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流转花满泽》绛珠子

44、棋间道路无经纬

　　“喂，能不能把你的隐卫借几个给我用用啊？”落若芊托着下巴趴在饭桌上，眼巴巴望着风羽泽。这家伙真是该死的矛盾，明明是恶魔的本质却连喝茶的姿势都优雅到像天神般让人不敢亵渎。
　　“唔，芊儿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办就行，不用跟为夫讲呀。”风羽泽微笑敲着杯壁，晶莹的指尖竟将剔透的白玉杯比了下去。
　　“他们哪里肯听我的……”落若芊撅起嘴。
　　风羽泽的隐卫一直是很神秘的存在，他在宫里时偶尔会有一两个隔着门禀报事情或现身一下，不在宫里时就根本见不到了。千江月的事业越来越大，已经在各地开到第四家分楼，落若芊前阵子着手挑选了一些有管理才能的人，但目前还在培训期帮不上什么忙，总管整日忙得团团转，对她另外的要求根本无能为力。
　　风羽泽看她抱怨的神情可爱生动，竟似在向他撒娇，嘴角不禁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自从云笈观回来后，他们两人的关系开始进入缓和期，平日里在书房一人看书一人作画倒也相安无事。风羽泽觉得落若芊偶尔的奇思异想和迷糊调皮看久了还挺可爱的，落若芊也渐渐发现风羽泽虽然没有口德喜欢冷嘲热讽，只要闭嘴还不失为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芊儿想让他们做什么？”
　　“保密哦，等成功了再告诉你！”长及纤腰的乌云黑发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向门外跑去了。
　　“玄坤玄溟！过来过来。”玄坤玄溟刚自宫外掠进，便看到守在门口的皇妃对他们笑着招手。
　　两人头疼地互看一眼，又来了！任命地上前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从你们里面找两个人帮我个忙呗？”落若芊笑眯眯。
　　果然！两人叹气，这已经是这十天来的第几次了？“娘娘恕罪，我等只为四殿下效命。”玄溟一向的冰块脸毫无表情。
　　“呜……”在玄溟那碰了钉子，落若芊委屈地转向玄坤，“玄坤，我知道你最好了……”拉拉玄坤的衣角。
　　“呃……娘娘，没有殿下的命令我们确实不能行动……”玄坤吓得直往后退，一个劲挠头。一向自诩机灵的他一碰到这个古灵精怪的皇妃就招架不住。
　　“算了！本来还想和你们做笔交易来着，没想到这么不合作，算了算了！”落若芊一甩手佯装生气。
　　玄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玄溟却在一旁低哼一声：“又是千江月的会员卡？娘娘恕罪，我等有职责在身，不可轻易入这种场合。”
　　玄坤刚挺直的腰板又塌了回去，蔫了。
　　“当然不是啦，我怎么会诱惑我朝的大好青年去那种地方呢，呵呵。”去了我还不赔死，“是这个啦！”落若芊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平摊在手上，“看清楚哦。”
　　一个小巧的圆盘出现在她掌心，盘中还有一尾红色的小鱼。“咦？这是什么？”玄坤果然好奇地凑上来。
　　“宝贝哦！看清楚了——”落若芊拿起来使劲晃了晃，再放平，那尾小鱼在圆盘中转了几圈，最终停住了。
　　玄坤玄溟互看一眼，额角隐隐暴出青筋：“娘娘恕罪，我等实在没空陪娘娘耍玩。”
　　“耶？！你们这两根木头怎么这么不识货！这个可以指示方向的！呐，南、北，对不对？”
　　哪有这样的东西，从来没听说过……两人狐疑地望着她手中怪模怪样的圆盘。
　　但似乎确实是……鱼头对着南方鱼尾对着北方。玄坤自己转了几次，结果也是一样。
　　“好、好神奇！”玄坤两眼闪闪发光，开始趁着落若芊不注意偷偷往袖袋转移。
　　“厉害吧，这个东西叫指南针，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指示南北方向，有了它以后你们在野外执行任务时就不会迷路了！怎么样，用这个做交换来帮我做件事吧？”
　　两人犹豫着不吭声。
　　落若芊眉梢一挑，有戏！赶紧再加点油：“我可以给你们每个人制造一只哦。”
　　“……请娘娘允许我们向殿下禀报一声……”
　　“成交！”落若芊笑得一脸灿烂。
　　午后。浓荫下。
　　风羽泽一袭白衣，手里把玩着一颗黑色棋子，闲闲望着亭外的风景。“好了没？”
　　“唔，好了好了……”落若芊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放下棋子，然后用手捂着警惕地望着风羽泽。没办法，谁让自己一放下就会被他吃了呢。
　　“嗯，这步还不错。有进步。”风羽泽瞥了眼棋盘说。
　　“真的吗真的吗？”落若芊松开手，眉开眼笑。
　　“嗒。”棋子被捡出来丢到一边。
　　“啊？！喂你……”落若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不过还是蠢得可以。”风羽泽弯起嘴角。
　　“本小姐不下了！”落若芊委屈地把棋子一抛，竟然……竟然说她蠢……
　　风羽泽笑着收拾桌上的狼藉：“我真得很好奇，向府二小姐棋艺超绝，芊儿你怎么一点都没学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都不懂？再说那是姨丈教的，我父亲可没教过我这些……”声音似乎微微低了下去。
　　风羽泽暗悔自己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喂……”
　　“你这个主子当得不称职哦，难道没发现你的暗卫最近少了几个？”落若芊却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
　　风羽泽微微蹙眉。
　　芊儿……为何这么倔强？人前的你总是笑着的，但那后面究竟隐藏着多少不知道的伤痛？连……我也是不值得信任么，为何不对我展示真实的情感？我又是怎么了，为何，为何看到你这样的笑我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你这点雕虫小技还想瞒过堂堂四皇子我？老实交代，你把他们派去做什么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可唯你是问——”风羽泽也绽开一个微笑。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中再没有阴影，再没有苦涩。

　　一个月后，落若芊派出的暗卫回宫。她将他们带回的东西交给宫中尚工司处理，于是皇宫的这个角落开始不时出现黑色的烟雾和难闻的气味。
　　尚工司是内务府下的一个分支，负责制造各种奇巧物事。宫中各种精巧的首饰、瓷器、玉器等，除了各地呈上的贡品，基本都是出自这里，也因此这里几乎汇集了天下所有最顶级的手工艺匠师。
　　落若芊一天几次往尚工司跑。
　　“陈师傅，怎么样了？”
　　年过花甲的陈师傅一见四皇妃来了笑得满脸菊花开：“娘娘快来看，已经成功了！”
　　尚工司的匠师们已经很熟悉这位活泼爱笑的四皇妃，一见到她来都热情地打招呼。这位娘娘善良单纯没有架子，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小脑袋装满了奇思妙想，经常拿她设计的东西来让他们帮忙试制，这对爱奇器成癖的老头们自然是极大的诱惑。
　　“真的吗？太好了，我看一下！”落若芊兴奋地扑上去。
　　装满水的扁平铁盒里漂着一块黑色东西，看上去非布非皮，非铁非木，煞是怪异。
　　落若芊伸手捞出来，激动不已。手中的东西虽然还比较劣质，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真得成功了！
　　这就是天然橡胶啊！
　　自上次云笈观之行后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纯木轮的马车没有减震作用，即使设计的再舒适也难以长时间忍受，而可以解决这问题的橡胶这时空却还没发明出来。
　　落若芊只知道橡胶是从橡胶树上取得的，于是她凭记忆画了橡胶树的样子，派几位暗卫南下湿热地带找这种树木。她交了他们割胶的方法，让他们把流出的液体保存好带回来。这里的人虽然没有割过橡胶，却可以从割漆中得到启发（天然漆也是自漆树中取得的，只需在漆树皮上割条V形的口子，在下面接上容器即可）。
　　暗卫们果然在南国发现了这种树木并带回了液体。但是接下来落若芊却犯难了——她不知道橡胶的制法。
　　前世的她不是学化工专业，初中、高中学的那些基础化学也没有涉及这么高深的学问，除了知道导入模具成形，其余的一窍不通。然而，困扰了她半月有余的难题几天就被师傅们解决了，眼下她手中的固体橡胶即是明证。落若芊几乎激动地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的是，天然橡胶的制法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只需凝聚、洗涤、成型、干燥，且性能远远高于后来的某些合成橡胶。
　　于是落若芊歪打正着造出了这世界上的第一辆橡胶轮胎马车。
　　橡胶马车在皇宫亮相试车时，吸引了无数宫女太监围观。落若芊大方邀请所有人上车感受一下，于是人们发现这种装了奇怪黑色轮子的马车即使急速前进也稳稳当当，人人赞不绝口。
　　落若芊将车献给了太后，乐的老人家什么似的，逢人便说还是芊儿聪明又孝顺，这个孙媳妇儿真是娶到心坎儿里去了。
　　风羽泽站在窗前看外面热闹的试车场面，手里把玩着一只有小鱼的圆盘。他的身后静静站着几个肤色晒得黝黑的暗卫。
　　穿着一身绯红色宫装的芊儿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正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颦笑间顾盼神飞。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温柔疼惜的感觉。
　　你是上天派来的精灵吧。
　　【注】指南鱼：将铁片剪成鱼形，放在火中烧至通红，趁热顺着南北方向放在地上，即可指示南北方向，称为指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