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司令官》玻璃纸之夜

25、第二十五章

　　能够精准捕捉到藤丸立香的间隙，证明对方至少有两把刷子。

　　饶是如此，当听到那奇妙的发言时，那人还是因为诧异露出些许破绽。藤丸立香微微阖眸，刀刃偏斜的程度已经把对手的身位尽数告知，只需要——

　　经历过的战斗在这一刻悉数化为本能，高速神言模糊了自我暗示的咏唱，只在渐渐喧嚣起来的风中多出几个毫无连接性的音节。

　　兀然出现的刀刃刮过匕首脊背上的秘银纹路，火花四溅！

　　又因由那角度太过刁钻，对手不得不拉出一段距离，保证近身战的安全。

　　藤丸立香站起身，他弯腰拍去裤子上蹭到的灰尘，神情自若，视线上下打量，仿佛在确认对方的手脚都长在应该长的地方，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损失分毫。

　　他的目光里不掺杂一丝个人情感，例行公事的无机质感让D毛骨悚然，心下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断点胳膊或者腿更好。

　　紧绷的气氛依然环绕在周围，藤丸立香原地活动了下手腕，方才忽如其来刺痛让他的动作有点迟缓，不然刚刚应该能一击挑开D手里的匕首。

　　俄而，他问道：“还有一位呢——你有见到她吗？”

　　是在询问B的下落，果然那个女人和他认识。

　　D挑了挑眉，眼底兴味盎然：“要是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刀刃在燃烧的黎明中勾画出一道犀利的弧光，藤丸立香平静地抬起手，武器的尖端直指青年的方向。

　　那是开战的意思，不需要语言做多余的解释，这场战斗避无可避！

　　隐蔽处。

　　这里是绝佳的观战地，既不会被那两人发现，也不会吸引到城市中游荡的龙牙兵。

　　银与红的英灵瞥了身侧的女性一眼，似乎觉得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非常碍眼，用一种略略讥讽的语气说：“搞什么啊，想要保护谁直接冲上去就完事了，那个家伙一直就是这么做的。”

　　B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相信他。”

　　场上有两个他，她没说明是谁，saber也懒得深究。

　　冷兵器发出的悦耳声没有持续多久，眼看在体术上无法站到上风，D双手摸过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方向抽出两只冲|锋|枪。

　　“这玩意儿比起魔术好用多了。”魔术使如是说。

　　咔哒。

　　同时变形的还有B手腕上的手帕，它呈现出一面盾牌的模样，本该是笨拙而又沉重的，此时却被主人单手拎在手里。

　　英灵闭上自己的嘴，默默地向旁边靠去。

　　凭借着微妙的联系，她辨认出那盾牌原本的模样，盾反砸脸的滋味深深地刻在灵基里，使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搓搓手。

　　就好像，曾经因为挑衅那面盾的主人，却反被激起怒气，最后她一拳过去，打算和同僚“友好交流”。

　　那一日，卡美洛被一声响亮的“嗷！”震得抖了几抖。

　　最气人的倒不是被反击技击倒，而是拿着盾牌的那个家伙好死不死，哪壶不开提哪壶，十分刚勇地问：“莫德雷德卿，你的手没事吧？”

　　莫德雷德喃喃：“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嗯？”

　　两个类似的困惑声穿越古今，重合在耳畔，令英灵回过神来，她把不知何时嘴角泛起的笑容掩饰过去，故意将B的注意力朝那边战斗的地方引：“没啥没啥，那边分出胜负了没，本大爷站得要睡着了。”

　　不过，即便是现代的热武器，也很难在这场战斗中顺利扭转乾坤。

　　魔术师家族顽固不化，很难接受新事物，这种现代手段顶多能针对一下那种对现代武器没清晰概念的魔术师。

　　很显然，曾经拥有十几年健全人生的藤丸立香不在此列。

　　“啧！”久攻不下让D发出烦躁的声音，然而就是这一闪神的时间，枪口已经跟丢对方的踪影，冷汗刹那间下来了。

　　常年游走在生与死之间，魔术使们大多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对这二者尤为敏锐。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聆听风声变换，卡在某个节点处，侧身双手平举，同时朝两个相反的方向开枪，一梭子弹扫出对称的半圆！

　　密集的子弹如季雨，行至某处时，砸出清脆的响声。

　　D循声看去，一面泛着冷辉的大盾正岿然立在不远处，第一眼看过去，它给人一种坚固之感，是不会轻易倒塌的城塞。

　　身上还有替换的弹夹，但已经没有必要了，无用的手段不用施展第二次，以免贻笑大方。

　　“我认输。”D爽快地把枪支扔到地面，高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你那面盾未免也太硬了吧！”

　　他已经试过了自己所有能使用的技能，从体术到陷阱，再到冷热兵器的变换。对方宛如一片汪洋大海，不论他使出什么招数，尽在那浩瀚的范围内，甚至根本不知道藤丸立香的极限在哪里。

　　未知令人好奇之余，也使人恐惧。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这位前救世主膝盖触地，面露痛苦的那一刻，才是这个人唯一的短板所在吧，D心想。

　　没想到，黑发蓝眸的青年闻言竟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他摇摇头：“这是只要心灵不动摇，就不会垮塌的防御。我顶多只能用它防御一些攻击而已，有一位同伴比我用得更加出色，就算是能够让星球逆转的能量，在那无垢的心面前也只能铩羽而归。”

　　这是D第一次见他露出那么柔软的表情，好似回忆到了世间最甘美的片段，语调微微扬起，那是心中沸腾的骄傲。

　　当他还想从那表情中辨别出什么，那一缕清风般的笑容已经如海市蜃楼，消失得无隐无踪，迦勒底年轻的司令官恢复了往常的固若金汤，再也寻找不到一丝可追之迹。

　　大盾化作无数星尘，于黎明时刻缓缓升上天空，藤丸立香保持着扶盾的动作，能看到右手手背上有一划艳丽的印记已经暗淡。

　　判断有误。D又想。

　　藤丸立香的破绽从来不是身体上的痛苦，唯有让他露出那种笑容，那种温柔神色的人，才是他真正的短板。

　　看他许久不说话，藤丸立香只顾自把话题接下去，不过这就和D毫不相干了：“还有一位审查官呢？”

　　可怜的魔术使还没把气喘匀，张了张嘴，最后轻声呢喃：“说好的战斗是最高等的交|合呢，你还没点评几句，就直接问别人算什么？”

　　“……”藤丸立香沉默片刻，“没什么好点评的。”

　　D：“为什么？”

　　藤丸立香：“因为你……”

　　他忍了忍，没有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D身上没有那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意，有的仅是面对强敌的活跃和好奇。

　　这点从他没有用刻有术式的子弹就能看出，子弹的威力也不大，退一万步说，假如真的造成伤口，多用几个治愈魔术就能充分搞定。

　　清秀的眉头蹙起几分，藤丸立香委婉到：“还可以再接再厉。”

　　D长叹一口气：“你刚才的语气特别像抽奖时抽到安慰奖，其实你不用安慰我。”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那不是我的本意。”

　　魔术使抬起眼皮，燃起几分希望看着他。

　　只听藤丸立香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谢谢惠顾。”

　　D：“……”

　　D：“我是在地狱吗！！”

　　没有你这么说话的！

　　这边的战斗一结束，隐蔽之地立刻冒出两个身影，破晓之时已至，大片大片的艳红染在女性洁白的衣裙上，像极了泅开的鲜血。

　　藤丸立香被那颜色刺到，原本就不太安分的记忆飞速在脑海里铺展开，他按着额角，当B靠近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D当然没有错过同僚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伤感，另外一种兴味在他眼底聚集，他可还没忘，这位小姐多半是藤丸立香的熟人。

　　确认女性审查官完整无缺，目光转到另外一个相对矮小的家伙身上。

　　银色与红色交织在铠甲和剑身上，透露出主人的狂傲不羁，辉煌的剑气氤氲，随时随地都能劈开眼前的一切。

　　“…莫德雷德。”他认出那英灵的真身。

　　像毒蛇一般不断磨练剑技，最终向亚瑟王发起反叛，并将末路带给圆桌的叛逆骑士。

　　被一下揭露真名，saber不气不恼，反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虎牙：“哟、master。没想到这里能够看到你，怎么，你也是打算毁坏我父王的伟业的吗？”

　　他回答得也很直白：“我就不用了，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哈哈哈！”莫德雷德爆发出畅快的笑声，“不愧是master，要是你刚刚敢说句‘是’，我就会先宰了你哦！”

　　早在和藤丸立香碰上之前,D已经和这位saber的英灵打过一场，起因是一句“莫德雷德竟然是女人”。

　　说是战斗也不准确，因为那明显是一边倒的黑历史。

　　最终能够安全脱身，多亏了B的手帕礼装，那名英灵看到它置换出机械大盾时，露出了异常微妙的表情。

　　根据他的判断，那肯定是曾经有过心里阴影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这名英灵有点不太按常理出牌，想要扳倒敌人，不是聚集越多力量越好么？

　　注意到D一言难尽的表情，以及他没有因为骑士的性别产生动摇的事情，大抵是已经交流过了。

　　想到这里，藤丸立香低声解释道：“要想和她相处很简单，不说亚瑟王的坏话，也不说亚瑟王的好话，不把她当女性，也不刻意把她当做男性，还挺简单的。”

　　D吐出一句魔术使通用脏话：“这简单在哪里？”

　　藤丸立香：“在刚才的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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