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底司令官》玻璃纸之夜

13、第十三章

　　透过通讯，藤丸立香先一步得知苏美尔两柱女神的自行召唤。

　　几乎是在罗玛尼那边风波停止的同一时刻，走廊弧度微小地上下抖动起来，结合地理位置判断，感觉上像是附近的冰川断裂带来的振动。

　　“怎么？”远坂凛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一片洁白侵入她的眼底。

　　藤丸立香转身挡在她面前，双臂虚虚地环在她身侧，呈现出一股保护的姿态。两人之间有着十来公分的身高差距，他的阴影落在少女的身上，宛如坚实的守护屏障。

　　靠得……太近了！！

　　远坂凛脑海中下意识跳出这句话，然后她意识到青年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一股难以用语言言喻的风爆发出来，它迅疾地贯通走廊，以搜刮的势头剥夺下墙面上的所有装饰物，最直观的后果便是两人上当的顶灯在这种冲击下，照明变得时断时续。

　　“这股魔力……！”即便是有人帮忙抵挡，但远坂凛还是不得不抬起手臂挡在脸前，才能勉强找到呼吸的空暇。

　　视野因为旋起的风而丧失大半，如果对方是怀揣着敌意而来，看不全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眸多看了藤丸立香几眼。黑色的发摇曳在风暴中，他微微侧着头，用余光扫尽身后的空档。他仍然保持着守护的姿态，手臂的位置不曾变过，那就像是一座丰碑，静止在风暴中，绝不会因此后退或垮塌。

　　假如掀起这场风潮的人是抱有敌意的，那么第一个遭殃的便会是他，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风暴和魔力的螺旋中，藤丸立香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紧，耳畔的是远坂凛的声音。

　　“如果那是敌人的话，我做不到坐以待毙。”

　　那是神灵级的从者，在伊什塔尔的刻意为之之下，犹如强制般的威压弥漫整个迦勒底，就连普通从者都会感到难以行动，更别提血肉之身的魔术师了。

　　藤丸立香诧异了下，放柔声音对她说：“别担心，只是女神打算闹一两个脾气，想要自己的降临看起来有面子——”

　　话音未落，一发金色的魔力弹擦着他的脸颊，贴着远坂凛的头皮飞出去，把他们身后的走廊地板轰出一个洞来。

　　前方半空中兀自出现一个女声：“哈？！身为诸神宠爱的女神，优雅而又华丽的出场才配得上我嘛！再说了，我可是好心来看你，对女神不敬的话，先做好把头放到我的供桌上的准备吧？”

　　迦勒底外围的走廊把天花板设置得很高，视觉上给人一种宏伟之感。

　　巨大的弓异常地漂浮在半空，其上辉光闪耀，然而比它还要熠熠生辉的是一个与远坂凛年纪相仿的少女。

　　黑色的发无视重力的规则，以美丽的姿态舒展在空气里，诸多神权打造出的大王冠在发丝间散发着灿烂的光辉，红色的瞳居高临下，斟满盛气凌人的气息。

　　她微微昂着下巴，用睥睨的姿态俯瞰下方的人子们，如同神代的大地上，她俯瞰人类的文明繁荣兴起那样。

　　当她的影像浮现在管控室的屏幕上时，就连原本忙碌的空气都暂停了几秒钟，工作人员顿了好一会儿才报告道：“确认金星女神伊什塔尔现界。”

　　相较于其他人，远坂凛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她先是瞪大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双手猛然摸到自己的肩膀，再下滑到腰间，配上喃喃自语：“骗人的吧，那个是什么啊？”

　　伊什塔尔收起天舟马安娜，从上面飞下来，人类的少女正恍惚到了极点，毫无防备地被伊什塔尔挑起下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凑到一块：“虽然还是本身的我更加美丽更加有女人味，不过仔细看这张脸我还挺喜欢的，这次也托你的福啦。”

　　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声音，还有一模一样的尺寸，饶是远坂凛，也不禁被绕了进去，接连收到的冲击过大，大脑的回路开始过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还有一个我？”

　　“看来还是从头说起比较好。”另外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发现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金发红瞳，穿着白色的外套和迷彩七分裤，单从容貌上来说，属于数一数二的范畴。

　　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和被称为女神的家伙很类似。

　　愈来愈多的谜团堵在神经里，让远坂凛太阳穴突突直跳，久而久之泛起一丝疼痛感来。

　　“哎呀，这可不行，你困惑的一切都是可以用语言说明的。在此之前，先冷静下来如何，大姐姐~？”他说着笑起来，那笑容沁人心脾，让人很难升起敌意。

　　远坂凛后退一步，甚至不慎撞到藤丸立香的胳臂，她显然是被那纯真的笑容击中了。

　　作为能够吸引他人的美少年，这种性质升华成技能红颜美少年，发动时是对男女皆可魅惑的魔术。

　　托这个技能的福，远坂凛暂时撇开那些烧脑的线索，愣愣地由幼吉尔指引，来到一处有座椅的地方，藤丸立香则去就近的取水处给她倒了杯温水。

　　红颜美少年的效力还没有过去，人类少女仍旧处于恍惚的状态中，这下变成了金星女神和年幼的乌鲁克之王的主场。

　　幼吉尔率先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打算做，十分友好地和伊什塔尔打招呼。

　　与年长的姿态不同，幼年时期的吉尔伽美什是更符合诸神定义的贤明君主，他对神明敬爱有加，对待人民则德高望重，可以说在这个时期里，看不见任何暴君的端倪。

　　伊什塔尔是天之女主人，更是乌鲁克的都市神，在吉尔伽美什没有产生改变之前，对都市神的尊敬还是有的。

　　越是知道这点，女神的脸上就越发微妙，她咕哝起来：“……什么嘛，那个金闪闪小时候还蛮可爱的，为什么长大了却变成那副模样呢？臭屁得要命，总是摆出一幅唯我独尊的样子，明明我才是应该被尊敬的那个吧？怎么反过来还被他辖制……咕，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凑过来啦！”

　　幼吉尔显然听到了她的低语，少年清爽地微笑道：“的确，毕竟成长是很复杂的问题，即便是我本人很难想明白呢。不过能看上那副德行的金闪闪，说不定……某种程度上两者半斤八两呢。”

　　听着听着，伊什塔尔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起来：“……等下，总觉得你在某些地方暴露了真意！？”

　　“哈哈，这个嘛……”年幼的王继续微笑着，却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伊什塔尔：“可恶，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感觉也输了啊！！”

　　苏美尔人那边正友好交流，而座椅这边，随着时间流逝，远坂凛的理智逐渐回笼。

　　藤丸立香和罗玛尼双管齐下，没花费多少工夫就让她彻底理解到了现状，毕竟她的头脑和魔术资质一样优秀。

　　“也就是说，现在是距离我的时代还有一段距离的未来，这里是位于南极的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某种缘由下以我作为凭依体降临的金星女神。”

　　“是的，如果你说的也是事实的话，”双方交流完可以公开的情报后，藤丸立香点点头，“这里对你来说的确是未来。”

　　“那，那个是……”她看向伊什塔尔，心中涌现出一个推测，“是从者？”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解释女神降临，这件超乎寻常的事情。

　　“正是。”他看到远坂凛右手手背上红色的三划印记，思索了下，问道，“这个是令咒？”

　　少女下意识缩回手，很快又认知到自己的动作是无用的，并且她终于回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抛在脑后的事情了。

　　远坂凛双手摸上脑子，瞳孔开始地震——好像自己到这里之前，正在进行圣杯战争的召唤仪式来着？那她人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意味着召唤失败！？

　　况且，一时半会回不去，绝对会被那个冒牌神父判定弃权的吧？！

　　“哇……一直在小声的念‘完蛋了’了呢。”罗玛尼极其小声地说到。

　　随着事态得到监测，风波逐渐平息，管控室内的工作人员们开始轮班休息。

　　粉发的医生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紧盯着蓝色半透明的屏幕，上面罗列诸多数据，正一条一条地查看。

　　与太宰治这种，因为自身的特异性而和藤丸立香产生共鸣，抵达迦勒底的类型不同。

　　远坂凛应该是因为方才的那个房间。正如先前藤丸立香介绍的那样，那里理论上是迦勒底最深处的仓库，但迦勒底内一直有传闻说，因为它在地图上位于迦勒底亚斯的背面，受到迦勒底亚斯的特殊磁场改变，时空产生了偏移。

　　至于真正的原因为何，只有拥有权限的家伙才清楚了。

　　罗玛尼看到屏幕外勾弄的手指，他压下麦：“怎么了？”

　　万能之人一脸兴味，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或者想要做的事情那样，竖起三根手指：“所谓的Lostroom，你多少也该告诉我一些事情了吧？”

　　那毕竟是员工们口中，与有求必应屋类似的地点，就连吉尔伽美什王参观迦勒底时，也未能踏入一步房间。

　　拗不过达芬奇的求知欲，他扯出无奈的笑容，盯着她的三根手指：“身为全能之人，你这不是已经解答出它的真面目了吗，为什么还要我说啊？这根本就不合道理吧！”

　　“没错，我基本上万能的，这种谜题只需要好好思考就能够理解，谁让我是天才呢！”达芬奇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夸自己很过分，“但是，我知晓的是原因，然而构成上还需要你的碎片，这也是你唯一能为我做到的事情啦。”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没用吗！好吧，我是真的没什么用处就是了！”

　　下方一起留守的玛修听到罗玛尼自暴自弃的声音，小声安慰道：“但是医生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努力，这点我完全可以肯定，只是达芬奇做的事情更多……而已！”

　　“不，玛修，完全不用加上最后那句……”

　　“是，非常抱歉！”

　　“你想的没错，当死者之梦、生者之梦和不在之梦三者交融时，产生的区域便是Lostroom。”罗玛尼盯着达芬奇紧追不放的三根手指，叹出一口气，“具体谁是死者，谁是生者，谁又是不在……”

　　他把目光放远，达芬奇和他一起看向屏幕。

　　“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倏尔，罗玛尼轻轻地说，语气如一片雪落下，“我们看到的结果是，那里已经不再是只有一个人的迦勒底。”

　　凭依也好，从者也好，不论哪一样对远坂凛来说看起来都是极其具有冲击力的事实。

　　藤丸立香本以为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谁知少女很快握起拳头，飒爽地点头：“很好，我明白了！”

　　见那双和自己类似的蓝眸里闪过一丝困惑，远坂凛笑起来，周身原先紧张的氛围骤然一松：“因为我是一个不会白费力气的人，老实说，这个现状就算是我费尽全力也无法扭转的事实。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选择断然放手，就不会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而产生悔恨。”

　　她的语气十分坦然，能允许自己有做不到的事情，能允许自己自由的选择，是比起天生的素质来说，还要难能可贵的才能。

　　“这次参加不了，那就等下次。”她补充道。

　　罗玛尼切回线路正好听到这句，下意识吐槽道：“我刚刚听到下次了吧？话说这是哪门子的圣杯战争，搞得和体育竞赛一样，一季一季的，未免做过头了啊！”

　　鉴于迦勒底不再是只有一人的设施，藤丸立香决定给远坂凛一个通讯用的终端，以防不时之需。比如说和女神打起来了，自己去精准捞人之类的。

　　迦勒底的终端是触屏，为了切合远坂凛身处的年代，他给调出九键模式，先演示了一遍。

　　结果少女接过去之后一阵捣鼓，各种吐槽声随之响起。

　　“这个明明只有一个屏幕吧？明明不超过十个按键吧？”

　　“黑掉了黑掉了，呜呜……难道是坏掉了？又被我搞砸了？”

　　那些声音被努力地压制着，然而以青年的耳力不费吹灰之力，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看她格外困扰的样子，藤丸立香试着问：“远坂小姐难道不太擅长摆弄电子产品？”

　　“哈、哈哈哈……哪里，”远坂凛额角滑下一滴汗水，“那个，我是不太熟悉……嗯，对，不太熟悉。你看，刚刚说的操作就是这样吧？”

　　随着她的复盘，手中的终端发出寿终正寝的声音。

　　藤丸立香：“……”

　　远坂凛：“……”

　　远坂凛欲哭无泪，努力装出无事的样子，问道：“……要、要多少赔偿金？”

　　好在终端还有备用的，这点损耗在容许范围内，所以藤丸立香没有向她索要赔偿，反而把自己的手环交给她，这个单纯用来通讯的工具对远坂凛来说，要合适许多。

　　解决完困惑和通讯等问题后，远坂凛终于敢把视线投放到传说中的两位人物身上，一位是苏美尔的地母神伊什塔尔，一位是赫赫有名的乌鲁克的君主。

　　一次性出现两名从者的操作还是让人无法冷静下来，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能够学会这个术式的话，在圣杯战争中岂不是……

　　视线远望，然后上下移动，最终定格在女神裸露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躯体上，轻薄的布料周围辅以金色的装饰，整体装扮相当大胆。

　　“刚才我就一直想说了，那个裙子……已经算不上裙子了吧，这根本没什么布料了啊！！腿……算了这个先不提，腰和腹部都看完了，被这样露出连我也会感到莫名的羞耻啊！”

　　伊什塔尔没那么大惊小怪，反而把落到肩膀上的头发往后一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是当然，我可是美之女神伊什塔尔哦？我本身就是美的定义，我即美，当然不需要多余的装饰来遮盖这样的身体了。”

　　“那明明是我的身体才对吧！？”

　　“现在是我的了，”金星女神叉腰，更加理直气壮了，“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每年都会尽情蹂|躏乌鲁克，差点毁灭美索不达米亚世界的伊什塔尔！被我征用你是应该感到庆幸的那方哦？”

　　说完，她跳到藤丸立香面前，和他说起什么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理直气壮啊，真是的…乌鲁克、不，人类的文明没有因为那种女神半路崩殂真是奇迹呢。”远坂凛撑着额角叹出一口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自己和她很合得来……微妙地觉得不爽，自己竟然会和那种女神合拍，简直比直接死掉还要让人震惊。”

　　这时，她手腕上的手环里传出一个充满知性的声音：“嗯嗯~这种事我懂！就像我和福尔摩斯一样，真是的，另外一个天才什么的，这种感觉很讨厌！”

　　“啊……”她顿了下，解释道，“也不是那种程度的讨厌啦，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眼前活蹦乱跳，混乱和微妙是没办法的。等、等等，福尔摩斯……您又是哪位？”

　　“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这里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线路，虽然时间不会太久，但请尽情地使用吧~”

　　远坂凛沉默一阵，有些艰难地问：“请问……是哪个达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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