙。

　　那天雨笙回宿舍前，想著眼前人溫柔的種種舉動，突然起了壞心思道：「不帶你如此好性格的。」

　　鄧初一邊摟著撇頭裝嗔的雨笙入懷一邊道：「怎麽？溫柔也是罪過，還是妳更喜歡潑辣性情？」

　　帶點戲虐卻滿是柔情的語氣輕撲上雨笙的臉。雨笙想道這人今日竟如此滑舌，便連忙趕笑道：「才不是，只是若以後生的是男孩的話，那就要鬧翻天了，畢竟我是兇不起來的。」認真口氣顯得很擔心似的。

　　鄧初便接道：「那是甚麽事，無妨多生幾個，多練習就有訣竅了，不至於苦腦。」

　　想來十三年的差距是有的，雨笙本想調戲他的，沒想反被平時儒雅的他戲虐一翻，頓時臉紅得紅豆似的，低著頭，不再發語。

　　到了初春，葉昀終於忍不住了，自從上回見到雨笙，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這次葉昀覺到了雨笙有甚麽事瞞著他，所以決定去找雨笙問清楚。

　　他掐算雨笙回宿舍的時間，守在樓下等她。等了半個時辰後，雨笙笑著跟鄧初走來。

　　看著逺方的男孩，葉昀本嘴裡含著笑，但等他看清了對方是鄧欽元後，整個表情瞬間如山崩般，滿臉愁容。

　　雨笙看到葉昀來了，很高興的拉著鄧初上前，葉昀也馬上變換臉色，笑著迎上他們。

　　「小叔，你怎麽來了？這位是數學系的鄧初。」「這是我的叔叔葉昀。」雨笙向兩人做介紹，卻看到兩人互相凝視，面色凝重。

　　「我想看看佷女為何把我這做叔叔的晾著一個月不管。」葉昀很快轉了情緒輕快的道，但雙眼依舊炯炯望著鄧欽元。

　　「你們......認識？」雨笙察覺到中間的怪異氛圍，那是種雙方都沉悶的感覺。

　　「我們倆是中學同學。」鄧初先開口了，鄧初怎麽也想不到，雨笙會是葉昀的佷女。

　　僅管他們的愛戀有相差十三歲的阻礙，這都是可以克服的，但葉家人的輩分觀念，鄧初是再清楚不過。

　　整個葉家就只有葉昀一人是思想先進的，尤其要是葉昊知道雨笙找了與葉昀同輩分的自己，一定不會成全。

　　葉昀與鄧初都知道這段感情會有多大的危礙。

　　葉昀嘆了口氣，伸手抱住眼前的兩人，輕聲道：「我們家雨笙眼光真好，找了個天下最聰明的男子。」

　　如果雨笙不是葉家女兒，葉昀會非常高興這兩人的結合，郎才女貌的一對，像話本走出來的一樣。

　　中學時期葉昀跟鄧初就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後來目標不一樣，一個去了浙大數學系，一個去了央大地學系，直到這幾年因為同任央大教授才又有了聯繫，但葉昀肯定，鄧初是他這輩子看過最優秀的人。

　　他們決定先不告訴葉昊鄧初的事，等到雨笙畢業再表白，葉昊也較不反感。

　　「為了確保這件事不出頭，以後你們的接觸得小心，最好減少些互動，以免透風。」葉昀也心疼他們，但為保事情發展順利，只好使這兩人堅持一點了。

　　「嗯，我也覺著依著小叔說的吧！」「我們以後一週見一次吧。」雨笙嘴裡這樣說，但心裡極其不願意，可為了讓欽元不被父親發現，當前也只得收斂點兒。「好吧。」兩人邊說時心裡都疼了一下。

　　自此後，雖然見面的時間減少了，但想著對方的時間卻多到與呼吸並行。

　　某日欽元邊翻著《歐拉全集》，一抬頭望見窗外瞇成縫的新月，便想到了雨笙笑著時，彎成了月兒的杏眼。

　　想到這，欽元讀不下去了，自嘲的哼笑了兩聲，想不到從不覺寂寞的自己，現在卻被一姑娘弄得心神不寧。

　　再翻了兩頁書，鄧初便撐起大衣，往莫愁湖走去。

　　到了湖畔，鄧初試著回憶還未遇見雨笙前的莫愁湖，但發現還真是沒有甚麽印象。

　　自從遇到雨笙後，這個世界都變得可愛了，好像一切的花草樹木，都有了特別的意義。

　　「欽元？是你嗎？」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鄧初身後響起，鄧初抿了抿唇，轉身就摟住身後的人。

　　「勿發聲，當心被熟人看見。」溫濕的氣息散在寒冬的夜中，雨笙頭頂一暖，她抬眼一看，鄧初被黑夜籠罩著，但兩隻眼睹閃著的光似夜穹的北辰。

　　雨笙莞爾，踮腳啄了一口在鄧初的眼簾上，道：「夜色會掩護一切不合適，現在我們只是普通的情人，而這裡只屬於我們。」

　　一段柔情的話撫平了鄧初所有異常的浮躁及想念的不安。兩人在夜中相擁，而這擁抱，比任何詩人的情話還要纏綿繾綣。

　　「雨笙，我願傾一生之力，護你一世周全。」兩人並立在淡淡的波粼前，欽元笑得如孩子般，但神色卻如此剛毅。

　　「那我用一捧真純，許你一縷似水柔情。」雨笙轉頭與他對眼道。

　　如若時間有慈悲，便請許這一刻成爲亙古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