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之花》陆希亚

7、第 7 章

　　“玛丽，你回来了？”费拉一进门，就跟玛丽打了个招呼。

　　“药带过来了？”玛丽抬头看了看她。

　　“当然。”费拉边答，边拧着药瓶的木塞，瓶中深绿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着。

　　玛丽和海耶扶着巴伦夫人倚在床头，起身走到桌边，跟费拉说：“你记得……”

　　“半匙嘛，我当然记得。”费拉拔出瓶塞，倾斜瓶身，倒了半匙，和着杯里的水摇了摇。

　　“费拉，”房门突然开了，卡洛修女抱着干净的衣服，看了看费拉手里的杯子，“药调好了就给巴伦夫人喝下，玛丽，你和海耶帮巴伦夫人换下衣服。”

　　玛丽和费拉互相看了一眼，幸好没被发现。

　　巴伦夫人在换好衣服后，喝了药水，病情似乎缓和了些。她躺在床上，像许多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耷着眼皮，嘴唇干涩，看上去毫无生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脯，表明她还是活着的。

　　卡洛修女带着她们询问了其他病人的情况，给她们喂药、换药，一直忙碌了大半天。房间里仅有的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一直默默看着修女们。她的母亲，那个看上去即将分娩的女人，一直病恹恹地躺着，连修女们的问话也只是简单答几句。

　　闲下来的时候，玛丽看了下记录册，小女孩叫索菲，长期营养不良，她的母亲叫加娜，怀孕已有九个月，同样存在营养不良的症状，而且情绪阴郁，曾发过癔症。

　　玛丽纤细的手指划过那几行字，这个女人能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逃到潘西城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困难。

　　她抬头望向她们，就见索菲站在加娜床边，攒着床单一角，眨着浅绿色的眼睛，安静又怯怯地看着她。

　　玛丽走过去，弯下腰，想摸摸她的头，帮她理一下纠结成一团的散乱头发，但她刚抬起手，索菲就往后躲开了。

　　“我知道，你叫索菲。”玛丽微笑着拍了拍她瘦小的肩头。

　　索菲点点头。

　　“你现在肚子还饿不饿？”玛丽又问。

　　索菲刚要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又摇了摇蓬乱的小脑袋。

　　“她怎么了？”费拉给病人倒水，路过问了句。

　　“应该是没吃饱，”玛丽站起身，“也有可能是长时间饥饿，就算吃了足够的东西，也感觉像没吃一样。”

　　床上的加娜似乎睡着了，没有察觉她们的动静。

　　“午饭多分给她们一些吧。”费拉摇摇头，端着水走了。

　　中午时，玛丽先去了餐室，她特意留出两块培根，准备带给索菲。她回到客房时，接替了费拉和海耶，卡洛修女因为在帮一个摔断腿、下半身不能移动的女人按摩腿脚，一时脱不开身。

　　玛丽把女仆送来的午饭分发给各个病人，顺便把她带回来的培根，放进索菲的餐盘。

　　当她把餐盘递给索菲时，明显见她眼中亮了一下。

　　加娜见玛丽过来，扶着腰坐起身，玛丽伸手帮了她一把，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趁着加娜没注意的时候，索菲飞快地咽下了培根，喝完了盘里的肉汤，然后就盯着剩下的蔬菜和面包出神。

　　“索菲，快点吃，不要老是走神，待会修女们还要收回餐盘。”加娜吃了一半黄油面包，见索菲不动，开始催她。

　　“没关系，你们慢慢吃就好，不着急的。”玛丽安慰地说。

　　索菲看看她，又看看加娜责怪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叉起一块青菜，放到嘴里嚼着。

　　玛丽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又去看巴伦夫人。老妇人胃口还可以，喝了不少蔬菜汤，见玛丽过来，还扯着沙哑的嗓子道了谢。

　　玛丽见她一切正常，回头就见卡洛修女工作刚结束，正要起身。

　　“卡洛嬷嬷，您赶快去吃午餐吧，这里交给我就好。”玛丽上前劝说。

　　“好，我马上就去。”卡洛修女洗干净手，理了理衣服，就出了门。

　　玛丽在门后，见她的身影走远了，先去给巴伦夫人兑好了药水，让她喝下，才放心地回到桌边，准备其他病人需要的药品。

　　没多久，海耶和费拉回来了，三人简单说了几句，收齐餐盘交给女仆后，又给病人们用了药。

　　午后的日光慵懒地洒进房里，大家吃饱喝足之后，都有些困倦。病人们都已入睡，海耶靠在桌边打盹，费拉拿着鹅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卡洛修女临时有事被副院长叫走了，玛丽放轻脚步，在房间里穿梭着，时不时俯身看看她们的情况。

　　当走到巴伦夫人床前时，玛丽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正常，然而她刚离开床边没几步，巴伦夫人忽然弹坐起来，歪着身子又开始吐，要不是玛丽赶紧过来扶住她，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一番动静惊醒了不少病人，海耶和费拉也赶紧过来帮忙。巴伦夫人吐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几乎是在干呕，玛丽眉头紧皱，喂她喝了点水，海耶和费拉把周围清理干净，重新回到床边时，老妇人像条困在浅水中濒死的鱼，张着嘴，缓慢地喘息着。

　　“玛丽……”费拉拍拍她，示意她到墙角。

　　“玛丽，是药的问题吗？”费拉一脸担忧。

　　“……不好说。”玛丽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们已经把稀释后的药给巴伦夫人吃了，如果病情反复，她也很难判断到底是不是药有问题。

　　“是不是因为我们给她喂药喂少了？”

　　“费拉，相信我，更高浓度的药只会进一步损伤她的肠胃，加剧呕吐。”玛丽皱着眉，想了想，“晚饭时我们再试一次，看看情况，如果还没有好转，那应该就是药的……”

　　玛丽还没说完，就听到开门声响起，卡洛修女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正是莱萨副院长。

　　卡洛修女低声跟莱萨副院长说了几句，两人走到巴伦夫人床边。

　　“巴伦夫人又发病了？”卡洛问道。

　　照看巴伦夫人的三人一起点头。

　　卡洛又开始说：“莱萨副院长，今天其他病人都情况稳定，但是巴伦夫人早上开始发热呕吐，喝药之后好了许多，没想到下午又复发了。”

　　莱萨扫了众人一眼，眼神在玛丽身上停了那么一瞬，而后看向床上的老妇人，吩咐道：“不要怕浪费，把所有对症的药物都给巴伦夫人用上，但愿她能早日康复。”

　　“知道了。”海耶和费拉答道。

　　玛丽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药可能有问题的事告诉副院长，而且治愈一种疾病，并不像副院长说的那样，用的药越多越好。

　　她正犹豫着，就听莱萨问她：“玛丽修女还有什么疑问吗？”

　　“巴伦夫人只有呕吐的症状，已经不发烧了，或许可以不必用其他药，只需继续喝那种绿色的药水就好。”

　　“嗯，”莱萨盯着玛丽光洁的额头，“可以。”

　　玛丽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莱萨又说了句：“不过，如果按你说的做，巴伦夫人没有好转呢？”

　　莱萨看了看四周静默的病人，“毕竟，我们收留她们，是为了让神播撒他的恩惠，拯救她们，而一旦出了差错，谁又能挽回？”

　　玛丽低着头，没有说话。

　　莱萨副院长见她不再回答，转头对卡洛修女说：“卡洛嬷嬷经验丰富，由她负责决定药品如何使用，包括用量及种类的增减，费拉修女，海耶修女，还有玛丽修女，你们只需听从卡洛修女的安排就好。”

　　“是。”几人异口同声。

　　莱萨副院长离开后不久，卡洛修女说先去药剂室看看，还有没有改善巴伦夫人病情的药，玛丽她们三个就留在了客房里。

　　三人坐在桌边，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谁也没想到巴伦夫人明明前几天情况稳定，却在今天出了这么多症状。

　　“玛丽，你说，我们还是继续……”海耶手指比划了下，“半匙吗？”

　　“嗯。”玛丽认真地点头。

　　“那卡洛嬷嬷又拿别的药过来呢，我们要不要给巴伦夫人吃？”

　　费拉问完，就自己答道：“我猜，你会说不。”

　　玛丽摇头，“先看看卡洛嬷嬷拿来的是什么药，再决定也不迟。”

　　“嗯……你这么说也对。”费拉歪着身体碰了碰她的肩头，“希望巴伦夫人能快点好起来吧。”

　　卡洛修女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棕色的小瓶，她走到桌边，把瓶子放在桌上，“这种药丸每次吃两粒，一天两次，再加上药水的效果，巴伦夫人应该会好起来。”

　　费拉拔出木塞，看了看，交给玛丽，玛丽仔细分辨了下，又给了海耶。

　　“好了，你们也看完了，跟我去问问病人的情况，等问完，差不多要到傍晚了。”

　　卡洛修女带着她们到各个病人那里询问了一遍，趁着她没注意的时候，费拉和海耶扯玛丽的衣袖，纷纷用眼神询问她，那药丸能不能吃。

　　玛丽重重点头，让她们放心。

　　晚餐是玛丽和费拉先去餐室，就在回来的路上，费拉问起玛丽关于那种药丸的事。

　　“你说那是蜂蜡制成的？”费拉回想着那些淡黄的药丸，问道。

　　“对，蜂蜡的确有助于肠胃恢复，巴伦夫人是可以吃的。”

　　玛丽说完，一抬头就见卡洛修女站在客房门外，透过窗户，望向里面。

　　玛丽脚下一停，费拉没注意，差点撞到她身上，直到玛丽指向前方，她才发现，卡洛修女似乎在暗中观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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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中世纪的医学确实落后，所以文中涉及的病名和药物也不会太过现代、先进，但作者尽量做到所用的药多少能有助于改善病情，毕竟这是篇涉及历史背景的文鸭，尽量做到有根据的架空哈哈哈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