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之花》陆希亚

20、第 20 章

　　卡洛修女回来的时候，就向大家宣布，从明天起，加娜一家搬去单独的客房。

　　除了高兴地哈哈大笑的帕斯，和她那两个同伴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沉默无言。

　　玛丽走到加娜床边，安慰她们说：“加娜，放心吧，搬过去之后会安静很多，对你的病情也有好处。”

　　“我知道的，修女，在这里总是影响到别人，我也很是过意不去。”加娜垂着眼，慢慢答道。

　　“你们只是和病人们分开，但修女们还是每天会去照顾你们，你的病，还有两个孩子，都不用担心。”

　　“谢谢你，修女。”

　　玛丽见加娜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去抱了抱索菲。

　　客房里，帕斯和同伴正聊得畅快，似乎根本没把这里当成修道院，更是忘了周围都是病人。

　　卡洛修女瞪了帕斯一眼，“请你安静，帕斯，大家都需要养病，修道院里也不准大声喧哗。”

　　“老婆婆，我们跟其他的病人不一样，医生说了，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才有利于我们康复。”帕斯嘲笑一般地往修女这边看了看。

　　卡洛修女气得眉毛倒竖，“帕斯，说话请注意点，修女们都是神的侍从和仆人，我更不是你口里所说的老婆婆。”

　　“随便你怎么说。”帕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继续和同伴聊起天来。

　　晚餐过后，玛丽给病人们送药，在走到帕斯床边的时候，她温和地问道：“帕斯，能让我看看你的腹部吗？”

　　“你又不是医生，我为什么要给你看？”帕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我记下你的情况后，可以向布鲁斯医生汇报，或许他会根据你的病情，给你更多治疗建议。”玛丽耐心地回答。

　　“布鲁斯医生说了，没有药能治我的病，他让我开开心心过完最后这段日子。”帕斯不以为意地说着，好像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

　　“如果有希望治好呢？”玛丽抛出一句。

　　帕斯盯着她，“修女，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布鲁斯医生说你没有希望了，不代表所有的医生都这么认为。”玛丽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别的医生会乐意知道你的情况，给你提供新的治疗办法。”

　　帕斯瞪着玛丽看了好久，才掀起衣服，冷冷地说了句：“看吧。”

　　玛丽仔细观察了那凸起肿瘤的形状，又轻轻按了几下，就回到桌边做记录去了。

　　而帕斯重新盖好衣服，盯着她走远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第二天上午，修女们照常在一起工作，玛丽一边用线把散落的书页串起来，一边心中纠结，不知道伯爵夫人那边，狼草寄来了吗？

　　然而一上午，玛丽都没看到埃琳的身影。工作结束，大家都去用午餐了，玛丽一个人去了伯爵夫人的客房。

　　“伯爵夫人？”她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玛丽沿着走廊，走到最里面的卧室，就见埃琳手脚都伸出毯子外面，脸色发红。她上前试了下，轻声喊了句：“夫人？”

　　埃琳正睡得昏沉，听见有人喊她，这才勉强睁开眼，“玛丽？你怎么来了？”

　　“夫、夫人，其实，”玛丽歉意地说，“我本来是想问问夫人，关于狼草的事，结果敲门没有回应，我进来以后，发现您在发烧。”

　　“噢……”埃琳支着手臂坐起身，亚麻刺绣的内袍领口歪到一旁，露出白皙优美的锁骨和肩头，她看着玛丽，玛丽却不知该往哪儿看，只好盯着床尾毯子的一角。

　　“玛丽，我托洛克去找了，现在还没送来，那应该是还没找到。”埃琳理了理遮在眼前的乱发，“我听说加娜又发病了是吗，你也别太着急，等狼草到了，她会有救的。”

　　玛丽局促地点头，“您说得对。”

　　“什么时间了？”埃琳揉揉额头。

　　“夫人，已经是中午了。”

　　“扶我起来吧，玛丽。”埃琳伸出手臂。

　　“不，夫人，您还是躺下吧，我去给您端点药和食物过来。”玛丽盯着她细长的手指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匆匆说道。

　　“也好，就是要麻烦你了，玛丽。”埃琳收回手。

　　玛丽忙道：“不麻烦的，夫人您好好躺着，我很快就回来。”

　　玛丽先去药剂室拿了药水，又赶回餐室，向南希修女说明情况后，端了餐盘回到埃琳房中。

　　她扶着埃琳坐起身，把餐盘端到她床头的桌子上，就听到哪里传来咕噜的响声。

　　埃琳笑了，“玛丽，你只顾着我了，自己没吃午饭吧。”

　　玛丽有些羞窘地点点头，“没事，夫人您先吃，稍后我再去餐室。”

　　埃琳捉住了她的手，玛丽微微一颤，想抽回来，却发现埃琳牢牢握着她的手指。

　　“一起吃吧，玛丽，除非你嫌弃我生病了，会传染给你。”

　　玛丽想好的所有拒绝的话，全都梗在喉间。

　　“我……我不是，”她犹豫着说道，“您毕竟是伯爵夫人，我跟您一起用餐，是不是太无礼了？”

　　“埃琳。”埃琳突然说道。

　　玛丽一脸迷茫，就听埃琳说：“以后私下，你见我的时候，喊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夫人。”

　　“可是，夫……”玛丽正要拒绝，就见埃琳盯着她摇头，明明是笑着，眼神却不容人拒绝。

　　玛丽败下阵来，“好的，埃……琳。”

　　“那边橱柜里有备用的餐具，你拿一份过来。”

　　两人相对而坐，玛丽低着头，专心吃饭，并不知道埃琳时不时地看看她。

　　一个年轻而虔诚的修女，为了拯救神的子民，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这样的勇气和奉献之心，除了她，没多少人知道。

　　而她，既然有能力为她提供支持和保护，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她们都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用完午餐，玛丽收拾了餐具，帮埃琳调好了药水，“埃琳，你喝下之后，可以再睡一会儿，晚上我再来看你。”

　　“谢谢你，玛丽。”埃琳看着她笑了，只是那笑意中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

　　狼草还没送来，礼拜天的时候，教堂里出了一点小意外。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在祈祷的时候，面色苍白，晕倒在地上。

　　大家纷纷把她抬到空地处，修女们有的去拿药，有的留在原地祈祷，唱完赞美诗的玛丽也及时赶了过来。

　　当看到有修女直接给她喝药水时，玛丽制止了，“先去拿点蜂蜡制成的药丸，再加一块面包，一杯温水。”

　　那位修女放下药水，点点头又跑走了。

　　那位夫人口齿不清，问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费拉抱着她的上半身，跪坐在地上，问玛丽：“她是得了什么病？”

　　玛丽摇了下头，“她没病，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位夫人早上应该没吃东西。”

　　和她一起来的一位老妇人出声说道：“修女，您说的没错，麦德琳确实没吃早饭，而且出门前，她还一直在做家务。”

　　“嗯，她是太累了，只要给她吃点东西，等她缓过来，就好了。”玛丽笑着跟老妇人说。

　　等修女们拿了食物过来，大家帮着喂给麦德琳，大约一刻钟之后，麦德琳脸色好了很多。不出半个小时，她扶着费拉的胳膊站起身，郑重向玛丽道谢。

　　玛丽提醒她以后记得准时吃早餐，麦德琳连连应下，这才和那位老妇人一起离开了。

　　当人群渐渐散去，玛丽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莱萨的声音响起：

　　“玛丽修女，你是怎么知道可以这样治愈病人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严肃，像是在质疑什么。

　　“副院长，”玛丽注视着她冷硬的面容，“以前我也曾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晕倒过，所以知道怎样处理，对病人是最好的。”

　　“原来如此。”莱萨虽然这样说着，看眼中的怀疑并未消失。

　　“不知道玛丽修女还记不记得前任教首发布的教法？”莱萨突然问了句。

　　“什么教法？”玛丽直视她的目光。

　　“所有修行的教徒，一律不准学习医术。”莱萨盯着她，淡淡地说。

　　“记得，我当然记得。”玛丽毫无愧疚之色地说着。

　　“那就请你一直记在心里，不要因为某些原因，违背教会的最高法律。”

　　“副院长，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会时刻牢记在心。”玛丽不卑不亢，“但我要说的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与任何医术无关，这只是来源于我个人的生活经验而已。”

　　“那真是最好不过。”莱萨瞥了她一眼，就转身你离开了。

　　玛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费拉和海耶走到她身边，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放心，我一直很小心，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

　　那天麦德琳晕倒，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之后，在礼拜天，修道院开放的时候，身体患有各种不适的病人似乎多了起来，而且还都是女病人。

　　因为她们的到来，修女们的工作增加了不少，药剂室的药物也消耗得很快，不得不再去向布鲁斯医生的制药作坊购买。

　　虽然周末要照顾的病人增多，但玛丽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可以在海耶、费拉的帮助下，悄悄使用《医药之书》上的办法来给她们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