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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变 ...

  •   言岁寒知道她父亲要举事了,尽管没见过他,但对他感觉一点不陌生。她隐约觉得,比起跟着他,待在未昭山庄怕是更安全。正思量间,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从窗口掠过,待她明白过来,那人已架住了她的双肩,急道:“小姐快走!”这才看清是意娘。说时迟那时快,意娘已带她从后路飞出。刚一落地,却见她那爹亲领兵马四面围近:“寒儿,到爹身边来。吾皇驾崩,宸公窃国,切勿再与乱臣贼子一道!”
      言岁寒听他说的好像不是他把她送给的宸公,而是她自己跑来的似的,不禁嗤笑。怎么也没想到,她与她父亲的第一面竟是在此番境况下见的。如若不是他喊她,她真看不出那个带头的人就是她的爹,虽然他带头。她原以为,她娘亲那般仙姿,再不注重外貌,看上的人也必定是一等一的皮相;她原以为,自己生成如此模样是个奇迹,却不成想……呵,果然世有因果,种瓜得瓜呵。
      与乱臣贼子一道?是要找个杀了她的罪名?她滞在原地,前道不通,后退无路,只想拖延时间。未昭山庄怎会由得他来,既然打进来了,宸公的人马也快到了吧。等两方动起手来,她便趁乱开逃。可是,他还会到她这儿来么?貌似她已无用了呵。她自嘲一笑,却见另一面有人马近了。最前的白色骏马上的人,那高华出尘的姿态,不是宸昭又是谁。
      “你可愿跟我走?”宸昭打马上前,问道。
      言岁寒微一点头。宸昭伸出手来,正欲拉她上马,倏地一道白影闪过,携了言岁寒掠风而去。

      华谭王朝华显帝叶擎晚年荒耽酒色,游宴□□,军政国事,以宸公代。是年,擎薨,无储无诏,群雄逐鹿,四方割据。原上卿言岑伊挟擎幺子叶冬霆令诸侯,宸公依山凭险,形势金固,与之分庭抗礼,踞北方,占旧都曜,言兵南退,守淼城。其时,西地鸢国进犯,内乱外患,国倾而民不附,天下豪杰并起。

      言岁寒离了宸府心情自然是畅快的,曜都难以续待,南下亦然不可。那日,是若岚缘救了她。牢笼确是逃离了,但一起来得太轻易,她还不能释然,仿佛一觉梦醒,她便不再是言岁寒,因为出了宸府的她,什么都不是。
      “岁寒,不若我们往西吧。”若岚缘道。
      他们现在暂留于曜都一家小客栈里,言岁寒从没有过的见到那么多人,交错纵横的街道,花样林立的店铺,她才发现原来她根本没有交际能力,与周遭总隔着一分淡漠疏离。这和未昭山庄玲珑从容的言岁寒是全然不同的。
      若岚缘见着她那时刻透出无知甚至惊惧的眸光,心中不忍,一只手越过桌面覆上了她的。
      言岁寒回过神来,干涩的笑道:“往西?去哪里?”
      “去我家。”若岚缘柔声道,“岁寒跟我回家好么?”
      言岁寒没有回答,也没有动,良久,若岚缘收回了手,视线移向别处,幽幽道:“岁寒想回去?”他自然明白,他比她又强多少?
      “呵,竟用了‘回家’的‘回’字了。我是不是很贱?被关出瘾来了?”言岁寒低低笑着。
      若岚缘又忍不住想要捉她的手,她忽地站了起来,侧过身朝着门外:“岚缘,你看他们,多自在的来来往往,毫无不适如鱼得水。我,和他们不一样。”
      若岚缘苦涩的笑了一下,那人说得对,她出不去……
      那年他四岁,进了未昭山庄,在一棵枫树下,看见小小的她,仰着头不知在做什么。粉色的背影,站的直直的,周围的落叶红影翻飞。
      他想叫她,却在称呼的问题上犹豫不定,前进两步又退回去,反反复复无数次,只不自知脚下的红叶被他折腾的沙沙哀叫。
      言岁寒转过身来,差点撞上他的鼻梁,惶惶中,他脱口道:“你在做什么?”
      言岁寒比起他安定多了,悠然道:“罚站。”
      “谁罚你?”
      “我自己。”
      “为何?”
      “我功夫没进步。”
      “那为何不罚练功?”若岚缘的眼睛大而晶亮,定定的看着言岁寒,觉得她脸上的那些小红点点煞是神奇。
      言岁寒无言以对了,方才的坦荡得意之色渐渐变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若岚缘又道:“你仰着头又是为何?”
      “因为我脖子短。”
      轮到若岚缘语塞了,言岁寒的神采奕奕瞬间恢复,又转回去坚定的站着。
      “天色不早了,今儿个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可好?”若岚缘静默了会儿,道。
      “我自个儿走就好了,岚缘既有家回便回家吧。”言岁寒温柔的笑道。
      若岚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复而笑道:“岁寒就这么舍得我?”
      “舍不得也希望你走,这般的分离时好事,我替你高兴。”从不曾听他提起过他的身世,言岁寒也不多问,想来其实并不了解他,他四岁时被送进庄,一个家里的人也没跟着,她当质子都有意娘,他究竟是以何身分被送进来的?只听他说他有一个长他一岁的姐姐,宸昭回庄之日他姐姐便会同来接他回家。结果他姐姐没有出现。她也不知宸昭是从哪里回来的,又因何到了那地方去,她猜测多少与若家有关。
      若岚缘不置可否,衣袖一挥饮尽了杯中茶水。

      彼苍孤邈,墓园深寂。
      言岑伊倚坐在王夜逝的碑前,眼睛望向空洞的远方,一头银发随风飞舞。只有她说喜欢这颜色,无数次专注小心地给他束发绾髻,双手迷恋的游于他发间,他每每感到不由己的震颤……
      “夜逝,我只有你了,你占得太满,我无力再顾其他,哪怕是她。”

      淼城。
      “言大人,宸昭是如何得知当日你隐于我府的?”问话者是一个丰神俊朗、颀美风仪的青衣少年。
      “那孩子……便是宸昭么?”言岑伊负手而立,面朝窗外。
      “正是宸公的孙儿宸昭。世人传言,三岁能诗,四岁擅射,精于音律,机谈鉴智,运筹帷幄,少年天成。”
      “殿下既说了他乃‘少年天成’,要寻臣的下落又有何难?”他诈死的事宸家是怎么知晓的?他布置了十三年,可谓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宸公的势力究竟有多大,皇家不知,世人不知,他亦不知。他最初也不过是由人遴选的棋子之一,十三年来用子女换取时间和权力,步步为营,暗结皇子。显帝昏庸,他不夺之,更余庸才?诈死,除擎,罪名冠以宸公,皇子叶冬霆平乱继位顺理成章。他既是死的人,夺得天下也是死的人,他毕生都不能宝殿之上,坐享江山。便如此,也甘愿,只要应了他!
      思及此,言岑伊露出了自嘲的微笑,这才开始我就输了一局呀。诈死不成,曝于人前,“清君侧”的对象却是他了。
      想起那夜,月华之下,桂墙浮香,仙舆落地,四面围军都不住心神惊荡,收兵涣散。
      宸昭只一掀帘,危凛端坐,睥睨众人,清冷道:“上卿言岑伊,诈死惑众,暗结皇子,觊觎社稷,罪当伐诛。你们哪一个是要给他陪葬?”
      言岑伊大骇,一声“来者何人”居然发不出来。
      分明只是个白脸少年,两兵相接,不慌不避,指挥淡定,眉眼含笑,泰然大气。
      言岑伊回忆至此,不禁喃喃道:“宸昭……”
      “还有一事”,叶冬霆道,“本宫接到密报,鸢国郡主潜进了淼城。”
      “呵”言岑伊轻轻一笑,“宸家的好帮手,这就团结一气了么?殿下既通消息,便差人去办吧。”

      宸昭正伏案练着字,甚是专心,茶凉了,伺候在旁的涟儿不敢扰他,静静换了一盏又一盏。他终于想起口渴,伸出手来刚赶巧涟儿去换热茶,略一恍神,手停在半空。
      昔日,言岁寒偶来给他研墨,见他沉浸太深,茶搁在边上动也不动。而当她手痒偷了茶一仰头饮罢,他却恰恰伸出手来……
      “孙少爷!”涟儿一撩起帘幔,见宸昭手伸在半空,心想这下完了,赶紧端茶过去道。
      “不妨事。”宸昭笑笑,并没有动茶。
      “孙少爷!”
      宸昭循声望去,只见缺意由人引着进来了。缺意给他见了礼道:“请问孙少爷,我家小姐可有消息了
      ?”
      宸昭道:“意娘请放心,言小姐仍身在曜都。”
      缺意正待说话,只听得一个雄浑的声音道:“缺意,看来你是忘了自个儿的身分了!”说着,那人已大步踏进门来,正是宸公。
      缺意神色一紧,低头恭敬的道:“宸公。”毕了,又加上一句:“缺意没有。”
      “没有?”宸公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言家人几时成了你主子?你莫不是前事尽忘了?”
      “缺意没有。缺意的主子是王夫人。宸公不是曾吩咐奴婢一辈子都要尽心竭力的伺候夫人么?小姐不论姓什么,总是夫人的女儿,夫人去了,小姐便是缺意的主子。”
      “哼!你放宽了心,不等我去请,她自会回来!”
      缺意诧异,却没多问,宸公又道:“那小子太天真罢了,你家小姐可比他明白的多,她能跑哪儿去?我给她开着大门她都出不去!”
      缺意一惊,道:“原来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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