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之花》陆希亚

21、第 21 章

　　明石大教堂，会客室内，沃德主教站在书柜旁，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莱萨。

　　“莱萨副院长，圣安修道院近来一切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莱萨看着他，淡淡地说着，“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主教大人。”

　　沃德作势掩嘴咳了下，“伯爵夫人情况怎么样？”

　　“伯爵夫人虽然不是修行者，但她严格遵从修女们的生活准则，闲暇时也不忘处理城中要务，兢兢业业，最近还把自己累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沃德追问道。

　　“大概因为天冷，夫人有些发烧，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

　　沃德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莱萨副院长，霍克大人近况可好？”

　　莱萨抬眼盯着他，“主教大人，我与父亲之间，如无必要，很少往来。”

　　沃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说的对，以你在潘西城的身份，确实容易引人争议。”

　　“主教大人，我希望你以后尽量不要再提这件事，毕竟我是在克瑞王国的贝雅区为神服务，即便我是某人的女儿，但离得远了，也没什么不一样。”

　　“对对对，我不提了。”沃德假惺惺笑着说，“不过，莱萨副院长应该知道教廷的态度，你是站在哪一边呢？”

　　莱萨静静地盯着他，“我更想知道，主教大人站哪一边。”

　　沃德哈哈笑了，“莱萨，怎么说我也曾是路易区有名的斗士，我早就看不惯那些政策了，所以对抗教廷，是我的职责所在。”

　　沃德说完，严肃地盯着她。

　　莱萨淡淡瞥了他一眼，“主教大人，我想您的确是对抗教廷的斗士，但您的最终目的，却是在推倒教廷的掌权人物之后，自己掌握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沃德说不出话，表情错愕，脸色发白。

　　“我说的对不对，主教大人？”莱萨不紧不慢地说完，又问了句，“所以，教首指派您到贝雅区来，是为了什么呢？”

　　“让贝雅区为教廷所控制，所利用吗？”莱萨自问自答地说完，就见沃德主教像尊信徒石像那样立在地上。

　　沃德回过神来，颇为赞叹地夸了句：“莱萨副院长果然聪慧。”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像霍克大人一样，站在教首这一边，为他效忠呢？”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莱萨，莱萨毫不回避，直视他的目光，淡淡说了句：“我不过一介修道院副院长，主教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

　　“我相信你作为霍克大人的女儿，必然有像他那样出众的地方。”沃德开始劝说她，“莱萨，我猜，多年以前，霍克大人把你送来潘西城，实际上几乎把你遗忘了，对吗？这也就是你说的，如无必要，不会来往。”

　　“你难道就不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吗？不想重新回到教首所统治的盖德区，离父亲更近一些吗？”

　　莱萨愣了下，“谢谢主教大人的好意，我想我并不需要。”

　　她站起身，向沃德行了一礼，“主教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我该回院里处理教务了。”

　　“没有了，莱萨副院长，感谢你愿意来陪我聊天，我们下次再见，愿神保佑你。”沃德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在胸前画了十字。

　　“感谢您的祝福，主教大人。”莱萨点点头，就离开了会客室。

　　沃德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脸上有些得意，也有些狰狞。

　　潘西城中，几排老旧房子所在的街道上，路口有一家酒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充斥着吵嚷和打闹。

　　杜甘正坐在桌子上，举起一杯啤酒，往嘴里灌。路过的酒保伙计见他一副烦闷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头，问了句：“嘿，杜甘，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杜甘一把抓住他的小臂，将他上半身扯到眼前，正要开口大骂，醉眼朦胧中认出这是酒保，松手推了他一把，咕哝道：“关你……什么事。”

　　酒保倒是不恼火，还凑上前来，“怎么，又没钱喝酒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很大方么，不光还上了之前欠的酒钱，还给了我五个银币当小费，你记不记得？”

　　“什、什么……银币，”杜甘打了个酒嗝，狠狠盯着他说，“那是我的，还、还给我……”

　　酒保见杜甘晃着身子，站起来，要抓他，便机灵地闪到一旁。杜甘手一空，没抓住，整个人被椅子绊倒，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噢哟哟……”他揉着后腰，发出一阵阵呼痛声，周围的酒客们全在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去扶他。

　　酒馆角落里，坐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利夫·艾肯。他杯里的酒早已喝干，但他还使劲攥着杯身，盯着杯底仅剩的一团酒沫，一言不发。

　　他在离开布鲁斯的制药作坊后，就用最后的工钱，去跟莉莉丝小姐住了几天。后来莉莉丝小姐嫌他没钱了，又把他赶了出来。

　　他不想在呆在熟悉的地方，被认出来，于是就来了潘西城这一片老旧的居民区，用仅剩的一点银币，租了一个房间，挂起了象征医生的白布条，开始执业。周围的居民听说医生来了之后，经常找他看病，他也赚了些钱，但是最近这段时间，病人减少了许多。

　　直到有人呼痛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他抬头看了看在地上蜷缩着的胖男人，听着周围人的纷纷议论。

　　“他明明有一块好地，可惜不肯好好干活，真是浪费了。”

　　“是啊，他的妻子还曾是伯爵府上的侍女呢，她怎么可能没钱，我看杜甘这个人，就是喜欢耍赖。”

　　“听说他妻子怀孕了，他还这么出来混，家里的财产还禁得起折腾吗。”

　　利夫站起身，走到杜甘身边，扶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他问了句：“先生，你的身体还好吧？”

　　“好……好个屁……”杜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利夫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叫利夫·艾肯，是个懂医术的医生，要是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到你。”

　　“医、医生？”杜甘抬头看他，吃惊地问。

　　“是的。”利夫说完，就见杜甘好像换了张脸一样，讨好地对他说：“医生，我是杜甘·米勒，我的腰有点疼，刚刚摔倒的时候，撞到椅子上了。”

　　利夫没有说话，只把手放在他腰上，轻轻地按了几下，杜甘就跟杀猪一样嚎了两声，酒客们哈哈大笑，整个酒馆顿时热闹起来。

　　利夫倒是脸色平静，他收回手，跟杜甘说：“先生，刚才椅子只是碰到了腰上的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你不用担心，休息几天就好了。”

　　“真的？”杜甘觉得后腰还是痛得厉害，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如果你没有康复，可以再来找我，到时我免费给你看病。”利夫许诺道。

　　“好……”杜甘说完，就扶着腰走了。

　　因为病人减少的关系，利夫一连几天无所事事，就在酒馆里打发时间。这天，他又见到了杜甘，只是刚进门的杜甘，脸上看上去很是苍白。

　　利夫迎上前去，“杜甘·米勒，你还记得我吗？”

　　杜甘抬头看他，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他指着利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那个医生。”

　　“米勒先生，你的腰好了吗？”利夫关切地问。

　　“好了，你说的没错，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它就不再痛了。”杜甘说完，就要越过他，往他身后去。

　　“米勒先生？”利夫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要叫我，我没钱付给你，上次也是你愿意给我看病，不是我让你给我看病的，我不付钱。”杜甘理直气壮地说着。

　　“米勒先生，我没说让你付钱，你不用担心。”

　　听到利夫这么说，杜甘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笑容，“你真是个好人，利……利……”

　　“利夫·艾肯。”

　　“嗯对，艾肯医生。”杜甘说完，就拉着利夫坐在桌边，让酒保端上两大杯啤酒。

　　见还是之前那个酒保过来送酒，杜甘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才和利夫攀谈起来。

　　直到深夜酒馆要关门了，两人才离开椅子，利夫扶着醉醺醺地杜甘走出酒馆，就见店里的酒保吹熄了最后一盏灯火，店门也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杜甘，你自己能回家吗？”利夫问了几遍，得到都是粗重的鼾声。

　　“这样，米勒先生，今晚你就先到我那里住下吧。”杜甘仍旧没有回应，利夫拖着他笨重的身体，回了自己那窄小的住处，把他丢在了床上。

　　利夫望着外面繁星密布的天空，只觉得体内躁动的欲望一波又一波地高涨。他关上门，往街上还亮着灯的几间屋子走去。

　　那里正是人间晚上最热闹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不睡觉，或者抽着烟草，或者玩着骰子，当然更快活的是，找几个搔首弄姿、衣不蔽体的女人，好好地在她们身上发泄一番。

　　利夫从来不知道如何对付欲望这头野兽，当它咆哮着冲向他的时候，他向来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他的病人越来越少，也正是因为，去他那里看病的女人，都被他偷偷摸过、亲过，所以后来，她们再也不去了。

　　至于她们去了哪里，利夫一时间懒得去想，反正他还有钱，还能找到女人发泄。要是他能从杜甘身上捞到什么，或许他就发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象征医生的白布条，我没查，随手写的，大家知道是这么个事就好