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听话》星楠乔

6、第 6 章

　　涂嘉笙所在的岗位并不注重外表，她平日和实习生们混在一起，也不觉得自己的穿着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楼道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电梯升到了拓展部楼层，涂嘉笙对着电梯间的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确认衣着没有不整齐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走出电梯。

　　一进部门办公室，就看到赵姐正坐在电脑桌前，她好像有心事一样，一看到涂嘉笙，表情像是见到了救兵一样，亲热地招呼她：“小涂你过来，赵姐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涂嘉笙以为是改设计图纸的事，正准备去自己的工位拿尺和笔，赵姐却起身亲自拉了把椅子过来，这举动让涂嘉笙有些受宠若惊。

　　“赵姐不用……”

　　赵姐拉着她坐下。

　　“小涂，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今年八岁，一直在少年宫学跳舞，最近报名了A市的“桃李杯”舞蹈比赛，目前遇到了点困难。”赵姐突然话题一转，“我没记错的话，小涂你从很小就开始学跳舞，舞蹈功底应该很不错吧。”

　　涂嘉笙听出了赵姐求助的意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的确很小开始学跳舞，在12岁那年就拿到了中国舞九级合格证。中国舞一共13个级别，考级是按年龄段来划分的，12岁舞蹈达到相应水平可以考9级，13岁就可以考10级了，而10级以上属于专业级别，无数怀有舞者梦的孩子以此为目标，涂嘉笙曾经也是其中一个。

　　在考过9级后，涂嘉笙依旧辛辛苦苦练了近一年，可是天意弄人，她最终还是没能参加10级考试，准确地来说，在她13岁那年，因为一次意外落下的严重脚伤，让她彻底失去了成为一名专业舞者的资格。

　　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以至于她现在回忆起来，曾经刻骨铭心的感受都变得很淡很淡。而舞蹈水平又与练习频率紧密挂钩，她深知自己如今的水平不足以应对专业的比赛。

　　可是看着赵姐充满期待的眼神，涂嘉笙难以狠心拒绝，艰难开口：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跳舞了，恐怕没有办法指导你的女儿，抱歉让你失望了。”

　　涂嘉笙可以想象到赵姐此时的失落表情，因此她没有抬头看她，谁知：

　　“小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我能邀请你做编舞师吗？”

　　涂嘉笙猛地抬起头，看到了赵姐眼中的诚挚和热情，她晃神了两秒，点点头，嘴角扬起灿烂的微笑。

　　赵姐也眉开眼笑，眼角泛起淡淡的纹路，笑里带着欣喜和怜爱。

　　赵姐之前有听其他实习生讲过，涂嘉笙在A大舞蹈团负责编排舞蹈的工作，编舞能力了得，人倒是很谦虚低调。

　　她看着涂嘉笙，不知怎的就会想到自己的女儿，赵姐并不懂舞蹈，但她能感受到女儿对舞蹈的那份痴迷和热爱，而涂嘉笙每次谈起舞蹈时，眼里的炙热和八岁的女儿如出一辙。这也是她寻找编舞师时，第一个就想到涂嘉笙的原因。

　　“小涂，我用这些钱作为你编舞的报酬，够吗？你要是觉得少我再……”赵姐用手指比出一个数，试探着询问她的意见。

　　涂嘉笙惊讶地看着那个数，足足愣了三秒钟，赵姐看她反应稍缓，又兀自竖起一根手指：“小涂，这个数少不少？要不我再加一位。”说着，她的手指就要再次竖起一根。

　　“别，”涂嘉笙急忙制止，连连摆手：“赵姐，太多了！”

　　……

　　这之后，涂嘉笙埋头改设计图纸，这对建筑设计专业的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依旧很耗费时间，每一个长度都需要精确测量，比例需要精准计算，还要着眼全局，注意美观。梁伯伯在授课的时候，总是会着重提到一句话：慢工出细活。涂嘉笙将它牢记在心。

　　在她慢吞吞改好图纸，并递交给项目总监后，悲催的事却来了，在她聚精会神时，公司食堂午餐的供应时间结束了，但这时她肚子却饿了。

　　正当涂嘉笙无奈准备去茶水间找点零食填填肚子时，那位由她替班的实习生结束考试赶了过来，还贴心地给她打包了好吃的卤肉饭。

　　这份不亚于雪中送炭的帮助让涂嘉笙很是感激地表达感谢，这位实习生反而带着疚意连声向她道谢，两人一番言谈甚欢后，同事陆陆续续前来上班，涂嘉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享用午餐，卤肉饭的美味让她设身处地感受到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滋味，愉悦的心情也让她几乎忘光了早上和Kelly碰面的不快。

　　可是造化弄人，涂嘉笙在下楼扔外卖纸盒时，再次同Kelly在电梯里不期而遇，可她没想到这次竟然不是巧合，Kelly看着她手里的包装盒，皱了皱眉，语气冷冰冰的：“池总叫你去办公室，现在。”

　　Kelly明显不想衣服沾染饭菜的气味，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剩涂嘉笙一个人愣在那里。

　　电梯里的两个同事安静地看着，向她投来同情又复杂的眼神。

　　在公司里，迟烨和涂嘉笙的关系免不了私底下被津津乐道，一点风吹草动仿佛都可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涂嘉笙不喜欢被评头论足的感觉，也不喜欢别人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可总归是避免不了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感觉难以呼吸。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到站，涂嘉笙如愿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地方，她将包装盒丢进垃圾桶，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鬼使神差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似乎有很淡的卤肉饭味道，风一吹，好像又没有了。

　　……

　　十分钟后，总裁办公室。

　　涂嘉笙想不通迟烨为什么忽然叫她来这里，但是能与他见面，的确是她期待了很久的事。

　　“池总，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吗？”涂嘉笙故意摆出一副疏离的下属模样，嘴角弯弯的弧度却不经意地将她出卖。

　　迟烨转过座椅，看着面前的涂嘉笙，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的疑问反倒更加解释不通。

　　“你最近很缺钱？”迟烨开口发问。

　　涂嘉笙嘴角的笑一僵，她万万没想到，迟烨这么快就得知了她私下接编舞工作的事，她该怎么向他解释……

　　涂嘉笙咬着牙摇摇头。

　　“从上个礼拜一直到昨天，每天从学校步行1.3公里，乘地铁40分钟，再骑共享单车15分钟辗转回家，这是你做出来的事，涂嘉笙。”

　　涂嘉笙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回忆了一下，一路上也没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啊，难道迟烨在她身上安装了GPS定位？

　　“解释一下你不坐出租车的原因。”迟烨看着她，似乎在认真地找寻答案。

　　涂嘉笙有点被噎住。从学校坐出租车到家最快不到20分钟，还不用步行，但是她怎么开口承认，自己是为了省打出租的五十元钱而选择麻烦的交通方式呢？

　　一旦她承认缺钱，迟烨肯定会打破砂锅问清楚缘由，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调查清楚，事情会很快显露无疑。迟烨主动给她钱的结果并不是涂嘉笙想要的，至少现在，她不想将这个弱小的秘密宣之于口。

　　“不坐出租车是因为……我看到新闻上的一些事，觉得一个人坐出租车不安全，不像坐地铁人这么多，有坏人也不怕！”

　　“所以你选择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这怎么能叫浪费呢，我这是…锻炼身体，现在课很少，正好趁着时间提升身体素质，增强免疫力！”涂嘉笙在编造借口时，感觉手心里热乎乎的都是汗。

　　迟烨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没有再问，而是轻哂了一句：“你倒是挺闲的，不如我给你找点事做。”

　　涂嘉笙刚舒了口气，听到这话就愣了一下，接着听到迟烨开口：“到我这来。”

　　他的语气不详，带有下指令的意味。

　　涂嘉笙很快被拉回到现实，在公司她只是迟烨的一个下属，而迟烨是她的上司，下属顺应上司的要求仿佛理所应当。

　　涂嘉笙听话地走了过去。

　　她本以为迟烨会让她给自己倒杯水或者冲杯咖啡，却没想到他拍了拍大腿，示意涂嘉笙：“坐下。”

　　涂嘉笙有些惊讶，动作稍显犹豫，她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上司和下属还是情侣，如果是前者的话，这大概属于上司的不合理要求。

　　但是在公司这种场合，迟烨应该不会不顾身份。

　　涂嘉笙还是听话地坐在了迟烨的腿上。

　　涂嘉笙的牛仔裤与迟烨的西装摩擦生出静电，两人的心仿佛也产生了静电反应，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迟烨看着在他腿上坐姿乖正的涂嘉笙，因工作疲惫的神经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办公室的节奏被放慢，气氛变得轻松而惬意。半晌，迟烨声音平缓地开口：“今天听到Kelly说你来公司，我还很奇怪，明明不是你的上班时间。”

　　涂嘉笙刚准备解释，注意力却被一句“明明不是你的上班时间”吸引，没想到迟烨竟然会记得自己的上班时间，她忍不住咧开嘴角笑起来，怕被他发现这份窃喜，她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才向他解释缘由。

　　闻着迟烨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清香，感受着他的体温，涂嘉笙被一种温暖厚实的安全感包裹着。

　　迟烨则保持着坐姿，一边继续处理工作，不知过了多久，涂嘉笙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了桌面上的一沓文件。

　　上面标题赫然写着《欧洲留学生人才引进计划》，涂嘉笙脑子像忽然短路了两秒，接着轰然响起一个声音。

　　“A大去欧洲留学的学生要回国了？那德国的留学生也要回来了？”涂嘉笙声音带着激动。

　　“嗯。”迟烨点头。

　　“那梁爽哥哥也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一阵欢喜从涂嘉笙心底生出。

　　迟烨的表情却不似刚才的柔和，他沉默地看着涂嘉笙脸上灿烂的笑，反问：“你很开心？”

　　“当然了！”

　　涂嘉笙说完才注意到迟烨脸上有些微妙的反应，她怕被误解，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很想念梁爽哥哥，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他还说会给我从欧洲带礼物回来。”

　　梁爽是梁伯伯的独生子，比涂嘉笙大两岁，是她曾经童年时期的很好的玩伴，从小她跟在梁爽哥哥屁股后面，还被人起了个外号叫“跟屁虫”。

　　再后来，梁爽上小学三年级时转学去了外地，就和涂嘉笙断了联系，等到涂嘉笙上大学时重新遇到梁伯伯，才知道梁爽哥哥已经前脚去了欧洲留学。

　　除此之外，她和梁爽哥哥还有个有些难以启齿的关系，就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说起来好笑，涂嘉笙没想到两家都是知识分子阶层的父辈里，也流行这种古老的封建习俗。不过这事过去久远，这些年也没人再提起，涂嘉笙和梁爽都没放在心上。

　　涂嘉笙正在出神中，却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一阵战栗感从头蔓延到脚，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原来是迟烨在她身上作乱。

　　敏感的耳垂被迟烨牙齿咬紧，轻轻一动就牵连起一阵波澜，察觉到迟烨故意惩罚的意味，涂嘉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无意的言行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她本以为就会到此结束，迟烨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还把手伸进了她的白体恤。

　　涂嘉笙瞬间瞪大了眼睛，慌忙去按他的手，阻止道：“别在这里……”

　　迟烨只是想单纯地惩罚她一下，梁爽两个字对他来说有点刺耳，当然这是有原因的。但迟烨也并未打算在办公室这种体验感不好的地方做出什么，因此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就停了下来。

　　迟烨按下接通键，Kelly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池总，融信的副总想和您见面谈并购的计划，他现在就在办公室外面。”

　　涂嘉笙原本攥着迟烨的衬衫埋在他胸前，听到这句话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抬起头看着迟烨。

　　迟烨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回复：“带他去贵宾室休息，五分钟后进来。”

　　“OK。”

　　电话挂断的瞬间，涂嘉笙腾地一下从迟烨腿上跳起来，红着脸整理自己的T恤，生怕留下一个褶皱。

　　迟烨看着她细致谨慎的样子，只觉得莫名有趣，正这么想，涂嘉笙俯身将脸凑了过来，伸手一把抻住他胸前的领带，按住了他的领结。

　　迟烨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涂嘉笙只是把他领带的位置正了正，还顺带着抚平他衬衫上弄乱的褶皱，再次端详一番，满意一笑，搞定！涂嘉笙转身就向门的方向走去。

　　迟烨硬生生地忍下想把人狠狠按进怀里的冲动。

　　“等等。”

　　涂嘉笙脚步一顿，正准备开门的手停在半空。

　　“需要钱的话，记得刷我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