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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六回:遇不平出手相助 温柔乡风流纨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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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五爷!等、等等我们!”顶黑虎的三个手下酒足饭饱跑出来,眼瞅着洋车出去了几丈远,连忙追赶。突然,一家妓楼内斜刺里出来两个穿黑衣裳的男人,迎面遇上。黑衣人背在身后的手一亮,匕首冒着寒光。
刃尖“噗”地一声扎进了胸口,顶黑虎的两个手下软软地瘫倒被人架住,剩下的一个见势不妙转身要逃,有人上前一把搂住他脖子,说:“吆,这不是陈三哥嘛,有日子没见,走,喝杯酒。”说话间,匕首捅了上去。粉头花枝招展地招揽着男人,三个人像是烂醉般被拖进了隔壁妓楼,香翠里热闹依旧没人在意。
顶黑虎大剌剌地打着酒嗝搂着相好,车夫拉着两个人使足了力气往赌场去。傅景箬在黑影里握着砖头埋伏着。他着恼白日里顶黑虎嘴里不三不四说的话,听到他要来香翠里就打听着找来埋伏下,准备狠狠揍他一顿,再把他身上的钱都抢光,这样既解了气又有了船票钱,书上那些缺钱的侠客不都这么干嘛。
他瞅着心里有些疑惑,看着顶黑虎带着三个手下进去的,原本打算要一对四,没想到就等来了一个。他哼了一声心想,在码头横行霸道的人进出都这么不小心合该他今晚倒霉。
洋车越来越近,他站起身贴在墙边,已经能听见顶黑虎舌头都伸不直了,在跟粉头说话:“心肝儿,给爷渡两口仙气,要是爷今晚推出‘至尊宝’,一定好好赏给你‘如意金箍棒’……”
傅景箬听不懂顶黑虎说的荤话,只看见他抱着粉头亲嘴咂舌。他未识风情面皮又薄下意识地扭过头,就在一刹那,只听“砰”一声枪响。他一抬头,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前方墙头上一跃而下,顶黑虎捂着肩头中了枪,粉头吓得尖叫一声,车夫大惊把车扛一掀屁滚尿流地爬到一旁。
黑影追上前抬手瞄准,顶黑虎也不含糊,一扬手把手里的两个铁胆冲他面门砸过去,趁他闪身抱着粉头脚踩洋车踏板翻了出去。黑影一晃,两个铁胆鼓碌碌滚到了看得发呆的傅景箬脚下。只见那个黑影抬手瞄准,“砰”一身枪响,正拖着粉头跑的顶黑虎小腿又中了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粉头吓得花容失色,旗袍底下白花花的大腿颤抖着,顶黑虎坐在地上喘息着对行凶的人说:“兄弟,我顶黑虎在这城里大小也是个人物,临死你给我个明白,我做鬼也知道去找谁!”说着把那个女人推到身后。
那粉头和他倒有几分情分,哆嗦着说:“好、好汉饶命,五、五爷是票班的把子,你要多少钱他、他都会给的,求你手下留情。”
顶黑虎大喝一声:“还不快滚!刀头舔血的事儿,娘儿们知道个屁!”粉头也明白好歹,慢慢在地上逶着退后,一翻身手脚并用地爬走。傅景箬看在眼里心说,这人嘴虽然臭,倒还有点义气。
正想着,“砰”一声,傅景箬心头一颤,再看,那个女人已经栽倒在地上。等他缓过神来顶黑虎已经被那人一脚踹开,枪口相向。傅景箬虽然恼怒顶黑虎却没想过要他性命,也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他毫不犹豫从黑影里走出来飞身而起,右腿挟着风声一个旋踢正中那人脑袋,扳机恰扣动,子弹擦着顶黑虎的脸颊打飞在路旁柳树上。顶黑虎摸了摸脑袋,酒醒了大半,睁大眼睛。
傅景箬身形刚落就地一个扫堂腿,那人狠狠摔倒在地上,刚挣扎了一下就被他用膝头压住了胸膛。傅景箬并指如刀对准他脖子,可手抬起来了却没砍下去。他心里明白这一下要是挨上这人就活不成了,他给了那人一拳看着他昏死了起身冲顶黑虎走过去。
顶黑虎眼见又出来一个蒙面人正暗呼命绝于此,没想到形势突变,持枪的人眨眼间竟被他漂亮的撂倒了。眼看着蒙面人冲自己走过来,他心里突突跳,心说,把脸蒙起来就是见不得光了,难不成今晚杀我的也扎堆了?敌友难分,他强忍着疼痛说:“在下顶黑虎,多谢英雄……”
“闭嘴!”
“是、是……”
傅景箬走到那个粉头身旁看了看,是背后中了一抢好在不是要害,还有脉搏。车夫早就跑得没影了,眼下地上两个人中枪的一双,再不救都活不成了,他上前把洋车正起来,把女人先抱到车上,走到顶黑虎身前瞪了他一眼,先伸手摸他身上,倒真有二、三十个大洋,他一个不剩都放进自己口袋里。
顶黑虎连忙说:“英雄放心,我顶黑虎有恩必报,绝不会亏待……”
“闭嘴!”
傅景箬拽着他褂子后领口跟拖死狗似的往洋车前拽。顶黑虎总算知道他是好意了,疼得眦牙咧嘴也不敢叫,由他把自己扔到车上。傅景箬依稀记得来的时候见过几条街后有家医院,就往那个方向而去。
月亮在身旁跟随着照着雨后泥泞的地面,粉墙上映着傅景箬奔跑的身影,寂静的小巷里响着脚步声、呼哧喘息声和洋车吱扭的声音。
傅景箬没想到拉洋车这么辛苦,两个人像座山似的重,渐渐觉得有些吃力,身上的伤疼越来越明显跟着添乱,步伐慢下来,可是人命关天不能停。浑身湿透了白衬衣紧贴在身上,脸上的汗流下来迷了眼,他抬手擦脸这才想起来外衣还包在脑袋上,索性一把扯了搭在车杠上。秋夜凉风忽地吹在脸上,清醒了几分,他咬紧牙又加了一把劲儿。
顶黑虎看着他脚步一阵慢又一阵快,也发现了他左腿像是有伤,忍不住出声说:“这位英雄,我还是下车……”
傅景箬抬手抹着汗,喘气说:“除非去医院的路走错了,要不然别开口,我烦你!”他盯着脚前的青石板,一块一块地往前进,脑子里只想着不能倒在这儿,好歹得把人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大门,看到有人出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一松,就觉得身上一阵发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耳朵里听到有人在说话:“英雄、英雄……”那声音渐渐远去。
……
悠扬的乐曲在房中缭绕,穿衣镜中不时闪过两个男人的身影。厅里的沙发、茶几都撤到一旁,凌廷正在教南黎跳华尔兹,南黎身体僵硬着低头看他的步伐,鼻尖的汗都出来了。
“别紧张,放松、放松。”凌挺忍不住笑说,忽然脚趾头一疼。
“对不住、对不住!”南黎松开他的手说:“又踩到你了,我还是抱着衣帽架子练吧。”
凌廷上前把唱机停下,说:“不急在一时,有时间我再慢慢陪你练。”他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去‘雅风书寓’吧。”
“还去?”南黎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问:“那个老鸨子不是说赛珍珠被陈传旺包了,只能去和她聊天不能带她出去吗?这两天为了见她花钱可不少了。”他走到衣橱前,站在凌廷身旁用肩头一碰他说:“哎,看不出来,你哄女人有一套,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不过,让陈传旺戴绿帽子这事儿估计她不敢。”
凌廷打开衣橱拨弄着给南黎新做的几身衣裳,拿了一身递给他,说:“什么绿帽子,我只是要带她出去而已。今晚跑马场董事会的宴请,除了董事成员、两大商会、还有参赛的驭手,各界有头脸的人都会参加,得让他们第一眼就看见咱们,带着她比踩高跷还显眼。”他又取了一件自己的风衣递给南黎说:“这里的裁缝做西装还行,时髦些的就做不出来了,这风衣还有夹克都是美国货,你个子高又瘦穿上一定好看。”
南黎也不客气,接在手里说:“总之就是今晚拉陇上董事会和商会成员,为了两天后赛马场见陈传旺是吧?”
凌廷点点头说:“嗯,他是傅景森的左膀右臂,为人精明,没有城里的名人引荐,这信任的第一关就过不去。”
“可商会这些人也不见得就这么好勾搭。”
凌廷拍拍他肩膀说:“种地的没人不喜欢肥田,做买卖的没人不喜欢钱,富昌洋行和盛业染厂好歹也是名声在外。”
“真是麻烦,你不是说你和傅大帅论起来还有点渊源吗?不如直接去找傅景森,怎么样?”南黎凑上来小声说。
“你别惟恐天下不乱了,能不见傅景森最好不见,小鬼难缠也比阎王好办。”他把南黎推进盥洗室,握着门把手说:“要吸取你放火的教训,别什么事儿都由着性子来。”南黎摸了摸脑袋讪笑。
凌廷换上衬衣对着镜子系扣子,心里想,雅风书寓那里今晚再多给老鸨子一些钱,加上赛珍珠也情愿,带她出去吃顿饭倒不难办,她是城里的红人又是陈传旺的相好,借她的名头混进酒会也容易,就怕她不敢跟着出去张扬,看来还得下点功夫哄一哄才行。
“喂,我换好了。”
身后南黎说话,凌廷转身一看,眼前一亮,他高瘦的身材把铁灰色的薄呢风衣撑得有型有款,头发修剪得极短露着饱满的额头,削瘦的脸颊让俊美的五官更分明,真当得起清隽二字。
南黎靠着门框把礼帽扣在脑袋上,潇洒一笑说:“怎么样,好看吧?有点儿洋行买办的意思吧?”
他一说话明亮眼眸中的放肆就一望无遗,凌廷给了他一拳说:“好看个屁,瘦得一把骨头都脱相了,当了我给你的怀表也没见你填饱肚子,就现在这个模样你以前报馆的同事见了也认不出你来。”
“走吧。”凌廷穿上西装,拿出两把手枪说:“这是德国造的,小巧,给你一把防身,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干革命先得活命。”
南黎把枪插在腰后说:“啰嗦。”
他刚要开门,凌廷一把拽住他说:“都记清楚了?”
南黎回头搂住他肩膀边笑边说:“我是富昌洋行的买办,叫战行文,你是盛业染厂的少东家姓凌名汉字进廷,我和你是表兄弟,老家是山东掖县,祖上世代簪缨,我祖父你外公是满清遗老,我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被你引荐在富昌洋行学习,咱们的亲戚有……”
他背完了,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微扬满脸得意地说:“忘了告诉你,我记性好得很,过目不忘。”
凌廷满意地点头,打开门说:“那走吧,表弟!”
“表哥,请!”南黎说着,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除了信任又多了几分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