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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同学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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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夜里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是极北之地的白色城堡,冰雪覆盖的外壳下是黑色玄武岩砌成的内壁。厚重的大门似乎永远都不会开启,从我进入那里开始,白色的托雷斯莱德学院就成为我的牢笼。
托雷斯莱德,法师试炼之地,无数人拼尽全力想要进入这里,进入这里的无数人再也没有出去。
梦里总是同一个场景,冰炎海中央的玄武岩之柱上,他站在那里,冲我笑,声音温柔的让人想哭。
你过来啊,我有话对你说。
然后冰与火一起涌上来,淹没了我。
梦醒。
只不过这一次醒来看见的不是天花板也不是帐篷,而是福尔利兰紫色的天空。
天马上就要黑了,强行被召集而来的乌云重获自由之后,在天空散成一个诡异的形状。本该流光溢彩的晚霞变得暗淡而血腥。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我勉强支起身体,才发现身上的血早已干涸。特蕾西躺在我身下,地上的血流的漫无边际,一直渗到很远的草丛里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理智。
她没有死,如果她死了,我现在一定连舌头都动不了。
伸手试试她的脉搏,居然还跳得很有精神;撕开因为浸透鲜血而板结的衣服,发现所有伤口都已经愈合……
我本能地跳起来,在周围寻找那个身影。
这样变态的治愈术,除了他,还会有别人么?
然而整片森林里,我是唯一站着的人。
蒂塔,夏洛特,杰瑞和杜克兰……我依次把他们从死人堆里拖出来,除了夏洛特很快恢复了神智以外,其他人都继续昏迷不醒。如果不是那时的祝福之环,蒂塔估计再也醒不过来。杜克兰大言不惭地欺骗了我,我去找他们的时候,那俩人几乎已经完全被土埋了。
不管怎样,大家都还活着,只是伍德不见了。
我开始做我的善后工作,给每一个活着的人治伤,给那些昏迷的人固定灵魂,最后再把那些已经挂掉的亡灵送往极乐世界。一圈忙下来,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吐一口气,坐在特蕾西身边看天,仿佛是为了等我,天在这一瞬间黑了。
黑暗让我的眼睛短暂失明,我意识到今夜是一个满月之夜,我将无法获得力量的补给。如果此时伍德杀个回马枪,我们除了被灭团别无可能。
话说回来,连夏洛特这样的身体都没经得住这场劫难,伍德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消失了的哈维杀回来救走了他,可他为什么不顺便把我们都干掉?
“感觉怎么样?”夏洛特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蹲在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不用太勉强,天黑了援军会赶过来。”
我点点头,指了指特蕾西,便再一次昏睡过去。
梦中又是一片分不清边界的白色。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在跟我说话。
“柯立安老师,真的……对不起。”他低着头,似乎充满的羞愧与悔恨。
“知道错了,下次就不要再犯。”空灵悦耳的声音似曾相识,即使他变成了鬼魂,也没有改变多少。
“我还能继续跟您学习吗?”真挚感人的话脱口而出,我忍不住要替他回答,可以,当然可以。
但是柯立安没有回答。他失望地转过头,刚好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原本真诚无比的眼神一瞬间消失,他挤挤眼睛,扮了个鬼脸。
场景又回到了冰炎海。碎裂的熔岩凝固成一条危险的道路,学院明文禁止初级法师进入这里。而我记得,那时我和他都才入学一年不到。
他在前面轻巧地跳跃,避开毫无规律的岩浆喷涌和上方掉落的冰块。不需要任何法术的辅助,他甚至从没开过防御结界。
玄武岩之柱渐渐进入视野,它是整个冰炎海的至高点。说它是根柱子,其实并不准确。这里其实是一个微型的火山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量的岩浆喷出,然后融化它上面的冰盖将其冷却。每经历这样一次,它就长高几分,然而相应地,整个冰炎海就会下沉同样的高度。所以玄武岩之柱永远也无法突破它上面的这层冰盖见到太阳,冰炎海也永远只是一片暗藏地下的死亡炼狱。
每年的中级法师升级考核都在这里进行,通过的人获得大法师称号,就可以离开托雷斯莱德;而失败的人通常不会再有机会,他们将混入血红的岩浆,再被冰雪冷却在自己曾经踩过的地面上。
试炼的方法很简单,在玄武岩之柱喷发的时候,站在它的中心,让它停止活动。
我曾经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站在上面,让它像绞肉机一样把我吹散,化成火,化成灰,最后永远留在托雷斯莱德。
然而我一直也没机会站上去,再也没有机会。
托雷斯莱德已经消失于冰盖之下,连一片玄武岩都没有留下。
“其实你不用跟来的。”他突然停下来,单脚站在一小块岩石上,没有回头。
梦里的我没有回答。于是他继续向前走。玄武岩之柱在我们前方颤抖着,红色的液体不停地从它周围溢出。
而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师!”我的视角突然停了,我听见自己的喊声。
“我不是你老师。”他回头看我,无声地笑了,“我们只是同学。”
话音未落,他忽然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一样飞上了那根死亡之柱。
冰与火又一次涌上来,被吞没的人依然是我。
梦醒。
“吉儿!”特蕾西的声音,很有生命力的声音……?
我一骨碌爬起来,正好瞪上她的眼睛。
“你没事吧?”异口同声。
“咳咳……”夏洛特拄着斧头看看天,做无知状。
我俩只好各自后退一步,一起摇头:“没事!”
夏洛特受不了了,拔出斧头背对着我们说:“我去看看蒂塔,你们俩慢慢沟通。”
我呆呆地说:“好……”特蕾西已经扑上来把我紧紧钳住。
“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你昏了多久?你这样给我治伤你会死的……呜呜呜呜……”
我看看天,星星亮的刺眼,还好不是第二天早上。
“别哭了,多难看。再说,给你治伤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有些困了。”我推开她,顺便替她理了理头发,“我自己有数,不会随随便便去死的。”
她眨巴眨巴眼,半信半疑地说:“那我怎么突然就全好了?”
我心烦意乱地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突然死死地盯着她看,把她吓了一跳。
“干吗?活见鬼了似的!”对于身手敏捷的人来说,吓了一跳是一个很写实的形容。她向后轻轻一跳,立刻离开我三米远。
“特美尔哪里去了?”我快跑了几步跟上她。
“不……不知道……”她还想跳,后面是棵树。
“你饿不饿?”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饿啊,怎么了?”特蕾西有点犯晕了。
“……你怎么……哦天呐!你不是把它整个儿都吃了吧?”心里默念,吃了也不给我留一份……
“胡说什么啊?我一块也没吃到啊,想吃的时候不是被你们拦住了吗?”
我正想说你还是吃了一块的,就听后面那棵树说:“你赖皮,明明吃了一块……呜呜呜呜……”
我俩一起回头,一棵小树露出一张豚鱿的脸,在那里哭得很伤心。
“你……你咬了我一口,伤就全好了,呜呜还不谢谢人家……你们也是坏人……”
我只好转过身去,望天装没听见。特蕾西在我身后捅捅我,说:“真的?它的肉这么厉害?”
我点点头继续望天。
“哇哦……”特蕾西小声感叹了一下,“送给我吧?”
“跟蒂塔说。”我面无表情,仍然望天。
“你先同意了再说嘛~”撒娇一号开始了。
“……好了好了你先跟它联络感情,我去给你说。”我望不下去,匆忙逃走了。
我真是笨啊,居然会以为是他……明明看见特蕾西咬下去的,明明知道特美尔这样大的豚鱿治疗效果至少是普通豚鱿的十倍……
我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柯立安都出现了,我为什么不能期待他也出现呢?
回头看看,特蕾西已经动用人畜通杀的撒娇二号把特美尔逗得眉开眼笑,俨然把食物关系抛诸脑后。只好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跟蒂塔讨人情。
蒂塔半死不活地斜了我一眼,轻飘飘地说:“给她可以,要是被我发现少一块肉,就由你受罚吧。”
我半边脸抽搐了一下,心想说好今天我就可以回去睡了的……
回去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差,佐拉斯将军醒是醒过来了,只是被赶来的医疗班包成了个粽子,躺在担架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和蒂塔过去看他,他只能用唯一可以表达感情的双眼对我们怒目而视。
他的手下只回来了三分之一,而对方只剩下伍德和哈维下落不明,其余全灭。
如果按照我们的逻辑,这一仗算是我们胜了。然而江湖团伙的火拼逻辑并不适用于军队。因为佐拉斯不仅要除掉这伙强盗,还要面对海上的杜尔加沙正规军。他这一伤,对方不趁虚而入才怪。
谁叫他信心满满这么个破事还要亲自上阵,没挂已经是天神眷顾了。不……准确的说是我的眷顾。我费那么大劲儿给他治伤,无非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工钱。
此时特蕾西正搂着变成一团的豚鱿开始重新算账,这一口咬出感情来了,一人一鱿看起来比亲姐妹还亲。
“伍德和哈维跑了,咱们基本也就赔了。”特蕾西言简意赅的得出了结论。
蒂塔脸上现出揪心的神情:“那还剩多少?”
“团长和团副加起来就值八千,说好了救人也没救全,多死了三分之一,算一算也就值五千块吧。”特蕾西说完,付钱的和收钱的两方都一脸阴沉。佐拉斯干脆闭上眼睛装死,蒂塔歪了歪嘴,居然没发脾气。
回到芙拉达主城时天已经快亮了,一个副官模样的人拦住我们,把我们带到了福尔利兰市政厅,让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等将军身体恢复了,你们的事再商量也不迟。”他笑得那叫一个肉麻,“何况,现在情况不好,说不定几位留下来,日后还要多多帮忙。”
蒂塔白他一眼:“帮忙就不必了,受人钱财,忠人之事。我们不卖人情。”
那副官也不生气,依旧肉麻地笑着告辞了。
夏洛特过来问我要睡哪里,我说我想先洗澡,浑身是血,恶心的要命。
“特蕾西已经去了,刚才蒂塔好像也进去了……”夏洛特指了指走廊尽头,几个侍女抱着满是血污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皱眉。
“那还等什么?”我拉着她的胳膊飞奔过去。
浴室大得离谱,福尔利兰虽然靠海,但是并不缺淡水,这样大的豪华浴室除了浪费燃料之外,倒也还合情合理。铺地和墙面用的都是邻近城市博伊尔出产的蓝萤石,显得水质尤为清澈。水池的边缘嵌了一层脂玉,人靠在上面不会觉得太凉。脂玉的下面每隔一段距离分布着一个凹进墙里的出水口,温热的水流就是从这里汇入中间的大池。
脚刚刚放进去,清澈微蓝的水面立刻浮起一层淡红,整个人沉下去,水流刷过身体,红色汇成一条线朝出水口流去。在那里,我看到另外三条来自不同方向的红线。
她们和我一样,都把自己埋在水里,头向后靠在边缘上,仿佛要睡死在这里。
突然觉得好累,眼皮沉的抬也抬不起来。
果然是体力耗尽,连洗个澡的力气都没了……
我只能感到自己的头已经离开了那块有些发热的脂玉,渐渐沉到了水面以下。幸好我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否则一定会呛死。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我,把我拖回了岸边。
“累了就回去睡吧。”夏洛特拉着我,而我已经像一团烂泥,毫无自控能力。
“没……洗干净……”我费力地说。唉,战士体力恢复的就是快,我都快挂了,她跟没事儿人一样。昨天是谁在那里玩百人斩的啊?
夏洛特又把我往上拽了拽,让我上半身浮出水面趴在岸上。
“看不出你还挺爱干净。”说着一瓢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嗯……”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一双手已经开始在我肩膀上擦擦洗洗,淡红的水流到岸上,又从皮肤下面流回池中。“谢谢……”
“谢谢你才好吧?”她伸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知道你耐力好,也不用这么玩命吧?”
我呵呵傻笑,动了动胳膊,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
“担心我啦?”我翻了个身,软软地挂在她脖子上,笑得一脸暧昧。
“去……”夏洛特在我胳膊上一拍,顿时痛得我嚎叫起来:“啊~啊~啊~你不知道你劲儿多大吗……啊……嘶……”她忽然捏住了我的脸,吓得我不敢出声。
“别逞强。”她淡淡地说,然后丢下我一个人浮在水里。我愣了一会儿,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走掉,也没人拦我。
歪歪斜斜地走到临时客房,发现这里其实是人家的医疗室,一切都白的耀眼。心想幸好去洗澡了,不然还不得给护士妹妹骂死。
往床上一躺,还没等想点什么就跟死猪一样睡过去了。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家具。那种微微透明的白只能来自极北之地的千年寒冰,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冷。
“里维亚。”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晃动,我不敢把眼睛完全睁开,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老师……”这是我的梦,我的过去,我无法改变,它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不是你老师。”他很有耐心地一遍遍纠正我,“下次不要跟我去了,知不知道?”
我摇头。
“你会死的。”
我点头。
“救你的话,我也会死。”
我没了反应。
“我没时间了,我要快点通过那个试炼。你不要跟我一起冒险。”
我摇头:“我可以保护你。”
他笑:“你的治愈术和防护结界都是我教的,你能做什么?”
我说:“可你不能在释放冰冻术的同时控制结界……”
他骄傲地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高阶牧师的身份来这里做一个初级黑暗法师学徒。哪怕这二者在力量上完全相反,你也愿意一试。
可梦里的我只是盯着他,没有回答。
“下个月,她就要被流放了。如果我不能进入黑暗法师塔,我就再也见不到她。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别再跟着我,明白吗?”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很想哭。
“佛雷迪克!”我喊他的名字,然而没人回应。呼喊于是变成了喃喃自语,最后细不可闻。
佛雷迪克在我受伤的那天晚上通过了试炼,破格获得了大法师的称号。从此以后进入了黑暗法师塔修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在那之前,世人并不知道有个名叫佛雷迪克的黑暗法师,只知道在四季如春的圣凡多里昂,有一名受人尊敬的月神主教,人们尊称他为以弗那-佛雷迪克。以弗那,即无瑕疵之人。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蒂塔坐在床边的背影,胸前摆了一块手帕,上面用花体绣着一个大大的“D”。我想也不想,拿起来就在脸上一擦,眼泪鼻涕一大把。蒂塔发觉来抢,为时已晚。
“还说不喜欢他,梦里都喊人家名字。”蒂塔抖开手帕,一脸心疼地看着上面的污渍。
我摇摇头:“别把我想得那么花痴,那是我师父。”
蒂塔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那你应该喊‘师父,师父……’,而不是佛雷迪克。”她捏着嗓子学我的样子真欠揍。
“你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叫他。”
“我可不知道你们之间那点破事。”蒂塔别过脸去,逃避责任。
“少装蒜!你都知道柯立安死在在安塔齐亚,怎么会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坐起来,拉住她的胳膊,“至少问问柯立安,佛雷迪克去哪里了。他可是他的老师啊!”
“你想干嘛?”蒂塔转身瞪着我,生音冷得可怕,就差说出两个字:放肆。
我低下头,不敢再装老大,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们在黑暗法师塔是同学,我只想知道他去了之后,见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他想见谁?”
“他母亲。”
“……黑暗法师塔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女人。”
那就是……晚了一步?
从圣凡多里昂长途跋涉一个月来到冰天雪地的托雷斯莱德,在漆黑之殿经过三天三夜的考试,之后是近一年的自残式学习,还不算此前为了放弃牧师身份所做的一切……
从他知道她在黑暗法师塔开始,整整两年的时间,用自己的一切换取了一个黑暗法师的身份,却还是没能见到她。
那……之后呢?之后他会去哪里?
蒂塔见我失神,凑上来狠狠拍了我一巴掌:“有完没完,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人家孩子说不定都比你有出息了,你还在这儿担心这个,还当自己是青春少女啊?”
我一边疼得直抽冷气,一边死鸭子嘴硬:“是啊,我是老太婆了,您就放过我,让我一个人安度晚年吧。”
“好啊,你想去哪儿度啊?”蒂塔凑上来,“老太婆还不至于,看你那架势,还能扑腾几年。”说完在我脸上一捏,“别以为今天在浴池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楞,半晌大呼冤枉:“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啊!我色胆包天也不敢对夏洛特怎样啊!我们真的没什么啊……”
蒂塔抓起我的手把我推回床上,对我真诚的哭诉视若无睹:“少给我来这套,没有用。”
“真的,夏洛特大人是您一个人的……”我自己都想吐了……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蒂塔的食指点在我鼻尖上,我立刻不说话了。因为我知道她下一秒可能会在那里放一个不大不小的雷术,让我哭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在纠缠下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把手拿开以后,我才敢大声出气。
“为什么?”
“如果他没有骗你,黑暗法师塔里从前的确有过一个女法师,而且强的变态。不过她并没有被流放。”
“那是……”
“艾萨拉芬。”
“艾萨拉芬?不就是……”我脑海里飘过一个华丽的女人形象。
“没错,就是伽莱亚第二十三任国王的妻子,现任国王的母亲,整个伽莱亚最有权势的女人,艾萨拉芬皇太后。”
“那……那佛雷迪克和国王……”我下意识地闭了嘴。
“明白就不要再跟他有牵扯,这种身份没被分尸就已经算他走运了。你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清醒了?快说,你是不是暗恋人家?”说完特意凑近了一点,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
我淡淡一笑:“当初在圣凡多里昂,喜欢他的女孩可以绕教堂至少三圈。”
“别跟我说你个花痴也在这三圈里站着。”蒂塔的鄙视扑面而来。
“我?我是替他收情书的好不好?”
“对呀,你那时候就是人家的助手了,为什么选你啊?难道你想说你不是一厢情愿?”她现在的样子真的特欠扁。
“因为他知道我对他没想法。”我顿了顿,又说:“而且我那时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去,你那也叫有家室……你那老婆的名字你还记得不?”
“……我老婆后来也暗恋佛雷迪克……”
俩人一起沉默。
我忽然振作起来,说:“所以,他其实是我的情敌!”
“啪~~”我再次倒在床上。
“听话,别老想你那主教大人了。再说这些人也都没几年活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蒂塔起身要走,忽然又回来,伏在我身前低声问:“我还是很想知道,当初我在托雷斯莱德遇见你的时候,你到底多大?”
我看着她,眼波流转:“你猜。”
蒂塔盯着我,半晌嫌恶地说:“老妖怪!”随后甩门而去。
我倒在床上翻了个身,确定她不会回来了,才决定继续睡下去。这一回,再也没有任何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