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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出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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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是最后一个晚上和容烨在一起,明珠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一路顺着肉麻的戏码往下演。
作戏也讲做全套,是不?
怕只怕,戏假情真。
是夜,他们颠龙倒凤,力乏方止。
待容烨熟睡之后,明珠悄悄睁眼,想翻身起来,却发现容烨的手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那么紧,恐怕一松手,他便会醒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容烨的情意,他明白,可受不了。
他能不走么?
就是外面围着千军外马,他也想走!
哪怕是乱箭穿心,也比骂他没脸没皮,以色伺君的好。
明珠看了又看容烨紧牵着的手,微微叹了口气,俯身将枕边无事拿来消遣的一本传奇拿来,把它塞进容烨的手里。
他没什么好收拾的,来时空空,去也空空。
唯独湛卢,这柄更胜青龙剑的传世名品,让他留恋了一下,终究还是舍弃。这剑,属于容烨。
偷偷地朝外看了一眼,没有侍卫。
他于是举烛,左右各三下。然后坐在那里。
周遭静得只有外面的稀疏的更漏声,以及容烨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时看看容烨,不时听听外面,一切寂静依旧。
夜晚,总是沉稳而冰凉,将烦恼沉淀在纷扰的梦中,待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新的喧嚣,继而开始一新的轮回。谁也不知道那深沉的天幕后面隐藏着怎样的命运。会不会有启明星,一路指引着走向光明;也许,会在幻象和黑暗中,走向不复的深渊。
星光乱,漏声换,不觉深沉夜已半。
这过去的时间,对明珠,是那么的漫长,容烨翻个身子的声音都让他心惊。
他不愿意再过笼中鸟般的生活,哪怕主人再好。
明珠想起王氏写的那封信,叮咛一定要平安归来,她与孩子在家中守候。她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自己一切安好。
掐指一算,自上次宫中匆匆一见,至今已月余。
孩子的满月酒,不是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安排,亦无法亲身参加。容烨倒是赏赐了不少物事,把酒宴办成流水席,敲锣打鼓,歌舞不绝,大宴三天,庆贺福王得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珠得子,容烨作贺!这一举动,加上以前和王氏的纠葛,不知底细定以为明珠戴了顶大绿帽子。还有自己和容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早让人嚼碎了舌头。
这次算彻底地栽了。从他登上帝位起,他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就算今夜离开,亦是洗不清污秽。况且,董小将迟迟未来,恐有变故。
明珠不觉叹了口气。
正叹息间,他听见隐约传来脚步声,以及微弱人声,瞬即收回飞远的思绪,平息静气地听着。
末几,外面传来低低的一声呼喊:“王爷?”
明珠听得是董副将的声音,窥探了一下,外面只有他,以及随风飞舞的旌旗。他回头看了看容烨,见他仍在熟睡中,便走了出去。
董副将一看明珠出来,低声说:“王爷,请换上末将的衣服,依着这路直走,到了尽头左拐直走,大概1里多路,直到护城河边。”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令牌呈给明珠。“今夜守城的是末将的手下,王爷只需出示令牌便可出去。城外,将有人马接应。”
明珠没有接那令牌,只问道:“那你呢?”
“王爷不用顾虑区区。末将自有法子应付。”董副将答道。
明珠依然没有接令牌。
董副将急了,他说:“王爷,陛下的手谕仅供一人通行,若遇盘查,两人同行必将泄露行踪!若王爷有个闪失,叫末将如何向将军交待,如何向老管家交待?王爷,事不宜迟,请尽早起行。”
明珠乌黑的眸子如同漆黑的天空深不可测,董副将见他迟迟不行动,心中忐忑。他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一个是天子枕边人,一个是守城的将士,深更半夜,两人都不在该在的地方,而是僵持在庭院里,万一被夜巡的兵丁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机不可失。”董副将双膝跪下,将令牌呈上。
明珠终于接过,并和董副将换了外衣。
他也说不清楚他在犹豫什么,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甚至回头望了望容烨的方向。难道这头老虎睡着的时候,戒心全无?
他接过令牌的时候笑了笑。
就算他从背后射来冷箭,又如何?
既然已经开始了,就走下去吧。死在通向自由的道上,远比困顿在那华丽的床上强。
明珠三两下换好衣服,拜别董副将。
董副将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直到看不见明珠的身影,他转身,对着门,作揖说:“启禀陛下,福王已远去。”
门内传出本应熟睡的容烨的声音,他说:“进来。”
董副将恭谨地推门而入。
屋内,烛泪半垂,火光随着他推门进来,而摇摆不定,映在容烨脸上亦阴晴难定。
屋内,还弥漫着情爱的气息,容烨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坐在刚才明珠做过的凳子上,面前摆着那柄黝黑的湛卢,一只手放在剑柄上。
难道他方才起了杀意?
还是现在?
董副将不寒而栗。他摸不透这位新天子的心思。
容烨却只扳着脸说:“把福王的衣服留下,就跪安吧。”
叫他进来,仅这样?
他被容烨盯得心里发毛,赶紧把衣服脱下,好尽快离开。他不知道容烨看的是自己,还是已经离开了的福王。
搞不好,那柄湛卢就会刺向自己。
他忐忑地解开衣裳,一边借着眼底的余光看着容烨映在地上的影子,它微微地颤动着,如同那不安的烛火,害怕着随时会被猛地刮起的大风卷走生命。
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容烨的脸留在了黑暗里,而他平安地走了出去。
天还是那么的黑,离黎明尚早,希望福王能有多远就走多远。
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不能光明正大地让福王离去。
自从王氏那封家书被容烨截获后,他便被召见,遭到严密的盘问。他死口不说,直说那是自家女人写来的书信。
几个昼夜不让合眼,水米未进,他都没有改口。
数天没有进食,他坚持如故。
直到有一天,容烨突然出现,没有任何表情地说:“你对福王倒挺忠心。”
然后布下了这个局,让他安排福王悄悄地离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初把明珠围得如铁桶般严实,为何而今又让他轻易离去?
董副将不敢问容烨。
他离开时,隐约听见屋内传来奇怪的声音,像风声,又像物件碎裂的声音,还像哭声……这里谁看不到陛下对福王的宠溺?只要福王想要,陛下无不设法满足。但董副将也清楚看到,陛下绝不因将士不会应对明珠的无理要求而加以惩罚。暴虐与荒淫更像他的保护色,而非本色。
无论如何,只要明珠安全离开,他的任务算完成了。
他怎知道,容烨派人远远跟着明珠,直到他出城和王府的人汇合,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