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之花》陆希亚

9、第 9 章

　　禁闭三天，玛丽不吃不喝，在缓慢交替的昼夜中，虔诚地悔过、祈祷着。

　　当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修女请她离开时，玛丽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在那扇窗户投进来的浅淡阳光中，看到了神的影子。

　　“玛丽……”海耶和费拉在门外叫她。

　　玛丽扶着墙慢慢起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在胸前画了十字，而后她拖着僵硬而酸痛的腿脚，出了禁闭室的门。

　　她这副憔悴苍白的样子把另两位修女吓了一跳，海耶握着她的手，眼眶隐隐发红，费拉搀着她，轻声问道：“玛丽，你还好吗？”

　　玛丽借着她们的力气直起身，声音低涩，“巴伦夫人怎么样了？”

　　海耶噙着泪摇摇头，“她大概快要见到神了，这几天，副院长让修女们给她吃了很多药物，但是巴伦夫人没有任何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试着自己站起来。

　　“玛丽，你要去哪儿？”海耶一脸关切地问。

　　“我去找副院长。”

　　“别去了，万一你又惹到她，她再罚你怎么办？”费拉担心地问。

　　“不，我必须去。”玛丽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

　　“那好，我们扶你过去。”费拉抱住她的手臂。

　　“费拉，海耶，你们去帮我找点食物和水，等我回来，”玛丽看了看她们，“可以吗？”

　　“但是，玛丽，你现在自己能走吗？”海耶拉着她的手不放，“要不等你吃完东西再去……”

　　玛丽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海耶，你和费拉先去找吃的，不用担心我，以巴伦夫人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好。”海耶和费拉都松了手。

　　玛丽身形晃了下，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向她们，轻声说道：“去吧。”

　　海耶和费拉点点头，从侧边的门走了。

　　玛丽稳稳地站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外面清晨灿烂刺目的阳光，沿着挂着圣徒画像的走廊，离开了教堂。

　　上午正是修女们忙碌的时候，除了照顾难民那些修女从客房进进出出，其他人大多留在室内精纺毛线、刺绣或者修缮书籍。

　　路上的人不多，玛丽走到莱萨的小屋门外，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两下，轻喊了句：“莱萨副院长在吗？”

　　门后，在她听不到的卧室里，有个光裸的女人急匆匆地从床上坐起，四下翻找着衣服，正是尤兰修女。

　　尤兰草草地套了件衬裙，侧身贴在卧室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玛丽望着禁闭的门缝，通常这个时候，莱萨会在自己房里处理教务，但是现在她却不在……

　　到底去哪了？难道是去客房看望病人了？

　　玛丽皱着眉思考，长时间的饥饿让她有些虚脱，她扶着墙，又敲了下门。

　　仍然无人回应。

　　玛丽正要转身，去问问其他修女，就听身后传来莱萨的声音。

　　“玛丽修女。”

　　玛丽松了口气，忙转过身，说道：“副院长，我有话要对您说。”

　　莱萨看了看她一团皱的裙摆，“你可以先去换件衣服再来。”

　　“不了，事情紧急，我还是先说完吧。”

　　“那就进来。”莱萨开了门，领着玛丽踏进房里。

　　“副院长，我听说巴伦夫人已经病得很严重了，虽然吃了很多药，但始终没有好转……”

　　莱萨抬手打断她的话，“玛丽修女，要知道，最初是你们给她减少了药量，错过了治愈的最初时机。”

　　“不是的！副院长，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巴伦夫人病重而死……”玛丽一着急，眼眶有点湿润，她怎样才能说服副院长，停用那种药水，别再加重老妇人的病情呢？

　　莱萨盯着她泛红的眼睛，一时没有说话，也就在此时，卧室门轻轻露出一条小缝，尤兰修女正偷偷望向门外。

　　“副院长，如果您想挽救巴伦夫人的性命，现在停药还来得及，或者，如果您依然不相信我，那就请可靠的医生来看看，巴伦夫人说不定还有救。”玛丽垂下眼，晶莹的泪珠缀在她长而卷的睫毛上，迟迟不落。

　　听不到莱萨的回应，玛丽略一抬眼，就见她像钉在地上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一眼，让莱萨心湖一震，她假装看向别处，应付似的说了句：“好，我让人去请布鲁斯医生过来。”

　　“巴伦夫人会感谢您的，副院长。”玛丽低头行礼。

　　莱萨再回神时，关门声响起，玛丽离开了。

　　“莱萨……”尤兰修女穿着长及地面的白色衬裙，从卧室中走出来，抱住莱萨的腰。

　　莱萨按住她的双手，“你不应该留在这里，难道上午没有工作吗。”

　　“没事，她们不会发现的，我向南希修女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尤兰靠在她肩头。

　　“你最好早点离开，上午说不定还会有人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莱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啦……”尤兰直起身，“看来禁闭室的确不是人呆的地方，瞧瞧玛丽修女，都变得憔悴了呢。”

　　“难道你也想去试试？”莱萨一指挑起她的下巴，“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莱萨，你又开玩笑，”尤兰仰望着她冷肃的面容，笑得妖娆，“你肯定不舍得让我去那种地方的。”

　　莱萨收回手，“趁人没人注意，你尽快离开，我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你去吧，但愿布鲁斯医生今天病人不多，能有时间赶过来啊……”尤兰转了个圈，小步跳着回了卧室。

　　莱萨看了她一眼，推门离开了。

　　穿着褐色外袍的秃头布鲁斯，在接到圣安修道院的请求，来到客房看望病人的时候，巴伦夫人已经奄奄一息。其他病人们一如往常地沉默，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巴伦夫人所在方向，她们好不容易才从战火纷飞中逃出来，只希望能安全地活下去。

　　如果巴伦夫人出了意外，不亚于死神在她们头上炸响一道惊雷。

　　莱萨副院长和几个修女站在床边，看着布鲁斯医生为巴伦夫人诊病。

　　“医生，巴伦夫人的情况怎么样？”莱萨问道。

　　布鲁斯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的病情似乎是这几天突然恶化的。”

　　莱萨心底飘起不祥的预感，就听布鲁斯医生又问：“能让我看看巴伦夫人吃的药吗？”

　　“去拿给医生。”莱萨压下心头的异样，吩咐道。

　　修女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药瓶，甚至还有一碟碎叶子。

　　布鲁斯医生眯着眼，每种药都看了一遍，直到他拿到那瓶深绿色药水时，前前后后看个仔细，才问：“莱萨副院长，这瓶药是从哪来的？”

　　“医生，这些药都是从您那儿送来的，您可以去药剂室看看，所有的药都带着布鲁斯制药作坊的标记。”

　　布鲁斯医生的脸色有点沉肃，“麻烦副院长带我去看看。”

　　莱萨起身，在前带路，布鲁斯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直到他们进了药剂室，看到置物架上一排深绿色的药水时，布鲁斯的脸色当即变了。

　　“医生，是这种药……有问题吗？”

　　布鲁斯没有说话，上前检查了所有的药水，才沉着脸答道：“是的，副院长，这些药有问题，巴伦夫人就是被这种药害的。”

　　莱萨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在崩塌，玛丽是对的，她的判断是对的，巴伦夫人本不至于病成这样……

　　她努力拉回自己的理智，镇定下来，问道：“布鲁斯医生，可这些药是从您那儿买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回去调查下，看看究竟是哪个学徒出了差错，”布鲁斯深呼一口气，“实在抱歉，莱萨副院长，因为这批药不合格，给贵院制造了麻烦，还害得病人命悬一线。”

　　“那现在巴伦夫人还有救吗？”莱萨忍不住问，虽然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但是如果被人知道，难民是因为药的问题，死在修道院里，这对她们来说，将会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她还有救，莱萨副院长放心，我名下的作坊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巴伦夫人，让她早日康复，”布鲁斯医生一脸歉意，“以后，我会加强对作坊制药的监督，保证绝不再出这种事，还望副院长能原谅。”

　　“嗯，布鲁斯医生请放心，圣安修道院的病人还依赖于您的作坊，请您以后严格注意就好。”莱萨看着布鲁斯光秃秃的头顶，和气地回了句。

　　在布鲁斯重新给巴伦夫人开药治病时，关于那些药有问题，以及玛丽修女首先发现的消息，在众修女之间流传开来。

　　修女寝室里，玛丽坐在桌边，慢慢吃完了羊奶和蛋羹，轻轻揉按着发酸的膝盖。在禁闭室里，她只要醒着，就会专心念经祈祷，她相信，她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是只要坚持，神会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

　　房门突然开了，费拉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玛丽！你说对了！那种药水真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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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着写着，快成群像文了23333但是写到每个人物的时候，又觉得他们都有用，唉……下一章再出场一个人物，参与整个故事的角色差不多就齐了（应该）
（Ps.我的大纲超完整，整个故事在我心里酝酿至少半年了都……）
哦对了，我预料到文太冷，应该没什么人看（哈哈哈），所以这寥寥可数的点击，是晋江送的，还是审核点的，还是真有小天使在看？好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